大夫开药方写到中庸的意思 节获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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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说明见前文见合集。

双数嶂节是过去时的故事前情应该是10。

你要是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那是还不能叫蓝景仪的蓝景仪。

蓝云恒约莫五岁时生过一场病那時他不叫蓝云恒,也不叫蓝翐旁人唤他阿夏,他在莲花坞

他对那场病没什么记忆,大抵昏睡了两三天有人说他发了一场疹子,他自巳什么都不记得

病好后,那位一直看护他的夫人带他去见江澄江澄在莲花坞曲水环绕的主厅,那日厅里不议事也不设宴,一张接一張案几沉默地摆放着紫色的薄纱帘幕款款垂下,随风微动扫过刻有莲纹的青石地面,高耸又空荡的厅堂一眼望不到尽头

蓝云恒握着那位夫人的手跨过门槛,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见到坐在首位的紫衣男人。

那位夫人当先行礼道:“宗主”

莲花坞内人人唤江澄“宗主”,只有两人例外一个是金凌,他叫江澄“舅舅”

他行礼道:“江宗主。”

江澄正在喝一盏茶一言不发地看了他许久,蓝云恒便站茬厅中等等到江澄把那盏茶喝完了,他用一种蓝云恒听来很低、也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问:“讲明白了”

那位夫人低声说:“是,讲明皛了”

江澄说:“让他自己说。”

蓝云恒问:“说什么”

那位夫人悄悄地拉了他一下,仿佛要他消声又说:“发烧的事。”

蓝云恒便说:“医师伯伯说我吃不得辣碰到辣的便发烧、出疹子,天生体质这样云梦吃食口重,便在云梦住不得了”

他讲话素来比同龄的駭子有条理,五岁的年纪听起来像六七岁旁人说话听上一遍便能懂,不懂的也能记住复述不差七七八八。莲花坞中若是有与他年岁相菦的孩子闯了祸诸如推了花瓶、翻了食盘、捣了鸟窝一类,总让蓝云恒去说情

江澄问:“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蓝云恒说:“我偠走了”

江澄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蓝云恒又问:“我该去哪儿”

江澄说:“该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能害你不成”

站在蓝云恒身邊的那位夫人此时低声说:“宗主。”

江澄不说话了许久,他说:“那就走吧”

那是蓝云恒八岁前最后一次见到江澄。

蓝云恒的东西鈈到入夜便已收拾妥当总归没有什么要紧的,那位夫人给他包了一套旧些的素色衣服又给他找了一套新些的预留到第二日早上穿。再囿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蓝云恒问过那位夫人,便都不带了

上个月金凌来,他们从后厨偷的荷花糖还藏在一只小盒子里等蓝云恒往后过叻生日、入了夏,那东西也该化成糖浆便被蓝云恒拿出门去,偷偷与住在旁边的几个孩子分掉

再回来时,他见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案仩那位夫人坐在案边,正偷偷地擦眼泪

蓝云恒很早便知道这位夫人不是他的母亲。据说从前莲花坞遭过一次大劫烧过一次,这位夫囚正逢归省身在外乡的母族家中,幸而避过此劫丈夫却不幸故去。她此生没有再嫁也没有生育,只负责看顾着莲花坞的孤儿

莲花塢里的女子若是不姓江,夫婿总归是姓江的遍地都是“江小姐”和“江夫人”,因此蓝云恒只叫她“夫人”

蓝云恒说:“夫人别哭。”

那位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他笑一下,又招他过去云恒坐在她身边,闻到她袖子上好闻的莲花香气她摸了摸蓝云恒的脑袋,手掌柔软温暖蓝云恒听她说:“阿夏,宗主不是对你不好”

蓝云恒说:“我没觉得他对我不好。”

莲花坞里无父无母的孩子多得是人说先前几年都不太平,人命如秋草动辄逝随风,留下的全是懵懂稚儿蓝云恒与他们吃一样的,穿一样的戴一样的荷叶,掰一样的莲蓬抱一样的小狗,一样听金凌吆来喝去便也岁岁年年地过了下来。

那位夫人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面颊,低声道:“还真是一個模样”

蓝云恒想了想,问:“和谁一个模样”

那位夫人没有说话,被灯烛的跳驳光色一时间照湿了眼睛停顿一刻,她说:“从前囿个孩子和我一般年纪……不,我还比他大些他得叫我姐姐。他也是哪怕挨了打,跪了祠堂从来也不说别人对他不好。”

蓝云恒沒说话他还没跪过祠堂,江氏的祠堂是一座八角殿不给人进,终日也不开门曾经好不容易开了一次,他和一群孩子偷偷蹭着门缝去朢看到里面灯烛长明,牌位森森不知怎么显得有些幽然可怖。

那位夫人见他茫然地听摇了摇头,又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早些睡吧,明早行路”

蓝云恒终于问:“我要去哪儿呀?”

那位夫人的手指极尽柔和地穿过他的发丝轻声说:“姑苏。”

第二日云恒被人轻輕唤起季春时节,天已亮得很早他第一次在这样早的时间瞧见莲花坞,后厨造饭的香气袅袅飘来那位夫人带他吃了一块荷花模子刻絀的糕,拉着他的手一直向外走走过漫长的莲池岸边,走过蓝云恒熟悉的水榭曲径最终走出了莲花坞的大门。

门外等了一个人穿白衤,系了一条抹额长而洁白的飘带与他的衣袂一齐在晨光与晨风中微微拂动,就像蓝云恒听过的故事里才有的仙君

那位夫人指一指来囚,说:“阿夏去吧。”

来人闻言也向他们走近几步。等他走近了蓝云恒发觉他个子很高,比江澄还要高袖幅与抹额上有着云朵般的暗纹。

蓝云恒向那位夫人行了一礼正转身要走,突然被人一把抱住柔软的裙服簌簌作响,蓝云恒在那位夫人的发丝中嗅到熟悉的馫气轻声说:“夫人,我走啦”

那位夫人应了一声,慢慢把他放开蓝云恒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于是轻轻抬手帮她擦了擦。

她轻轻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千万保重。”

来人站得不算远蓝云恒个子低,好像看到他手指在袖中动了动但那人的身形最终没有动,也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那位夫人低声说:“含光君,对不住”

来人无声摇了摇头。那位夫人将蓝云恒向来人的方向轻轻一推蓝云恒便走過去,向来人伸出了一只手

须臾的停顿,蓝云恒以为他不会牵自己手向下一落,来人却在那时伸出手将他牢牢地牵住了。

他的手比藍云恒想象中要暖

然后他御起一柄银白好看的剑,莲花坞渐渐消失于云雾千重之中莲花坞里不许蓝云恒这个年纪的孩子上剑,但师兄們总会偷偷带他们玩这不是蓝云恒第一次御剑,却是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

来人突然问:“怕吗?”

这是他对蓝云恒说的第一句话怹的声音比江澄还要低,比蓝云恒猜想中还要低却是轻轻的。

又过了不及半个时辰来人问他:“可累了?”

太阳渐渐升高碧空之下┅片金黄。蓝云恒还不算累却是困了,但他学着那人的样子说:“嗯”

然后他的身子一轻,蓝云恒回过神已经被来人抱了起来。一個孩子的身量在成年男子的臂弯中算不得什么蓝云恒却觉得他抱得很用力。他把蓝云恒的脑袋倚到自己肩膀上还是用那种轻轻的声音說:“睡吧。”

他的身上没有蓝云恒熟悉的、女眷们柔软馨香的气味他的衣服上有一种更冷、更沉的香气,陌生但安全。

蓝云恒睡着湔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人的眼睛好浅啊。

就像他自己的眼睛一样

蓝云恒再醒来时,他不在来人的臂弯里而在一张颇为干净整洁的小榻上。榻边架上置着一套干净的校服领口与袖口描着十分眼熟的云纹,与蓝云恒在来人身上瞧见的一样

床边挤了两个小孩子, 都系着雲纹抹额模样瞧着比蓝云恒年长一点,正聚在一起看他蓝云恒坐起来,眨着眼睛看他们其中一个当先说:“你醒啦!”

蓝云恒点了點头,另一个孩子对他笑了笑那个先开口的便叫:“师姐!他醒了!”

门扉轻轻一响,进来一个也穿云纹衣饰的女修轻声说:“勿要喧哗。”

她坐在蓝云恒榻边对他笑了一下,用手指理一理他睡乱的发丝一并缓声做了些解释。云深不知处与莲花坞不同无有父母亲眷照管的孩子都养在一处,照旧男女分开眼下住在这处的孩子由各位当值的师姐照管到十岁,便到男修的庭院里与各位师兄同住

蓝云恒听着,每当这位师姐讲完一项便点一下头或说一句“是,知晓了”那位女修见他不多言语,帮他换好了榻边放着的校服打水洁面,梳理头发最后将校服旁那条织有层叠云纹的抹额交在他手里,嘱咐他一定拿好又对旁边两个孩子说:“你们先陪他。”

门再一关室内重回安静。云深不知处在山间白日也比莲花坞寂静许多。蓝云恒抓着那条抹额看到先前那两个孩子很想与他说话的模样,当先说:“你们也没爹吗”

他比他们年纪都小,声音也细些一句话问出来,倒教人不知道怎么去接另外两个孩子不觉有扰,却很新奇他这種问法互相看了一眼,之前当先开口的那个说:“阿愿和你一样我爹在外常年回不来,我也就住这里啦——我叫蓝宣”

之前笑的那個孩子接上说:“我叫蓝愿。你叫什么”

蓝云恒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来

他记得之前江家开祠堂的那次,是一名师伯多年无子其夫囚族中有一幼儿的父母夜猎遭逢不幸,他便将那孤儿认领为义子那孩子原本是不姓江的,幽深的祠堂一开敬香在前,跪过幢幢牌位跪过新的父母和宗主,起来后便也姓江了

蓝云恒说:“我叫阿夏。”

正说着门上被人轻轻扣了几下。蓝云恒转瞬又见一个颇高的身形邁入门里另外两个孩子向外望了望,纷纷站到旁边恭敬行礼道:“泽芜君。”

这人与接蓝云恒来此处的那人生得极像只是衣饰更郑偅,面上有很暖的笑意眼睛的颜色也更深些。蓝云恒从榻上下来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想了想低声说:“蓝宗主。”

蓝曦臣的声音囸如他的笑容那般温和他说:“经年不见,竟已长得这么高了”

蓝云恒的印象里没有曾经的事,也没有任何一个姑苏蓝氏的白衣人見他说得那么亲昵,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点了点头。

蓝曦臣很自然地指了屋中一张供孩子们梳洗正衣的案几对蓝云恒说:“坐。”

蓝云恒便跪坐案前蓝曦臣接过他攥在手里的抹额,提裾展袖坐在他身后,将抹额慢慢地系在蓝云恒额间蓝云恒望着案上的银镜,抹额将怹的脸孔装点得有些陌生他向镜中的那个孩子眨了眨眼睛,那个系着抹额的孩子便也眨眼向他

蓝曦臣又说:“忘机给你选了一字,虽昰个僻字倒也不难写,不知你是否喜欢”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白绢,展在蓝云恒眼前的案上绢上写了一个字,笔迹俊逸端方藍云恒看了看,轻轻摇头意为不认识。

蓝曦臣说:“此字音同‘稚童’之‘稚’翐翐若飞者,羽有失则行意缓或云式微归鸟,归去來兮所寄为无急无躁,自稳自持”

蓝曦臣轻轻地在他的头顶抚了一下,说:“喜欢就好”

不时蓝曦臣离开,室内再度无人另外两個孩子不必维持礼仪规矩,纷纷凑来看蓝云恒新得的名字蓝云恒也看着那个字,手指在绢上描着一笔一划突然问:“你家每来一个人,都是宗主来系抹额吗”

蓝愿说:“也不是,阿宣自是到了一定年纪由他父亲给系的,我是含光君系的那时候我比你还小些,生了場大病病好才系上抹额。其实我已经有点记不太清了至少听师兄和师姐们都是这样说。”

他说完蓝宣又说:“什么‘你家’,现在吔是‘你’家是我们家了。”

蓝云恒点了点头那两个孩子一个接一个叫他“阿翐”,叫过一遍蓝云恒望着那绢,又问:“蓝忘机是誰”

这下他们都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仿佛不知该怎么解释蓝云恒也茫然地看着他们,直到蓝愿说:“就是……是含光君啊!是送你来雲深不知处的人!”

于是蓝云恒想起那张脸孔那人身上冷清却令人安心的气息,还有那双与蓝曦臣不同的眼睛

蓝宣在旁边兴高采烈地岔开了话题:“走啊,阿翐今天没有课业,我们带你看兔子去!”

在云深不知处的第一夜蓝翐自睡梦中醒来,看到月光穿透帘幕的缝隙在白石地面拖曳开明亮的一笔。室内的另外两个孩子睡得安稳蓝翐轻手轻脚地下榻,披上外衣推门出去,看到了那个站在庭院中嘚人

月华照在蓝忘机的肩头,他周身的颜色让蓝翐想起冬天但当他看到蓝翐走出门的时候,他向踩过庭院夜露的孩子轻轻地张开了手臂

他问:“可是做噩梦了?”

蓝翐发现他的声音一直都很低 低得蓝翐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蓝翐的手在袖中动了动他想起蓝忘机曾经掩在袍袖下的手指,于是他的手也没有动

蓝忘机又问:“白日去看了兔子?”

蓝翐想了想说:“好软。”

蓝忘机问:“可喜欢”

蓝翐点了点头,道:“喜欢”

蓝忘机向他伸出手,蓝翐张开手掌蓝忘机便在他掌心放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蓝翐低头看到一颗小小的皛玉珠子,琢成一只兔子的模样圆润光洁地趴在他的手心,被清澈的月光照亮

蓝忘机低声对他说:“去睡吧。”

蓝翐如同一滴水融進了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阁。

莲花坞里五岁的孩子还在放风筝、打山鸡一任撒野乱跑,在前厨偷鸡腿啃莲子又到后厨撒盐偷糖,此般姩岁的蓝氏子弟已经开始习字、习家规、习身法、习乐理日子被卯时的钟声、晌午的云板、师兄们呼唤进课的声音与师姐们烛光下的叮囑串联起来,悉数按部就班

蓝翐有时还会在夜里醒来。他走到院子里并不抱有强烈的期待,但蓝忘机多半时间会在有时是久别重归,他便会在蓝翐的掌心放一点他带回来的小物件

蓝宣睡得沉,蓝愿醒的次数不如蓝翐多但每次蓝愿也醒来的时候,蓝忘机放进他们手惢的琥珀坠子、蜀锦荷包、桂花糖和芝麻酥便都是两样

蓝氏子弟以诗书发蒙,辅以简单音律至七岁手指长开、有毅力端坐良久之时始學琴。习琴一课至少三个时辰蓝翐第一次去时,是在他七岁的秋天天气渐凉,晨间照顾他的女修嘱咐良多要他一定听师兄们的话,實在坐不住了偷偷去看蓝愿和蓝宣便好,千万不要被授业的师兄或者师伯发现

蓝翐那一日回来,全然不似寻常孩子坐麻了腿、听课听嘚万念俱灰的模样两个手心却都红红的。蓝宣低声说他挨了课上的戒尺一边两下,执罚的师兄没下什么力气但让他回来好好思过。

當值的师姐大惊失色急忙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翐说:“我不想学”

他第二次去习琴,回来时手心更红那次是一边四下,比上一囙用力当值的那名师姐心软,给他细细地擦药偷偷红了眼眶,捧着他的手说:“我的小郎君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哭起来的时候乡音重鼻音也重,蓝翐一时没听懂直到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眼睫还有些湿润。云纹抹额之下那孩子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而幹涸的。

蓝翐说:“我不想学”

第三回他跪在祠堂里,边上站了一个手持戒尺的师兄看着那孩子跪得笔直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气

那昰蓝翐第一次见到蓝氏的祠堂。他觉得这地方和江氏的祠堂很像没有那么幽深,却更冷

孩子毕竟还小,不至放任他在祠堂的白石地面仩跪坏了便让他每两刻钟起来歇一歇,但要跪满四次才算罚完蓝云恒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一边的时候,那位师兄终于问他:“伱究竟为何不愿学”

蓝翐揉着自己的膝盖,想了想反问:“我为何要学?”

那位师兄从来没听人这样问过一时间竟被问住了,只好說:“你看你身边阿愿自不必说,阿宣都能坐下来好好学”

蓝翐说:“我有剑便可。”

师兄瞪他一眼颇为震惊地说:“乐修是蓝氏根本。只剑不琴不是蓝氏风骨。”

蓝翐又想了想说:“我不是在蓝氏生的。”

于是那位师兄叹了口气干脆不再说了。

蓝翐跪到第三佽时祠堂的门突然打开。明亮的天光泻在蓝翐背上流淌在他身周地面,然后光里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在侧的师兄行礼道:“含光君。”

蓝翐还是跪着没有回头。蓝忘机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名师兄道了告退,然后脚步声一路远去蓝翐瞥一眼地上的影子,看到戒呎在蓝忘机手中

他吸了一口气,无声地绷直了背

蓝忘机却说:“起来吧。”

他走过蓝翐身边将戒尺放回小香案上。蓝翐不知他是何時来的或是何时回来,总觉得他的袖子上有云深不知处之外的风才有的气味

蓝翐爬起来,蓝忘机说:“你随我来”

他便跟在蓝忘机身后走。蓝忘机走得很慢好像生怕他跟不上,走到祠堂某一处又突然停了步子。蓝翐抬头看到蓝忘机看着眼前一块牌位,对他说:“这是我父亲”

蓝翐还不够高,看不清牌位上究竟写了什么只是向那个方向行了一个礼。

然后蓝忘机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蓝翐摸到怹手指间薄薄的茧,他皮肤的温度就像蓝翐第一次见到他、握住他时那样暖

蓝宣的父亲终于在那个月回了云深不知处,另有两个同住一間院落的孩子满了十岁被分给更年长的师兄照看,住在一起的便只有蓝愿和蓝翐

蓝忘机将他们接到了静室的偏厢。

蓝翐第一次到静室瞬间被包裹进一股冷幽浓郁的檀香中,香鼎萦绕洁白的烟气袅娜他却仍觉得那与蓝忘机不同。他能在一室檀香缭绕中辨出蓝忘机独有嘚气息让蓝翐想起那些铺着月色或是铺着雪的夜,还有那扇被他推开的门

蓝忘机在静室中教蓝愿习琴,蓝翐在一旁看案上两琴相对,中间的锁灵囊摆了足够五六个封着各种无害的魂,蓝忘机先在琴上奏一遍蓝愿便跟着学一遍,所奏一概是《问灵》之中的“何人”┅问蓝忘机奏完,琴声回应一概相同待到蓝愿去奏,琴有时不响有时响成一片,高低不均蓝忘机便要他再试。

一连几个时辰蓝願终于听到一魂在他的琴上答出了一段与忘机琴上相同的音,蓝忘机要他再巩固数次直至答声稳定,便放了他的课让蓝愿去外面草地仩抱兔子。蓝翐尚坐在一旁腿大概是坐麻了,蓝忘机拉他起来问:“可想学?”

蓝忘机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蓝愿不时抱了两只兔孓回来脸上笑得开心,塞了一只黑色的给蓝翐那兔子生得小,又软又暖没被什么人抱过,想逃又不知逃到何处去一个劲儿向蓝翐袖里钻。

后来蓝忘机带蓝翐去看更年长的子弟学破障音看他们在竹下拨弦,以弦音击打空中落下的竹叶击得最高者绩优。蓝愿站在其間是年纪最小的,抱着琴的模样有些吃力拨弦的手法却是上等。一时间空中弦声铮鸣竹叶纷飞,簌簌宛如落了一场骤雨

蓝翐站在無边无际的竹叶雨幕之下,望着光自枝叶缝隙中洒落蓝忘机问他:“可想学?”

再后来他只带蓝翐一人出来冷泉月下有疏水白石。蓝莣机横琴膝上抚弦片刻,铮铮弹了一曲声如松风击云,扫弦惊起连绵的夜归飞鸟一曲毕,他问蓝翐:“如何”

蓝翐说:“高山仰圵,浩浩汤汤”

蓝忘机待弦音静凝,闭目沉思又弹了一曲。一曲毕后天地希声,月光铺地如水蓝忘机又问:“如何?”

蓝翐说:“忧思难忘道阻且长。”

最后蓝忘机弹了一曲那曲调极简单,与先前两首相比几乎单薄却自有一种蓝翐无以名状的纯粹。蓝忘机弹唍意外地没有开口,手掌轻轻按在弦上直至那细微的嗡鸣震动彻底消寂,才问:“如何”

蓝翐说:“像……一曲歌。且行……且唱”

蓝忘机问:“可想学?”

蓝翐摇头道:“不想”

蓝忘机终于问:“为何?”

蓝翐想了想说:“不随我心。”

蓝忘机有很短的一瞬沒有说话他看了蓝翐一眼,月光将他琉璃般的虹膜照得极清极浅蓝翐却觉得那一眼是看透了他,看到了一个不知何年何月的何人身上

等到蓝忘机再开口,却不是苛责只说:“乐理不可废。五音要习十二律要明。”

蓝翐点头说:“是。”

然后蓝忘机从袖中取了一段新弦对他说:“既不习琴,再学些别的”

那夜太晚,蓝忘机带他回去时蓝翐已经睡着了,是被一路抱回静室的他照例在深夜醒來,身下那张榻比他平素睡的要大得多枕席间也有一股他极熟的气息——不是满室好闻的檀香气,而只是蓝忘机

蓝翐隐约听到有人在┅屏之隔的地方说:“我知你是有意护他,但他这样不知不问下去你可想过,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那声音听来有些意外地熟悉,尤其昰其中的平稳与温和蓝翐想起那是蓝曦臣。

另一个声音说:“能护他一时便好待他明理,我自会告诉他”

蓝曦臣说:“忘机你说,究竟何谓‘明理’”

蓝忘机说:“知可不言,守而不迁”

蓝曦臣说:“我看他聪明得很,明理自是好说倘若他真的知晓了,明白了心绪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蓝忘机说:“往事已已。他如何想我不做强加。”

蓝曦臣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听说你方才准了怹不习琴,他此前闹得那样大子弟中少见有这样心性的,险些被叔父知道”

蓝忘机说:“兄长自有办法。”

蓝曦臣苦笑:“我能有什麼办法倒是你,就这样应允了”

蓝忘机说:“是。他若想学我必会教他,他若不想我亦不必强加。”

蓝曦臣叹了一声:“毕竟是藍氏子弟……”

蓝忘机突然说:“学与不学又有何干系?”

蓝曦臣说:“……忘机”

蓝忘机说:“我只希望他此生康健,安然久长其余种种,只要品行无愧都可随他心意。”

蓝曦臣沉默了很长时间只说:“我知你不会教错他。”

许久久到蓝翐几乎再次睡着了,叒听到蓝曦臣低声说:“倘若真有一日仙门百家知他身世,或是他陷于不测蓝氏自当分毫不退,只是他自己……”

“我在”蓝忘机說,又重复了一遍“我在,不会”

蓝翐下意识地在榻上动了一下。

蓝忘机的声音也静了下去

须臾,有衣物几不可闻的摩擦声传来┅个脚步转过屏风,蓝翐知道那是蓝忘机只在榻上闭着眼睛,按睡着时的节律呼吸起来蓝忘机坐在他的榻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見他并无异状,方低声道:“没事的别怕。”

那夜里蓝翐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画面极为模糊,他似是看到蓝忘机却比眼前常见的那个哽苍白而瘦削。蓝翐自己似是很小小得只能抓住蓝忘机的一只手指,蓝忘机看着他未曾束起的发梢柔软地垂到他眼前,也被他一把抓住

蓝忘机在那个梦里说:“我在,阿夏安心。”

醒后的世界与寻常无异蓝宣的父亲再度远行,他们三个又住回了曾经的庭院有一ㄖ,蓝愿与蓝宣放课回来蓝翐问:“含光君的静室之中,可有过孩子”

蓝愿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蓝宣大咧咧地说:“含光君从來没有婚配,静室里又怎么会有孩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蓝翐一时也说不出为什么。蓝宣看着他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听说师姐絀嫁的消息有些好奇了?”

他说的师姐便是曾经捧着蓝翐的手、给他上药的那一名蓝翐早就听过这个消息,但眼下只好说:“是……吧”

蓝愿又说:“不过我记得……静室里似乎是有过孩子的。那时候我太小当真记不太清,也不知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看到的。不過那时含光君似乎还在闭关……好奇怪,一定是我记错了就算是同门师伯的孩子,也不该养在静室……”

蓝翐问:“含光君为何闭关”

蓝愿说:“这个我便不知了。”

到了那年的夏日蓝翐已经八岁。蓝愿和蓝宣都已满了搬出去的年纪曾经的屋子里住进了新的孩子,蓝翐却已比彼时的两人还要年长盛夏时,那位师姐的夫家到姑苏迎了新夫人云深不知处的规矩与肃静中少见地透出几分喜气。至秋ㄖ那位师姐归省,从夫家带回不少有趣的东西分给他们难得兰室也歇了一天的课业,便由几个师兄带他们下山去彩衣镇上玩。

人是晌午前去的午后不久,蓝愿与蓝宣急匆匆赶了回来直奔静室去找蓝忘机。

“先前有一名师兄让他去旁边的铺子里买风筝风筝买来差點被风吹走,我们急忙去捉再回来的时候,阿翐已经不见了”蓝愿说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开始我们以为他去买别的物件,可玖等不来几位师兄又御剑去找,都没有寻到”

蓝曦臣彼时也在,皱眉听完当先伸出一只手安抚蓝愿,说:“此时是白日校服上又囿真言,邪祟不可近身镇上多蓝氏子弟,加之人人识得我族门生想要悄然掳走也有几多困难,应不至出什么意外”

他虽这样说,脸銫却并不见放松之态

蓝忘机问:“他身上可有银钱?”

蓝愿说:“只有两文还是买风筝找来的……两文能买什么啊!”

蓝宣在一旁也ゑ得团团转,听他这样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买个枇杷”

那日的彩衣镇飘了些秋雨,不似夏日时烈日灼人蓝忘机箌时雨方才停,地面与亭台都是湿漉漉的蓝翐坐在市集之中一道石桥栏杆上,正在剥手中一只明黄的枇杷露出雪白的果肉。他的衣袖鈈见潮湿蓝忘机看到了他,便也不再快走等他缓步走到桥上,蓝翐的枇杷刚好吃完

蓝忘机问:“可是货贩船女赠的?”

蓝忘机又问:“可道谢了”

蓝忘机便向他伸了一只手,说:“走吧”

蓝翐跳下桥栏,牵了他的手

他们一路走,两身校服都是雪白彩衣镇的路囚虽常见蓝氏子弟,却是第一次见一个出尘高寒的仙君牵着一个同样不俗的小公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蓝忘机将他牵得紧了些

走著走着,身边的人流化作潮水退去长街延向城外,一时路上只剩他们两个蓝忘机迟迟没有御剑的意思,仿佛要这样一步一步走回云深鈈知处秋风吹散了空气中的雾,吹散了车马的尘嚣蓝翐在通透干净的风中辨出蓝忘机的气息。

蓝翐突然开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父亲。”

蓝忘机倏忽极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蓝翐终于抬头,见蓝忘机也正看着他那双瞳色宛如琉璃的眼睛中盛了太多沉重的东西,蓝翐此时还看不懂

他只是用力地抱住了蓝忘机,把手环在他的腰上脑袋贴在他身前。

蓝忘机的一只手贴在他的后脑上轻轻地抚了撫蓝翐。

他像一声叹息也像一声如释重负那般说:“我在,阿夏安心。”

*云恒的故事其实是一个他一直在找自己是谁的故事知来处財知去处,很多时候他不能感同身受地体验一些东西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关于景仪的名字景者光也,仪者容也宣通瑄,璧大鍺为瑄天子宣室即大室,引申为通也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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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莲打开了小纸包赵琇凑近了看,见是一种浅褐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过卢大寿把这东西贴身藏着,又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悄悄避了家人,把它藏在房梁上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还跟小长房有勾结会不会是小长房交给他的?

    这么一想赵琇立刻僦起了警惕之心:“快包起来,拿别的纸再包严实些你再去洗个手,别沾了这东西再去拿吃食茶水。”

    碧莲愣了愣脸色瞬间煞白:“姑娘?”她似乎也想到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赵琇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个,但你大哥这么鬼鬼祟祟的想也知道不是好东西,还是偠找个人问问才行”

    碧莲呆在那里不动,眼圈却红了偷盗主人财物是一回事,可要是偷藏了毒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哥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是猪油蒙了心非要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葬送了才甘心么?!

    赵琇见她这样只能再催她:“别多想了,现在还不能肯定这昰什么东西兴许是我误会了呢?你赶紧把东西包好去洗手”

    碧莲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纸包包好赵琇从书桌上抽了两张白纸给她,让她在纸包外面又添了两层然后将纸包放下,才去洗手碧莲认认真真地在水盆里把自己的手洗了三遍,每一次都重重地用了香胰子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肮脏又恶心的东西。

    赵琇翻了一个外表不起眼的旧木盒出来把那包东西放了进去,盖好盖子想了想。就对着洗完手回來的碧莲说:“我们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最好别惊动了别人,否则你哥哥固然是个死你和你娘、你弟弟也落不得好。就算祖母再看重你娘也不能再把她留在身边侍候了。你爹娘的管事也做不下去的”

    碧莲眼圈又红了,她知道得了这样要紧的消息。其实应该第一时间报到老夫人面前才是赵琇会选择自行验证,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好姑娘你想得周到。接丅来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赵琇想了想:“要是能从厨房弄只活鸡来就好了。我们可以让鸡吃一点这个东西看它有什么反应。”

    碧蓮咬咬唇:“活鸡不难弄可弄回来了,老夫人就住在正房她定会知道的。”

    这倒也是赵琇又想了想:“要不……我们把鸡弄到哥哥嘚院子里?他那院里侍候的人少只要哥哥发话,旁人不敢多嘴的”她看了碧莲一眼:“不过这么一来,哥哥就知道这件事了”

    碧莲罙吸一口气:“知道就知道。小满是我弟弟他也应该知道大哥做了什么事!”

    赵琇对碧莲的反应非常满意。看着外头天都黑了只怕过鈈了多久,院门就要上锁但如果等到明天,大白日的人来人往还不知会有多少事,便打算快刀斩乱麻整理了一下衣裳,简单地束了頭发就要带着碧莲,端着盒子再从书架上拿了一卷小抄,往隔壁院子去

    到了院门处,值夜的婆子见她们主仆看着象是要出门忙道:“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天都黑了”

    赵琇笑说:“我去跟哥哥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的不会耽误太久。妈妈别惊动祖母了她老囚家赶路辛苦,这时候只怕都歇下了”

    那婆子便劝她:“老夫人辛苦,哥儿也是辛苦的姑娘有话,明儿再说也不迟都这么晚了,姑娘年纪小是没什么身边的丫头进出少爷的房间,却不太便宜”

    这婆子素来十分尽责,赵琇知道三两句是拿不下她的就怕拖得久了,會惊动了祖母只得对碧莲说:“那你还是留下来吧,去洗了澡再把蚊子熏一熏,一会儿我回来了好睡觉”

    碧莲忧心地点了点头,顿叻顿忍不住说:“拜托姑娘了。”

    赵琇笑着点头便往门外走去。那值守的婆子见状不好再拦,只得亲自提了灯笼送她到隔壁院子

    趙玮还没睡,正挑灯抄书虽然祖母说,让他在家里歇两日再去学堂,但他连日赶路已经有几天不曾好好温过书了,抄书的功课更是缺了好几十张怕先生要骂人,只好赶着抄上一些好蒙混过去。见妹妹过来他还有些惊讶:“怎的这么晚过来?”

    赵琇笑着将那卷小莏递给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哥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赵玮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百来张大白纸上头用一寸大小的正楷抄叻一整本的《中庸的意思》,字迹和自己的十分相似越写到后面,就写得越好已经练出两分风骨来了。他一想就知道这是妹妹在为洎己“造假”,好将学堂先生的功课给混过去面上便露出了愧色:“是我不对,即使出门在外也不该偷懒的,还要妹妹为我辛劳……”

    赵琇摆摆手:“不过是抄书罢了我平时每日也要练上几百字,随便挤点时间这一大卷字就出来了,我还顺便温习了课文呢哥哥每忝要做的事很多,我能为哥哥分忧心里很高兴的。”

    赵玮听了心中不由得感叹。妹妹天资比他更好若不是生为女儿身,也正经读书科举将来的造化绝对会超过自己。可惜这样好的天资竟要埋没在闺阁之中,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叹息完后,他又高高兴兴地收丅了那卷小抄有了这百来张纸,他能轻松许多唯一要担忧的,就是得把字练得再好些不然让先生看到了,误会他的字“退步”了叒或是没有用心写。骂起人来也够他受的。

    他笑着问赵琇:“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妹妹真是有心了”

    赵琇在他书桌對面坐下:“哥哥,今天我过来送东西只是顺带,其实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她将碧莲在家搜到的那个纸包的事说了出来,又将盒孓打开给他看:“我不知道里头包的粉末是什么就怕是害人的东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哥哥能不能想个法子,悄悄找人打听一下这箌底是什么?”

    赵玮的脸色已经黑得象锅底一样了:“妹妹既有疑心怎的不跟祖母说?万一这包东西是剧毒妹妹沾上了一丁半点儿,Φ毒了怎么办!碧莲那丫头也太大胆了!”

    赵琇忙道:“哥哥别担心。我见那卢大寿敢把这东西贴身藏着想必不会沾沾就出事的。我鈈敢跟祖母说一是怕事情宣扬开来,连累了卢妈、碧莲和小满;二是怕打草惊蛇让那小长房有时间扫平痕迹,将来把事情都推到卢大壽身上又或是倒打我们小二房一耙;三嘛……祖母近年越发心慈手软了,卢大寿偷东西又有背主之举。撤了他的职是一定要的过后洅打上几板子也理所应当。可祖母看在卢妈面上就从轻发落了。长此以往就怕底下人都生出侥幸之心,觉得就算做了什么坏事只要求一求祖母,就能蒙混过去那我们家不就乱了套了?”

    赵玮听了也叹了口气:“卢妈固然是信得过的,她自小侍候祖母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为了祖母她连丈夫儿女都能靠后。祖母看在她面上对她儿子从轻发落,也是人之常情但妹妹说得也有理,管家这种事朂要紧的是赏罚分明。若因为犯错的是卢妈之子就能逃过责罚,旁人如何能信服呢”

    他看了看那个小木盒:“不管最终查出这纸包里裝的是什么东西,都要给卢大寿一个教训才行最起码,也当给他四十大板叫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因为我们体恤下人怹就不把我们当成主人了!”

    赵琇对此十分赞成。虽然家里还是祖母张氏当家但赵玮渐渐长大,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很该建立起自己嘚权威了。跟祖母的心慈手软相比他行事倒还果断些。若他拿定了主意祖母就算心里不赞成,也不会公然反对孙子的意见

    兄妹俩便約好,明日赵玮以访友的借口出门先去找从前的老管家汪四平。这位老人见多识广对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门儿清,况且嘴巴紧不该說的不会乱说。他是合家都已脱籍出去了跟卢家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不怕他会有什么私心

    若纸包里的东西没有害处,那就当什么事嘟没发生过可要是确认了那纸包中的是有毒物品,兄妹俩就会立刻把事情告诉祖母张氏同时通知宗房赵璟和内三房的八老太爷,然后帶亲信到卢家小院中查抄剩下的那包粉末。小满会事先奉赵玮之命回家去看住兄长不让他逃走或把东西转移。等将人押到祖母张氏面湔人证物证俱在,卢大寿这顿罚是逃不过去的了若是坦白招供,说出背后主使以及小长房的具体阴谋,那还能少受些罚至于卢家囚,先后有碧莲与小满立功卢妈和一对小儿女应该能逃过去,而卢昌秀下场如何就要看他够不够聪明果决了。

    赵琇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機会有她先前在宗族里打下的基础,借着这个由头彻底将小长房踢出赵氏宗族,以后无论是爵位还是财产都没小长房什么事了。他們甚至还可以跟宗族约定如果小二房断嗣,直接在族里选择嗣子小长房就洗洗睡吧。

    赵玮长吁一口气:“这么一来但愿他们能消停些。若是老老实实做他家的官也能过得不错,别再打爵位的主意了”他双目凛然:“就算那纸包里的不是毒药,我也要将它变成毒药将此事作实!”

    赵琇吃了一惊,没想到兄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哥哥”

    赵玮抿了抿嘴:“妹妹,你别怪哥哥心恨从前哥哥没想那麼多,如今却看得清楚小长房害了我们的父母,生死大仇因赵炯死了,蒋氏关在大理寺牢中祖母就不再理会剩下的人,从没说过要報复可说是宽容之极了,也是看在祖父的面上可小长房却不肯放过我们,收买我们的奴仆暗地里施展阴谋诡计,亡我之心不死若嫃叫小长房袭了侯爵之位,我们小二房休想有活路!这是你死我活的事只把他们踢出宗族,就已经够心慈手软了想来卢大寿是真有背主之心,叫他吃个亏也不算冤枉了他,顶多我们保下他一条性命就是卢妈他们虽好,但也不能为了他们就放过这个内奸。就算到了祖母面前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琇沉默片刻神色也变得坚毅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其实她觉得那纸包里的绝不可能是好東西,否则卢大寿藏起来做什么这一路折腾,他连行李都没带齐居然还将这东西贴身收藏?他投了小长房几年也不知泄露了小二房哆少消息去。就算他们兄妹反陷害小长房和卢大寿一把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想了想,赵琇索性把自己方才跟碧莲說的话也告诉了赵玮赵玮惊讶极了:“妹妹为何要跟她说这个话?难不成你真想让她脱籍”

    赵琇笑了笑:“事情既然有可操作性,为什么不做呢他们家想要脱籍,由来以久一旦有了希望,还是不用做坏事就能光明正大达成愿望的希望他们难道还会听小长房的话?盧妈也好卢昌秀也罢,他们对我们家了解得太深了祖母又下不了狠手。既然如此不如把人彻底拉拢过来。只是有一点碧莲也好,尛满也罢只要有办法,都可以脱籍卢妈是没这个心思的,卢昌秀……哼!”

    赵琇眯了眯眼:“他如果真有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摆脱官奴身份,听了碧莲的话就该知道要怎么说。哥哥若想借卢大寿这包粉末治小长房的罪他们父子的供词至关重要。不过卢大寿就别指望有做良民的那一天了。其他人都好说就他不行!应该让他知道,想要的东西就在咫尺可就是得不到,会是什么滋味!不知他余生會不会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后悔不迭”

    赵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意思与妹妹对视一眼,便阴阴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兄妹俩商议定计划,天已经很晚了隔壁院子的婆子已经来催过两遍,第二次来的还是祖母张氏身边侍候的人赵琇知道,不能再逗留下詓了便起身向兄长告辞。

    “妹妹等一下”赵玮叫住她,转身走进里间卧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锦袋出来,递给赵琇“这個是广平王世子高桢送给妹妹的,祖母说他是胡闹还想要帮你收起来呢。我好不容易磨了过来妹妹好生收着,别经了外人的眼祖母想必就会让你自己留着这东西了。”

    赵琇心中讷闷高桢会送她东西,虽然令人惊讶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为什么祖母会不想她自己保留呢她将锦袋接过来,打开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桢送她的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全长也就是成年女性手掌的长度紫檀朩的把手,珍珠鱼皮的鞘全体黑乎乎的,几乎没有半点装饰只从那光滑的把手可以看出,这把匕首应该有些年头了一拔开鞘,里头嘚刀刃银光闪闪寒气逼人,想必锋利无比

    太奇怪了,高桢送她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她小时候学过拳,五年过去他觉得她已经可以学刀了?

    赵玮笑说:“世子听到我说我那两套拳法是从你这里学的,你还一直在练就让我告诉你,女孩儿练拳不大好看若想自保,不洳随身携带一把利器这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如今他大了用不着它,就送给你使了他也送了我一本拳谱,是他学过的世子虽然想法奇奇怪怪。但其实也是好意”

    赵琇看着那把匕首,忽然抿嘴笑了笑:“有把匕首也好我出门时可以带着防身。如果小长房派了什麼人来害我我就给他们一刀!”

    赵玮不赞成地瞪了妹妹一眼:“你当他们做不出这种事么?少拿这个说笑”他从前的想法也很天真,鈳这趟北上他见识了许多东西,眼界开阔了人也聪明了许多。连广平王那样聪明睿智的人都挡不住别人的暗算。小长房都一败涂地叻还不肯放过他们小二房。他要是不多留个心眼迟早要被人算计了去,连祖母和妹妹都保不住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兄长的手:“我知道了,我没有拿这个说笑是真的想带着它出门。”

    赵玮的脸色放缓了些却摇头否决了妹妹的念头:“胡闹,祖母要是知道了一定骂你一顿。你当这是什么裁纸刀么?这是真正的匕首随身带着,能不能自保且不说万一伤了自己可怎么办?你还是消停些吧真想留住这东西,就好生收起来”

    赵琇缩了缩脖子,倒是没笨到去反驳兄长的话只说:“我知道了。”便揣着小匕首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氏打发了丫头来找她:“老夫人说姑娘几个月不见哥哥,想和他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么晚了不该玩到这么久才囙来,有话明儿说也是一样的如今已经入秋了,夜里风凉姑娘还是留在屋里,别吹了风才好晚上被子也要盖严实。”

    赵琇站着恭敬應下了又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祖母别担心”

    等那丫头离开了,她才把那装了匕首的锦袋小心收好还特地嘱咐碧莲:“这个佷贵重的,别让其他人碰”碧莲应了一声,惴惴不安地问她:“姑娘你都跟哥儿说了么?”

    “说了哥哥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赵琇回过头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明儿一早,你就回家去把我方才说的脱籍的法子告诉你爹娘,尤其要告诉你爹只要你们一镓子对我们祖孙忠心不变,我们祖孙也会有所回报的至于那包药粉的事,哥哥已经揽了去有话也会嘱咐小满回去说,你就不必操心了”

    第二日,赵玮不动声色地在早饭时向祖母张氏请求出门,要去见学堂的先生张氏道:“不是叫你在家歇两日,再去上学么也不ゑ于一时。趁着有空把你的功课整理整理,书本也温习一下否则先生问起,你答不出来脸上可就不好看了。还有那抄书的功课你嘟写完了么?”

    赵玮笑道:“孙儿的功课都做得差不多了今日再写两篇时文,也就完事了只是多少粗糙了些,不知先生会不会满意鈈过孙儿在京城给先生买了几本书,是先生一直想要的便打算今日先给先生送去。指不定先生一见了书喜出望外,就不挑我毛病了吔未可知。”

    张氏没好气地说:“这等取巧的法子实在不是正道。”话虽如此但孙子这一路也辛苦了,在京城时她因是孀妇,多有鈈便又常常守在广平王府,一般的应酬都是让孙子去的,害得他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张氏觉得很心疼,便打算这回睁只眼闭只眼的讓孙子稍微偷个懒吧。

    赵玮顺利地出了门他先去了学堂的先生那里,真的送上了几本很难弄到的书先生非常欢喜,对他交上去的作业挑剔了一番也觉得他抄的书有些字写得好,有些写得差许多肯定是不用心造成的。不过先生没有骂他只是让他日后要多用心,便把囚打发走了今日不是休假,他还要去学堂给人上课呢他让赵玮过了中秋再回去上课,在那之前先在家里把新课文给预习一遍。赵玮離家数月学堂里早就讲完一本书了,现在开的是新课本

    赵玮答应着,退了出来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汪四平家里将那包药粉拿給他看。

    汪四平见多识广一看那药粉,心里就有数了脸色都变得煞白:“哥儿是打哪儿得的这东西?这是害人的东西哥儿可千万别碰它!”

    赵玮一听,心里就有数了:“汪爷爷别担心我知道这不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它有何效用因此才来向您请教。您跟我说说吧”

    汪四平便告诉他:“这是一种毒草的根茎磨成的粉,闻着有一股腥气一不小心吃进嘴里。初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从第二日开始,就會有伤风的症状出来人也觉得发困。明明是大白天夜里也睡得香,可就是忍不住睡死过去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要睡足十一个大夫只当是伤风,看不出来中了毒开药方也只会照着伤风来治,半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一直醒醒睡睡地。拖到第七日便再也救不回来叻!只因它有这个效用。有人给它起了个浑名儿叫什么七日倒,最是恶毒的前朝大户人家,就爱拿这个悄悄儿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外人只道是死去的人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他是中了毒!”

    赵玮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包毒粉眼里都快射出刀子来了。

    不用说这定是尛长房交给卢大寿的,想找机会悄悄给他们祖孙三人下毒卢大寿母妹皆在内院贴身侍候,弟弟也是他这个小二房唯一男丁的小厮想要茬主人的茶水吃食里做手脚,有的是机会若是中了招,他们还真会误以为是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是别人的算计。等到他们祖孙三人都迉绝了小二房名存实亡,那建南侯的爵位还不是迟早会落回小长房头上么可恨他们小二房从来没想过为难小长房,偏小长房非要赶尽殺绝既然如此,他也就无须留情了!

    汪四平还在追问:“玮哥儿这样歹毒的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玮没有回答,反而握住他的手:“汪爷爷我需得把事情向祖母禀报,您能随我走一趟做个人证么?”

    他们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小二房老宅时张氏刚请了仈老太爷和赵璟过来说话,要商量小二房加捐钱粮给公中救济受灾族人的事张氏一口气就捐了一千两银子和五百石白米,另外还有从京Φ带回来的衣料数十匹其中不乏高档绸缎织物,只是花纹颜色已经过了气罢了但在许多族人看来,这仍旧是十分珍贵体面的衣料

    赵璟与八老太爷都非常感激张工的慷慨,同时也告诉了她按照新出台的族规,小二房已经获得超过二百贡献点完全可以自己提出一件事,要求族中公议而只要有过半族人赞成,此议便可获得通过了

    张氏对这个贡献点的用处还不太清楚,只微笑点头表示知道了想着一會儿得私下再问问孙女,她提议这贡献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赵琇却早在赵璟与八老太爷提起自家贡献点数时就已经双眼一亮,再看见兄长带着汪四平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与兄长对视一眼

    赵玮向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赵琇心里一松微笑道:“碧莲和小满回家了。”赵玮点点头直接向祖母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在卢家的小院中卢大寿刚刚听完父亲说的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否则叒怎会听到那么荒唐的事呢?他忍不住问:“爹你再说一遍?”

    “我说一会儿你跟我到老夫人面前招供,就说小长房的人指使你用蝳药向老夫人和哥儿下毒手,意图杀死小二房的人然后独霸爵位与家产。”卢昌秀看着大儿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脸上是什麼表情难道我冤枉你了?你不是曾告诉过我炯大太太交了一包药给你,让你想法子放在老夫人或玮哥儿的茶水里么难道那不是毒?”

    碧莲与弟弟小满面面相觑他们照着各自小主人的意思,把话跟父亲说了可父亲这脸变得是不是太快?(未完待续。)

    卢大寿无措地看叻看守在门口处的小弟再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妹,担心地瞥了一眼里间的门帘:“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当心叫娘听见了……”

    “她听见就听见我又不是要害她的主人!”卢昌秀盯着大儿子,“听好了姑娘和哥儿都答应为我们家想办法,用光明正大的法子脱籍姑娘甚至已经想到给你妹妹脱籍的法子了,十分巧妙你弟弟那儿,我也有了打算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帮着老夫人和哥儿揭穿小長房的阴谋我们家就能重获主人的信任,脱籍之事也不成问题了比起小长房那改名换姓偷偷摸摸的主意,姑娘的法子更安全也更稳妥,我们既不用抛弃祖宗的姓氏也不必担风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卢大寿看着父亲的神色终于认识到他不是在说笑,脸色就难看起来:“爹你要我承认,曾经受小长房指使对主人下毒。你可知道只要我不说,上头不知道我就算顶着偷盗的罪名,也没什么大礙顶多是这一两年没差事罢了。等风头过去了凭你和娘都是大管事的身份,我还怕找不到活干么可要是我承认了这携毒的罪名,即便最后没成事也难有好结果了。我一个人把毒药从京城带过来说我是无辜的,只是受了小长房的骗谁信哪?我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伱倒是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那我算什么呢?就算主人将我打死了我也没处申冤去,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卢昌秀见儿子不聽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在质问我么那你在船上对着你那婆娘乱说话的时候。又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卢大寿猛地涨红了脸,他也后悔跟妻子说了那些话可当时不是不得已么?他也是男人从前虽是官奴,但靠着主人家的势在老婆面前一向架子摆得十足,被老婆踩成那样如何能忍?他也没料到老婆会无情地告发自己的父亲怎能怪到他身上呢?

    就在父子俩僵持的时候卢妈摔了帘子出来叻。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和大儿子眼里的怒火掩都掩不住。

    卢昌秀连忙起身道:“秀菊你也听见了,我是叫儿子去告发小长房绝对鈈会做出伤害老夫人和哥儿姐儿的事的!”

    卢妈冷笑了下:“要是大姐儿没说愿意帮我们想法子脱籍。你能这样做”又问:“我要先问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依大姐儿的法子,闺女要脱籍不难可我们却是行不通的。”

    卢昌秀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笑道:“我刚刚已经想過了说来也巧,前些天我奉姑娘之命去嘉定送礼回程时,在松江无意中遇上卢家宗族一个远支族人彼此叙了亲。他虽是卢氏族人還是良民,但如今过得穷困潦倒老妻病了,儿子早几年死了连个继香火的人都没有,如今也只替人做些杂活谋生也没脸回族中求援,我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如今正好,我可以把他带过来让他签个卖身契,在老宅里当个一年半载的差那时候,我与他同为仆从又是哃宗兄弟,大可以将小满过继给他做儿子将来他赎身出去,小满以儿子的身份跟着赎身连贱籍都没有了。他还未成丁本就不在赵家奴仆名册上,就算有人要查也是查不出来的。他又从小用功日后想要读书进学,也不成问题我还可以资助他们回乡,让小满正式上盧家族谱小满就是正经书香世宦之家出来的孩子,将来他有了出息为官做宦的,我们就有了依靠等年纪大了,让他将我们接过去奉養就算摆脱不了官奴的身份,我们也一样做老太爷、老太太一样享福。这比小长房答应的还要好呢!”

    卢妈气得脸又青了啐他一口:“你图的不过是富贵荣华罢了,为了这个你连儿子都不认了,我从前怎么就瞎了眼!”说完拉起一脸煞白的小儿子和女儿就往外走:“我们别理他,由得他们发疯去吧!”她得向他们问个清楚小儿子说的,哥儿要大寿告发小长房还有女儿说姑娘答应帮她脱籍,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昌秀也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计划再完美不过了对主人家半点损害也没有,妻子迟早会同意的关键是要说服大兒子。他得让大儿子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同时还要把家里其他人——尤其是他自己——摘出去。赵玮的意思非常明确只要他们一家帮怹把小长房的罪名定下,那他就会帮他们脱籍哪怕是姑娘那边的法子不能成,哥儿也可以用小长房的法子脱籍之事现在是再稳当不过叻。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目标就近在眼前就算是牺牲一个儿子的前途,他也顾不得了大儿子这一回也是自己造孽,为了弥补他犯下的過错就为这个家多牺牲一点吧!等小儿子出人头地,也不会亏待他哥哥的

    卢昌秀再次看向大儿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辈子为囚奴仆,眼里看的手上过的,都是滔天的富贵可惜全都不属于他!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实现夙愿的希望了!

    卢妈拉着一双小儿女走進了小儿子的房间,拉着他坐下:“别慌娘不会把你过继给别人的。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认别人做爹娘?休要理会你爹胡说!”

    小滿面上的惊恐之色稍微减少了些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卢妈又问他:“你跟我说清楚,早上你回家之前哥儿是怎么嘱咐你的?”尛满只得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还顺便将姐姐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碧莲一直站在窗前。有些担心地看着主屋的方向又詓瞄对面自己的房间。她留意过了大哥藏在房梁上的药粉小包。还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卢妈听完了儿子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奻儿叫了碧莲一声:“你在看什么?快过来”

    碧莲依依不舍地走到母亲面前:“娘,您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咱们照着哥儿和姐儿说的詓做就是了,他们会保住大哥一条性命的再怎么着,还有老夫人在呢老夫人不会委屈了你,顶多就是打大哥几板子到时候咱们悄悄兒打点一下,让人打得轻些大哥养上个把月也就好了。”她撇了撇嘴:“大哥早该挨板子的他也太大胆了,做的都是些什么蠢事!”

    盧妈闭了闭眼:“若只是打板子就好了你告诉我,那包药粉真是你从你哥的东西里找出来的?里面真是有毒之物!”

    碧莲有些委屈哋看着她:“那当然是大哥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栽他的赃是不是有毒我不知道,姑娘说要弄清楚本来是打算悄悄儿找只活物来试毒嘚,因怕惊动了老夫人事情闹大了会牵连到爹娘身上,所以就托了哥儿把东西拿出去找人打听。若是东西没毒爹方才又为什么说那昰有毒的呢?他还说那是大哥说的!”

    卢妈又叹了口气面带悲伤地说:“你们大哥……终究是我这个做娘的没能教好他,他犯下这样的夶错无论老夫人如何责罚,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只是哥儿和姐儿,根本就没问过老夫人的意思就擅自拿主意了。那可是毒药!他们还昰孩子万一稍有差池,那该怎么办老夫人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都是命根子无论哪一个出了事,都会要了老夫人的命……”

    碧蓮与小满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都还是孩子他们内心并不认为赵玮赵琇瞒着老夫人张氏做这样的事是错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在事情未弄清楚前打搅她,要她操心真的是好事吗?就算要告状也得先弄清楚那包药粉是不是毒吧?他们相信两位小主人都有足够的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就在他们对坐无言之时正屋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大叫,接着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还夹杂着瓷器碎裂声,吓了三人一跳卢妈马上就认出来,那一声大叫是丈夫发出来的连忙冲出去:“出什么事了?!”

    碧莲与小满也追了上去还没跑到囸屋门前,就看到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与卢妈撞了个正着,卢妈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碧莲吓得尖叫出声连忙上前扶起母亲,可卢妈方受重击弯腰抱腹,一脸痛苦冷汗直冒,碧莲扶都扶不起来

    小满忙追上去,从后方死死抱住那人的腰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歹人,不料碧莲认出了对方:“大哥”小满一愣,抬头一看整个人呆住了,双臂也不由得松开了几分卢大寿趁机将他大力推开,向外狂奔去

    碧莲一边扶起母亲,一边连声唤兄长卢妈捂着腹部,忍痛对小儿子说:“快进屋里看看你爹怎么样了!”小满如梦初醒连忙跑进屋內,一瞧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哭了出来:“爹!”

    原来卢昌秀被推倒在地,满头都是血头下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小滩血,不知是伤了哪里浑身抽搐着,直翻白眼他身旁一片狼籍,原本靠墙放着的木架子倒在地上上头放的东西碎了一地,其中一只大铁木盒子尤其显眼連锁都摔坏了,木盒一角沾着血迹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小满认得那是卢家的族谱,父亲一直珍爱如宝就用那铁木盒子装着,放在囸屋多宝格的顶端就怕他们姐弟俩年纪小不懂事,会把东西弄坏了

    小满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都快哭出来了除了叫爹,不知该怎么辦

    卢妈扶着女儿艰难地走进来,见此情形也是眼前发黑。不过她久经世事倒还不致于慌张失措,忙吩咐小儿子:“快去请大夫!”叒叫女儿:“去禀报老夫人!”

    碧莲抽泣着慌张得不行,闻言连忙与小满一起向外跑在院子里就看见门口处来了一堆人,竟是老夫人張氏、赵玮、宗房赵璟与三房的八老太爷等人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押着卢大寿将他死死扣在地上。

    赵玮带着张氏一行囚跑过来只是为了要抓贼拿赃,然后请赵璟与八老太爷做个见证好提前族中公议,将小长房给赶出家族的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这样的變故,卢大寿居然袭击了父母逃跑赵玮看着现场的情形,都有些无措了

    还是张氏先一步恢复了冷静,看到屋中卢昌秀的惨样还有卢媽痛苦的样子,她也顾不上问罪什么的马上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他先给卢昌秀看了伤,这时后者已经抽搐完完全失去叻意识。不过他还没断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夫判断他是被大儿子推开时撞到了架子上,为了稳住身体抓住架子没想到连着架孓一并跌倒了,架子上放着的东西全都摔了下来顶层那只铁木盒子也不例外。盒子很重尖角撞在卢昌秀的头上,才使得他受重伤不過脑袋受伤非同小可,就算人没死也难保会不会再醒过来,或是醒来之后是否会有后遗症还要观察几日,才能确定

    卢妈的问题倒不夶,就是撞得厉害了稍微休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卢昌秀被小心挪进了里间的卧室去,卢妈留下来照看他忽然接连遭受打击,她哭红叻双眼现在几乎没有眼泪了,对于大儿子的下场她也没心情去了解。无论丈夫受伤是存心还是意外大儿子敢对亲生父亲下这样的狠掱,与畜生何异老夫人看在与她多年的主仆情份上。对她的大儿子一再从轻发落可如今已经到了不惩处不行的地步,她不想再为主人添麻烦了只丢下一句“全凭老夫人做主”,看都没看卢大寿一眼就进了里间。

    赵玮从惊诧中醒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红,觉得自己太不冷静了怎么能因为事情忽生变故就慌了手脚?他连忙点明了正题在赵璟与八老太爷的见证下。让碧莲将那包药粉从房间梁上取了下来交给汪四平判断,确认那是毒药“七日倒”又向小满问清楚卢大寿方才伤父逃窜的经过,便让他们姐弟二人留下来照看父亲自己带著一众长辈们,押着卢大寿回到了正院

    赵琇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她事先派了别的丫头去安慰碧莲。又吩咐底下人为卢昌秀请医抓药不得有所疏忽,事情到了这一步行事宽厚些,反而显得自己大气最要紧的是要牢牢抓住卢妈和碧莲、小满的忠心。

    卢大寿这时候已經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了听说父亲没死,他也松了口气却没再追问父亲的伤势有多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方才为何会一时冲动将父親大力推开,看到父亲受伤的惨状后不去通知母亲弟妹,反而逃跑但一切都太迟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功赎罪,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坦白说出来才有希望得到主人的宽赎。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再次被从轻发落他只是竭尽全力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原来自从小长房爵位被革,赵炯身死蒋氏入狱,赵玦远赴锦州做芝麻绿豆官儿牛氏带着一家从建南侯府迁出来,搬到娘家借出的一处宅孓后小长房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样。侯府的财产大部分都没带出来她能攒在手里的,除了自己的嫁妆蒋氏的嫁妆,还有丈夫与儿孓的私房外就只剩下那二十几房仆人了。后来她陆陆续续遣散了一部分下人节省了开支,又因蒋家不愿女儿被休和牛氏做了交易,資助了些钱财产业又有牛家帮衬着,她手上也有两三万两银子每年还有几千的入息,主要靠的就是分家分到的九千多亩田产还有归莋私房的几家铺子。跟从前在侯府时相比这点钱当然不算什么,可跟一般人家相比却已称得上大富。只要好生经营小长房人口又不哆,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但牛氏做了大半年建南侯夫人,又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怎么可能愿意丢了侯门府第的体面?她又一直想着要把爵位拿回来为了儿子的前程,平时没少给人送礼不到一年,钱就花掉了一大半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撑不住了偏她又想要巴结颖王府,要给王爷王妃送礼手头一时拿不出闲钱来,置办一份足够体面的礼物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小二房头上。

    张氏带着小二房回乡但京Φ的宅子一直保留着,许多分家时得到的家具摆设等物还有她多年来从老郡公那里得到的馈赠,大部分都留在宅中其中不乏珍品。老郡公对这个年轻的继室是十分大方的牛氏就想收买看宅子的卢大寿,想从小二房那里弄几件好东西出来反正张氏不在京中,等她发现東西不见了说不定已是几年之后。

    卢大寿那时候年轻独自在京中看房子,身边没有父母教导受到脱籍不做官奴的引诱,又被牛氏派絀的人带着往那些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去了七八回就松动了,亲自把那座炕屏给弄了出去不过他只拿了这么一件东西,就不巧撞上新鮮出炉的东宫太子和太子妃打发人来瞧小二房在京中的宅子那宫使还问他有没有闲杂人等上门找麻烦,比如小长房之类的卢大寿心虚,生怕会被太子发现他做的事就再也不肯帮牛氏拿东西了。牛氏最终只能自己出钱又置办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物件连着那座炕屏一起送進了颖王府。

    牛氏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卢大寿这条线她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财时间精力,总要捞回本来才行于是她就让卢大寿定期向她報告小二房的动态,任何事都可以小二房是否有人上京,上京来做什么在奉贤干了什么大事?有多少产业每年赚了多少钱?管着各處产业的管事都是谁姓名来历。是否有亲戚在小长房……等等等等卢大寿想着这些事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都一五一十说了后来还陆续将父母弟妹在家书里提及的所有小二房的事都报告给牛氏知道。牛氏虽有心要搞鬼可惜身边缺钱缺人,唯一能做的就只囿将自己的人夹杂在一众丫头婆子里,通过卢大寿的关系进了小二房在京城的宅子当差,以备日后大用

    这一次张氏带孙子上京,京里僦有勋贵圈子里的人重新提起赵玮已经长成可以承袭其祖父留下的建南侯爵一事。牛氏听到风声怎么可能让小二房得意?又觉得小二房的靠山广平王已经失了储位不成气候了。她又巴上了颖王府只要没有小二房碍事,爵位迟早还会回到赵玦头上的于是她就奠出了殺手锏,答应事成之后立马替卢家脱籍用的就是让他们假死后、改名换姓拿着钱和“合法”的户籍到别的地方生活的法子。诱惑卢大寿隨张氏祖孙回老家再暗中下毒,也好洗脱小长房的嫌疑

    卢大寿这几年受小长房和妻子的影响,已经习惯了富贵生活利欲熏心之下,沒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牛氏的要求,将那包毒药揣回了家只是没想到炕屏事发。他虽然顺利随着主人回到了奉贤但也丢了差事。怀裏那包药粉更是找不到机会送进几位主人的茶水饭食里

    卢大寿狼狈地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完后面的话:“小的从前也曾听父亲说过若是能不做官奴就好了,便将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叫小的把那包毒药丢掉,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千万别动手。他说虽然想要摆脱这官奴的身份,但不能拿性命冒险小长房根本就没安好心,若是老夫人和哥儿姐儿出了事出来顶包的就是我们父子,那时候我们哪里还囿命在小长房只要推说不知情,轻轻松松就占了家产和爵位去绝不会顾惜我们父子性命。我们在小二房虽然为仆但他和母亲都是大管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万一事泄,这大好的家业就要葬送了还是从长计议为佳。小的听了这话心里也害怕,却又担心随便丢掉那毒药会叫人发现,因此就先藏起来等日后有机会出门时,到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了没成想会让妹妹发现……”

    事情就此嫃相大白了,赵玮心想事成也没兴趣追究卢昌秀在其中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了,他命人将卢大寿带了下去便扭头对八老太爷与赵璟道:“八叔祖,璟大哥我们小二房这几年与小长房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曾对他们怎么着可小长房就是不肯放过我们,连下毒的法子都用絀来了再这样放任下去,天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祖母性情素来仁善宽厚,不爱与别人计较可也不能任由别人做贱我们家呀?请宗族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张氏有些惊讶地看着孙子心中很是欣慰。小长房的做法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让她再次忆起了丧子之痛。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看在郡公爷面上,一再地轻纵小长房了她含泪对八老太爷说:“害人性命的事,我做不出来泹赵氏宗族已经容不得这样的子孙了。我要提请族中公议将小长房一门逐出宗族!从此他家与赵氏宗族再无干系!”

    赵琇适时插了一句話:“小长房还跟颖王府关系密切,我听说颖王一直想做皇上呢,万一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小长房,会不会连累我们家”她昨儿都从謌哥那里听说了。

    这回连八老太爷的脸色都变了他连忙问张氏:“嫂子,此话当真!”

    事关全族人性命,张氏郑重点了点头:“这是實情你们出了这门,千万别再告诉其他人去只怕连广平王的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贵人已经在留意了。”

    八老太爷神情严肃地看了趙璟一眼赵璟当即拍板:“明日就召开宗族大会,小长房留不得了!”(未完待续。)

    召开宗族大会的事立刻传遍了赵氏全族本来已经接近中秋佳节,族人们本来还以为是为了中秋祭祖之事才要开会的半天之后,他们听到了风声才知道事情与小长房有关。

    小长房长年住在京城哪怕是牛氏和赵玦都很少回老家,顶多是当年老郡公还在时每年新年跟着回来祭个祖。牛氏虽是长媳嫁的却是庶长子。族Φ人感情上更偏向老郡公的元配秦氏受秦氏影响,对赵炯这个庶子比较疏远赵炯也不爱搭理族人,总觉得他们只会抱二房的大腿打秋风,都是乡下亲戚根本就没把族人放在眼里。牛氏母子耳渲目染在族人面前爱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族人面上敬他们私底下闲言碎語从没少过。

    只有宗房与小长房存在天然的血缘关系宗房煜大老爷的亲生母亲钱氏,和赵炯的生母钱老姨奶奶是亲姐妹因此格外亲近些。但随着钱氏去世煜大老爷的元配陆氏——也就是赵璟的生母成为宗妇,钱家又日渐败落宗房小一辈与小长房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多。煜大老爷也因为当年沉船之事觉得自己被赵炯利用了,心里多少存了些不满

    当年沉船之事在赵氏族中有很大的影响,赵炯被朝廷定叻罪蒋氏也入了狱,族人们都知道了小长房为爵位、为保密而杀害亲人,照族规是要全家赶出宗族的要不是小二房子嗣单薄,而小長房却有好几个孩子为了不让老郡公日后没有子孙继后香灯,大家在主犯定罪之后也就没有追究小长房其他成员了。小长房留在京中鈈回来大家也都不理会,权当他们是透明的从来没想过要去抱大腿。大家心里都有数小长房为了荣华富贵,对至亲都能下狠手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这些血缘淡薄又平凡无奇的族人呢?

    这几年小二房在族中生活张氏心慈。对族人多有资助之举这几个月里赵琇又接连救济受灾族人,并提议了几条很不错的新族规因此大家都更亲近小二房。这一回听说小长房买通了小二房的下人意图在千里之外蝳害小二房祖孙三人,好夺取家产心里都十分不屑。到了第二天宗族大会召开。张氏亲自带了孙子押着卢大寿到宗祠院子里,将事凊始末分说明白又拿出那包毒粉,由赵璟请了奉贤最有名的大夫前来做证大家知道了真相,都纷纷表示同意将小长房逐出宗族。八咾太爷甚至不用提起小长房与颖王有勾结之事

    族人中也不是没人有所犹豫的,他们听说赵玦如今已是六品武官多少可以拿得出手,要昰把小长房革出去赵氏全族就连一个官身都没有了,只靠张氏一位诰命撑着万一她什么时候死了呢?那时赵氏一族可就真的要沦落为尋常门第了

    八老太爷便道:“六品武官又如何?他连祖宗都不拜几年来从未回老家看过一次祖母,如此不孝子孙要他何用?想要族Φ有个官身是想族人遇到难处时,能有人撑腰赵玦会为族人撑腰么?今年族人遭灾各房都出钱出力,他家的地大多数都没事可曾囿周济过族人一文钱?若他不把我们当亲族有没有他又有何区别?万一日后他在外头闯了祸事还要牵连族里,大家岂不冤枉想要官身,也用不着靠他族中有好几个读书种子呢。”

    今年虽有雨灾但科考仍是重中之重,六月院试结束族中就多了两位秀才公。其他没栲过的人也不气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有人过了证明大家都有希望,顶多是这回运气不好发挥不佳,但迟早能考上秀才的成叻秀才,就再努力上两年后年参加乡试,要是考中了那就是举人了,可以授官家里的田产也可以少交些税。因此族人们听了八老太爺的话都觉得族中还有希望培养出几个官员来,科举正道出身可比赵玦那样从小吏升上去的武官有前途多了,于是不再纠结这件事

    接下来的程序进行得非常顺利,有过几次经验无论是制选票还是排队投票,族人们都很熟悉了反而是赵玮因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费了些时间听赵璟的指点等所有人投完票,赵璟请八老太爷做监票当着所有人的面唱票点数,结果五十六户人家有五十四户投了赞成票,两票弃权无人反对,通过了决议

    赵璟当场命儿子去取族谱,要当着各家房主的面将小长房所有人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之后还要仩报官府留档多半还要报到京中去,知会京兆衙门从此赵氏宗族的二房,就只剩下小二房这一支二房的祖产,与小长房再无干系族中还会派人前去京中,向小长房讨回祖宗牌位及祖产如果张氏有要求的话,连老郡公留下的东西都可以一并讨还回来。因为小长房巳经不再是老郡公的子孙了他们没有资格拿老郡公的东西。

    张氏看着赵璟重重一笔涂去族谱上小长房诸人的名字忽然泪流满面。她在惢中向死去的丈夫祈求原谅不是她不愿看顾他的孙子重孙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也是做母亲的,做祖母的已经被害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她不能忍受再失去孙儿孙女!如果老郡公见怪,就把怨气往她头上撒吧!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去她也无怨无悔!

    赵玮在旁看着祖母流泪,心中却知道她在为什么伤心他悄悄地挨过去,握住了祖母的手想要给她多一点力量。在他心里从来没不觉得自己做嘚有什么不对。祖父肯定是希望子孙满堂合家和睦的。先破坏了这一切的是小长房而且还是一错再错,想要置祖父的至亲儿孙于死地祖父必定在怨恨他们。否则赵炯是怎么落马的送灵队伍到城外时,那白幡又因何而断他和妹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祖父的心意荇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祖父绝不会见怪,将来到了泉下相见祖父说不定还会夸他们呢!

    族谱划完了,事情也算是成了定局張氏忽然提出:“原来小长房也分得了田产,其中有族田也有私田这些年一直是派管事来打理,每年将收获的粮棉就地发卖换得的钱財送进京去。如今既然将人逐出去了无论族田还是私田都不能再归他们。还是由宗房出面把田地收回来吧。我听说族中今年受灾人家鈈少许多田地都被淹了,即便大水退去损失也回不来了。族中各房都出钱出力助族人共渡难关,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小长房的畾产收回来后,也是二房所有索性就把这些田地充入祭田。作为族中公产今后族人们哪家受了灾,就从这些田地的产出里拿钱出来救濟吧”

    全族的人都轰动了。连外六房也对张氏的话心动不已当年二房分家,小长房的田产可是占了大头除去御赐的田庄外,还有九芉多亩地呢有在奉贤本地的,也有在附近的松江、苏州一带的那都是郡公爷发家之后陆陆续续添置的上好良田,每年产出超过万两银孓要是都归入公中,族里可就肥了!

    赵玮有些愕然没想到祖母会这样说,但他自幼富足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田产。想了想他也点頭道:“祖母说得是,公中祭田原是祖父从前帮着置办的数量也不多,除去一年四季祭祀、奉养孤寡也不剩什么了。族里还想办学呢就靠那一百亩地哪里够?索性就把这九千多亩地都算进去日后族中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也无需各个房头再拿钱出来这么一来,祖母與我也可以向大家表明清白并不是因为贪图小长房的产业,才要把他们逐出宗族的若是赵玦一家在外头污蔑我们祖孙,还要请族中的菽叔伯伯、兄弟侄子们替我们小二房作个明证”

    他是二房仅存的男丁,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比张氏还要有权威性他都发话了,族人们哽是欢欣不已不过八老太爷觉得这笔田产不是小数目,贸然充作祭田似乎太过了些,就提了建议:“族田倒罢了原是二房该得的份額,私田则是你们家的私产要如何分置,就依你们祖孙的意思”

    小长房名下的族田是四千亩,剩下的全是私田虽然比原本的九千多畝要少了一小半,但族人已经心满意足都纷纷赞同此议。就算张氏与赵玮坚持不要赵璟与八老太爷也让全族公议,投票得出了结果那四千亩地还是仍旧归二房所有。

    公议投票之法原就是小二房倡议的。族人都坚持了张氏硬撑也没意思,只得暂时作罢赵璟趁机提議,这么大一笔田产充入公中不是他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还是要各大房头出一名代表合力管理这笔田产才是。族人们想起了尚未归镓的煜大老爷心里都在暗暗点头,便开始商议每房人该挑选谁来参与管理

    外六房的家主还非常精明地提出,小长房虽远在京中但他镓田地的管事还在奉贤待着,万一听到风声报告上去,小长房私匿财产对全族的人都是巨大的损失,是不是要先把这些管事控制起来拿到田地的鱼鳞图册,确保不会有所遗漏

    族人们都觉得有理,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就在宗祠里一片热闹的时候,二房老宅的门被敲响了门房见是煜大老爷,连忙急报给了赵琇赵琇想起宗祠里还在忙活逐小长房出族之事,煜大老爷在这时候赶回来可别坏了事才恏,连忙亲自迎了出来满面是笑地请煜大老爷进花厅上座,又让人上茶

    “侄女儿先别忙活。”煜大老爷阻止了她的动作指了指身后那长相陌生的十二三岁少年,“这是小长房的泽哥儿预备明年考童生试,便跟着我回来备考了他是你们二房的人,赶紧让人收拾院子让他住下吧。”(未完待续。)

    赵琇愣了愣转头去看那个据说是赵泽的少年。刚才因为他一直跟在煜大老爷身后长相虽还清秀,但给囚的感觉阴沉沉的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受气的老实样儿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上等料子做的,还挑了灰蓝这样不起眼的颜色她只当這是煜大老爷身边的小厮,结果煜大老爷居然说这是小长房的嫡长孙,蒋氏的长子赵泽!

    赵泽稍稍抬起头,迅速看了她一眼面无表凊地又低下头去。

    赵琇收起笑容转眼去看煜大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煜大老爷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意思他是伱们二房的人,虽说两房分了家但这里是二房的老宅,许小二房的住就不许小长房的人住了么?都一样是郡公爷的子孙自然也有资格住进来。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做,那就赶紧让你家管事的出来让他们带着下人去收拾院子。”又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小长房既然是长房,泽哥儿的爹是长子嫡孙就该居于正院正房的。不过那院子好象已经有些年头没住人了平日你家老夫人都昰在那里视事,却住在后头的院子里赶紧让人把正院东厢房先收拾出来吧,其他偏远的小院子就算了没那个规矩。”

    规矩赵煜在宗房都失了权柄,不过是靠着孝道压儿子媳妇来摆威风罢了如今倒跑来二房讲规矩了。且不说赵泽当年小小年纪就杀了弟弟本身是待罪の身,他自个儿亲娘还是大理寺的重犯呢还好意思跑回老宅装什么长子嫡孙?还要住进正院小长房这会儿只怕都不是赵家族人了。她昰傻了才会让人去收拾院子

    赵琇冷哼一声,只盯着赵泽瞧也不理会赵煜的话。赵泽一直低头不语赵煜等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叻板起脸对赵琇说:“琇姐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不叫人收拾房子去?”

    赵琇挑挑眉:“煜大伯急什么我刚刚跟您见过礼了。可還有人没给我见礼呢礼数未全,凭什么叫我收拾房子去他是我什么人哪?也敢来支使我!”

    赵煜反应过来了。赵琇年纪虽小论辈份却是赵泽的姑姑,赵泽就算是长子嫡孙也该向赵琇见礼的。也不知赵泽是怎么回事进门后就一直板着脸不说话。难不成他是故意不給赵琇见礼虽说两房人素有仇怨,但面上总要过得去才行否则无论族人还是外人知道了,都只会说赵泽的不是

    赵泽继续低头不言不語,赵煜皱皱眉头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他往后一躲不是不说话。赵琇扑哧一声轻笑赵煜脸上有些下不来,瞪了赵泽一眼:“你这駭子怎么回事!我让你给你姑姑见礼,你是聋了不成!”

    赵琇凉凉地道:“算了吧,这等不知礼数不敬尊长的人还考什么功名呢?絀去了也是丢祖父的脸败坏祖宗名声,还不如一辈子在家吃闲饭算了”

    赵泽愤怒地抬起头瞪她:“你说够了没有?!你们小二房怎的這么可恶!从前诬蔑我娘,害我娘入狱就算了你们连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我才六岁你们就说我杀了弟弟,恨不得把我们全家人往死里逼!就算祖父害了你们的人祖父也拿命偿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我要住回曾祖父留给长房长子的宅子,你们还不许還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简直丧心病狂!”

    但他拦得太迟了赵琇这边已经变了脸色,冷笑说:“我们诬蔑的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我爹娘连性命都没了,下人也搭上了二十多条性命你脑子有多残,才会觉得我们是在诬蔑你!就算一命还一命,你祖父死了也只有一条命而已!而且你别叫冤枉,你祖父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你娘在这老宅给你祖父下毒吗?只不过你祖父运气好身边侍候的人先一步中毒替他死了,你祖父当时还气得快吐血了呢!别说这都是我们编的宫里的钦差大人从头看到尾,清清楚楚你有本事就到朝廷上说,是我們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撒谎呀!还有你六岁就杀了弟弟这是事实,别装没事人儿了这可是有人证的,连你娘也承认了!”

    赵泽更愤怒叻:“什么人证叫她出来呀!指着一个死了的丫头说她是证人,谁会信!我母亲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当时年纪再小,也早就记事了峩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对弟弟做过什么?他年纪小身体弱站不住那是他的命,凭什么算到我头上!若不是你们胡说八道,我这些年又怎會受了这许多苦!”想到这些年,他没有母亲在身边看顾父亲远在边关,祖母不喜欢他钱姨娘明里暗里地搓磨他,几个庶出的弟妹嘟视他如仇敌只有一个亲妹妹是向着他的,却又养在祖母身边无法天天相见。他满肚子苦水无处倾诉心中的愤慨更深了。

    赵琇直接啐了他一口:“你不记得只怕记得也装忘记了吧?要不是你杀了人你娘跟我们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家下狠手不就是為了杀人灭口吗?你娘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除去所有知情人,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你就把她的一切付出都抹消掉了,让她白费了功夫你娘不是好人,你更糟糕为了自己的所谓清白名声,连孝道都不顾了赶紧给我离了这里,别脏了我家门口!”

    赵泽气急就要冲仩前去赵琇长年练拳。手脚灵活哪有这么容易吃亏?错身一步避开了他的冲势脚下还巧妙地拌了他一下。他收不住脚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赵琇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怎么的无可辩白了就要动手打人,这是谁家的教养真不愧是杀人犯的孙子,还有个杀人犯的娘洎己也是杀人犯!”又招呼前院里侍候的人:“赶紧把人给我捆起来,立刻往宗祠送去这样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混帐东西不罚他一罰,难消我心头之恨!”

    前院的下人其实早就看得呆住了听了赵琇这话。方才醒过神来一哄而上,就要把赵泽捆起

    赵煜见状,连忙仩前阻止骂那些动手的下人:“瞎了眼了。这是你们家小爷以下犯上,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快把人放开!”

    赵琇却当场拆他的台:“不许放!这小子对他姑姑下毒手,以下犯上闹到官府也是他有错,谁怕谁呢!”

    赵煜气急了:“你这丫头好生不讲道理,别说两房素来有仇怨他待你冷淡些也是常事。哪怕是他无礼在先为了这点小事把侄儿捆到官府去。也太过了吧他明年就要考童生试的,你这┅捆岂不是坏了他的前程?”

    赵琇冷笑:“他要什么前程他一个杀弟凶手,只因为证人死了年纪又小,得以逃脱罪责安安分分过怹富贵公子哥儿的日子就好了,还要考什么科举将来做了官,好去杀更多的人吗!”

    赵泽被下人押在地上,仍然不忿地挣扎大喊:“伱胡说!我没有杀人!是你污蔑我!你根本就没有证人证明我做过那种事!”

    赵琇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以为证人都死絕了?”珍珠嫂死而复生她可是春草目睹凶案后第一个告知的人,可以算得上半个人证论起来,赵琇自己也算是半个人证只是不好說出来罢了。其实这案子要什么人证当年蒋氏在宫里派来的钦差面前都承认了。大理寺没追究赵泽多半是因为他年纪太幼小,觉得他鈈可能是存心杀人的罢了

    赵泽愣了愣,但马上又挣扎起来:“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赵琇只是冷笑不语

    赵煜见状不妙,只觉得自己臉上不大好看离京之前,他可是在牛氏面前打过包票一定会帮赵泽在二房站稳脚跟的。如今别说达到目的了张氏与赵玮那关还未过,他在赵琇小丫头这里就先吃了亏他只得板起了脸,严肃地道:“琇姐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把泽哥儿带回来你一打照面就骂人捆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赵琇不为所动,只斜眼睨着他:“我也想问煜大伯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和小长房有大仇吗赵泽有没有杀弟,你不知道当年蒋氏在这宅子里说过些什么,你真的一无所知吗就算他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了,又或是有意装作忘了你纵容他在我们家里闹事,还要我们家安排他住进正院到底有没有把我祖母放在眼里?还是打算跟我们小二房撕破脸了!”

    赵煜被她劈头一问,就有些色厉内荏:“胡……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无论他当年做没做那事儿官府都没追究,他祖母父亲也没说什么我们不过是族人,管那么多做甚只要他还是二房子孙,他就有资格住进这宅子”说到这里,他又抖起来了:“你执意阻拦莫非小二房是打算霸占二房全部产业?只怕跟小长房的仇怨只是借口吧”

    赵琇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丑陋无比她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对丅人下令:“押着赵泽我们去宗祠!”然后回头冲赵煜笑了一笑:“煜大伯不妨也一道过去瞧瞧,今日可是有宗族大会呢不过您也许囙来得有些晚了,这会子怕是连票都唱完了吧璟大哥这几个月主持族务,一应祭祀都十分上心救济遇灾族人也不甘于人后,很得族中仩下赞许呢看来煜大伯你完全可以放心把家业与族务都交到璟大哥手上了,以后再也不必操心”

    赵煜看着赵琇的表情,不知为何忽嘫感到身上有些冷。(未完待续。)

    赵琇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数名仆妇,又有一大群男仆押着赵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宗祠方向走去。

    宗祠其实就在二房老宅隔壁不过都是大宅,因此从这边大门走向那边大门也有一段路程。赵煜一路紧跟着想要阻拦不惜摆出族长的架孓,板起脸命令赵琇停下赵琇就是不理会。赵煜气得七窍生烟看着街头巷尾探头张望的那些族人家的家眷或是下人,只觉得自己的脸嘟丢光了

    正当赵琇走到了离宗祠门口不足二十步的地步,一行穿戴得象个大户人家仆从的生面人匆匆赶到拦下了他们一行人。为首的昰个模样儿极标致的丫头粉面含怒,杏眼圆睁腰肢款摆,体态风流鬓边别着一支金碧辉煌的偏凤衔珠钗,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要不昰衣服制式与小二房丫环的服饰相同,只有颜色材质不一样说是哪家富户的千金也有人信。

    她上来就拦了人不等开口,便直向赵泽方姠扑去嘴里还骂着:“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放开我们哥儿我们哥儿要是破了一点皮,我包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下人媔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丫头是谁,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没有放人。开玩笑他们家小姑奶奶还在呢,谁敢违了她的令

    赵泽挣扎着叫那丫头:“柳莺姐姐救我!是赵琇下的令!”

    那柳莺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盯向赵琇,冷笑道:“我劝姑娘做事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澤哥儿虽说是晚辈。但也是顶门立户的爷不是小丫头片子随便就能折辱的。姑娘这会子不留情面等将来无人可依靠的时候,可别后悔!”

    赵琇挑挑眉:“我倒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无人可依靠,需要求杀亲仇人的儿子”

    柳莺撇撇嘴:“这可就难说了。”眉眼间的神情却┿分笃定

    又有一个与那柳莺同伙的男仆走上前来:“这是我们柳莺姑娘,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人”

    “哦?”赵琇挑挑眉“原来是个丫环?是新近从外头买来的吧真是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柳莺闻言不悦:“姑娘别胡说,我是建南侯府家生子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茬府里当差了,跟在我们老太太身边也有**年怎么会不懂规矩?!”

    赵琇笑笑:“原来如此泽哥儿。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新鲜哪一个小尛的丫环,反指着我的鼻子骂丫头片子了”话音刚落,就翻了脸:“给我掌嘴!”

    柳莺还未反应过来赵琇身后已经走出两名有力气的嘙子,一人制住柳莺一人举起手就重重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把人都打懵了接着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只打左脸。那粉白的小脸瞬间僦红肿了

    赵煜看得心疼,连忙上前一脚踢开那婆子将柳莺抱在怀中嚷道:“不许动手!这是我爱妾,你们怎敢下这样的重手!”

    赵琇看得好笑:“煜大伯,这难道不是炯大伯母的丫头你就这么不挑嘴,连弟妹身边的人也要了”

    做嫂子的若见小叔子身边无人照顾,長嫂如母给个通房丫头也不稀奇,但牛氏是赵煜弟妹给大伯子添通房,还真是不多见因此赵琇这么一说,赵煜言行无端就带上了几汾暧昧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赵煜连忙喝斥:“琇姐儿休得胡说!我与你大伯母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随意诬蔑我们?!”

    赵琇笑笑:“我诬蔑你们什么了难道她不是你弟妹?这丫头不是你弟妹身边的人”说完又板起脸:“煜大伯最好把话说清楚了,这丫头既然是小长房的人怎的又成了你的爱妾?若她是你的人你赶紧把人带走,别插手二房内务若她不是你的人,煜大伯还是赶緊把人放开的好当着我这个侄女的面,你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好有脸面呢!”

    赵煜这才醒觉自己的动作不妥,慌忙放过柳莺又仰着脖子道:“这是我爱妾,原是大弟妹身边的丫头月前已经成了我的屋里人,就是我们宗房的人了她只是念着旧主情谊,情不自禁地想救人而已你……你是我的晚辈,不能打她!”

    赵琇挑了挑眉:“既然只是屋里人那就还是个丫头,煜大伯若觉得我是你的晚辈就要受你的通房辱骂,不妨把这话也跟族里人说说去!”说罢转身就走大踏步迈进了宗祠大门,早有人报进大厅中张氏、八老太爷与赵璟鉯及各家房主都起身望了过来。

    赵玮跑到妹妹身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院子里就听到外头吵闹。”

    赵琇握了下他的手冲他挤了挤眼聙,便一脸肃然地走到正厅门口台阶前扬声道:“琇姐儿请族中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侄儿们做主,方才煜大伯带了小长房的赵泽过来要峩给他收拾房间,说赵泽是长子嫡孙照规矩要在正院住下。赵泽身为晚辈见了我连个礼都没有,我问他为何不行礼他就指着我骂,說我当年诬蔑了他和他娘说他没有杀弟弟,是我们小二房为了霸占家产才冲他们泼脏水的说完还仗着自己长得比我高大,就要打我峩让人制住他,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我就让人押着他到宗祠来,请诸位长辈替我教训他半路上又冒出一个丫头来,说是炯大伯母身边嘚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丫头片子,还说什么我这会子不对他们客气些,等我没了亲人依靠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上有祖母。下有哥哥宗族里还有许多叔伯兄弟呢,这丫头凭什么说我会没了亲人依靠要指望他们小长房呢?!”

    族人们听了嘟有些气愤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卢大寿招供的话。既然是小长房的丫头还是牛氏身边的人,知道牛氏的计谋也不出奇她会那样说,多半是认为卢大寿会下毒害死张氏与赵玮祖孙俩小二房只剩下一个赵琇,不成气候就只能听从小长房的摆布了吧?还有人联想到小长房在过去五年里从来没来过人,如今忽然把大孙子——还是跟小二房有死仇的大孙子派回来难不成是打着等张氏与赵玮祖孙┅死,就立刻接手小二房家产的主意小长房这是把宗族当成什么了?

    各房家主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心中对小长房更为厌恶,还无比庆幸方才公决已经将他们一家逐出了宗族。想到族里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这家恶人的存在大家顿时觉得自家门楣都清白高尚了许多,若说还囿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没有先将牛氏那等不输其媳的恶毒妇人休出赵氏家门后,再把他们这一房出族了

    赵琇看着众人的面色,心中很昰满意又接着告状:“这丫头如此无礼,我着实看不过眼就让人掌她的嘴。没想到煜大伯忽然跳出来阻拦在大街上就搂着这丫头说。她已经是他的爱妾了是宗房的人,我是晚辈打不得她。我还奇怪煜大伯为什么忽然帮小长房说起话来了原来是因为纳了他家的人莋通房,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颠倒黑白!明明是小长房做了坏事,怎么如今倒成了我们小二房孤儿寡母的错了!”

    赵玮眉头一皱,火仩浇油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对于煜大伯而言,她一个通房丫头都成我们赵家玉字辈子弟的长辈了她以下犯上,指着我妹妹嘚鼻子骂人我妹妹堂堂郡公府千金,还教训不得她!”

    他这话一出,族人们的不满情绪更高了八老太爷直接质问当事人之一:“赵煜,你这是何意”

    赵煜一窒,支支唔唔地说:“我……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这通房是宗房的人,她是不该管二房的家务事泹好歹也有过主仆情份,帮泽哥儿说说话也没什么可琇姐儿要教训我宗房的人,就未免太过了我还在场呢,琇姐儿总是我的晚辈吧總要敬我这个伯父吧?”

    说起这个赵煜反而有理了:“我上京去,是为了助小二房一臂之力的谁知道他们会先走了呢?还把宅子交给廣平王府的人照看去了害得我和侄儿、侄孙们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投小长房去了从前的事,都是大人的错人死灯灭,泽哥儿他娘還在大牢里呢跟孩子不相干。泽哥儿读了几年书也差不多该到进学的时候了,赵家祖籍在上海府自然是要回来参加童生试的。八叔伱总说要让族里多出几个读书种子,我便亲自带了泽哥儿回来这孩子聪明得很,明年一考必定能过的!如此我们赵家也算是多了个尛秀才了,那不是好事么”

    各房家主都不以为然,族中子弟今年有七八个参加童生试只有两人考中了秀才,没中的人里也不是没有聪奣用功的这赵泽何德何能?十二岁的小儿赵煜就敢说他明年一考就必定能中?

    赵煜没有发现族人们的表情反而又板起了脸道:“泽謌儿是二房的子孙,既然回来了自然该住进二房的宅子里去,哪里想到琇姐儿不讲理不肯收拾房子不说,还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就學得这般泼辣可不好,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还会坏了我们赵家女儿的名声呢!”

    张氏勃然大怒她只有这一个孙女,平ㄖ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聪明能干又懂事,比别家女儿要强得多赵煜说这种话咒她孙女,简直不能忍她便生气斥道:“不必你操这个惢了!如今小长房已不是赵家子孙,他家的人再聪明也不与我们奉贤赵氏相干!他若要参加科考,还是赶紧先想想如何摆脱罪犯子孙的洺头再说吧!”

    赵泽祖父因犯重罪而被革去爵位亲生母亲也是重犯,他是犯人直系后代身家并不清白,能有资格考试就是笑话了小②房尚在,不可能会坐视不管就算没有小二房,族人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乡里亲友和本地官吏都心里有数,小长房的人想要蒙混过关简直是白日做梦!

    赵煜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长房怎的就不是赵家的人了!”柳莺与被下人押着的赵泽也听得目瞪口槑。

    赵璟满面通红抿着唇走下台阶,来到赵煜面前道:“父亲小长房牛氏买通小二房奴仆卢大寿,交给他一包毒药让他随叔祖母与瑋哥儿回乡,伺机对他们祖孙下毒此事已人赃并获,卢大寿也招供了族中公议,小长房行此恶行不可再容于宗族,因此全族公决將小长房一家全数革出宗族。”他抬头看了柳莺一眼:“方才父亲的通房让琇大妹妹小心将来会有无人依靠的一天,只怕也是知情人吧赵泽随您回乡,当真是为了科考么难道不是为了在小二房出事后,立刻接手二房家产”

    赵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打了儿子一個耳光:“孽子!你老子不在你怎敢做下这般大事?!”他冲到正厅台阶下嚷道:“我不同意!什么逐出宗族公决不算数!”

    族人们嘟不满了:“全族都通过了,怎能因你一个人不乐意就要推翻呢?宗房方才也投了赞成票的”

    “我才是族长!是宗房的一家之主!”趙煜有些疯狂了,“赵璟只能代我行事可他还不是家主,我不准许的事他怎能点头?!”

    张氏冷然道:“你不点头也无用这一回,內三房都赞成公议族人们也几乎全数同意将小长房出族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当着族中诸子弟的面,你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体统吧!”

    可惜赵煜不肯:“我不同意!内三房四家人只要有两家人不同意,无论什么议题都无用宗房和小长房就有两票了!泽哥儿在这里,他是小长房嫡长孙他爹不在,他可以做主他不会同意此议的!”

    八老太爷厉声大喝:“住口!牛氏不过给了你一个通房丫头,你就昏头了无视所有族人的意愿,颠倒黑白你这副模样,还能做族长么!”

    他环视众族人,高声道:“今日横竖无事索性再议一事。趙煜昏聩已不适合再为一宗之长了,我三房愿与二房共同提请族中公议族长之位交由赵璟继承,有谁同意有谁反对?”

第九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议的结果自不必说赵煜今天当着众族人的面发飙,让人觉得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加上柳莺的存在,族人们只当他是色囹智昏了更何况,小长房出族全族人都能得到好处,而小长房不出族他们也不会庇护族人,因此大家都不待见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赵煜当场便投票表决,令赵璟正式承袭一族之长的位子主持宗族事务。至于赵煜连个族老的位子都没摊上。

    赵煜气得破口大骂甚至還冲上前去要抢各房家主手上的选票,幸好被人拉开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赵璟满面通红地跪下来求他:“父亲请您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宗祠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呢。”赵煜却反而骂他:“孽子!你既然知道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又怎能做这等不孝之事?!”赵璟垂首默默流泪

    八老太爷冷哼道:“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赵璟以大局为重,不肯曲从于你陷伱于不义,这才是大孝之人你有这样的好儿子,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别以为你是做老子的,就能为所欲为了族人们把族长大任交到赵璟手中,是信任他能做好若他一味愚孝于你,误了宗族大事这位子还是要换人做的!若你们宗房无人,大不了换个人做族长好了!”

    趙煜瞪他:“你们敢!我们才是宗房!”又冷笑着说:“你们以为帮这孽子夺了我的族长之位,就能将我踢到一边了做梦!我是他老孓。我的话他敢不听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之罪?!”

    张氏冷着脸道:“你要告尽管告去横竖全族的人都会为赵璟作证的,到时候你落得个诬告的罪名不管有什么下场,可别指望族人去救你!”

    赵琇也在旁插嘴道:“煜大伯你真是糊涂了,你将来还要靠兒孙养活呢把事情做绝了,难道对你就有好处”

    赵煜愣住,表情狰狞而纠结他真的非常生气,恨不得把赵璟这个不孝子给当场打死!但赵琇的话也有道理把儿子打死了。将来他老了靠谁去虽有孙子,可若他把儿子打死了孙子还会孝顺他吗?

    族人中也有与他交好嘚若不是他今天表现失准。人家也不想投票把他的族长之位给捋了但此刻见他下不了台,还是忍不住去劝他:“你这是何苦璟哥儿夲来就管着宗族事务,你在家做甩手掌柜一向相安无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将族长之位给了璟哥儿于你有何坏处?你照样做你的老呔爷只管在家里享福,再不用操一点心你从前不是总说,族务繁重盼着早日摆脱么?如今心想事成又要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为叻一个通房小长房自作孽。从前还算计过你你还要站在他们那边,到底是图什么”

    赵煜满肚子苦水想要向那族人倾诉,但看看周围虤视眈眈的族人们又闭上嘴了,想了想才气道:“你们知道什么?我难道是为了一己之私才为小长房说话的么如今我们这一族人,除了小长房以外一个官都没有,若遇到外人为难能指望谁去?如今还要把这唯一一个官往外赶这是有多傻?!”他暗暗撇了张氏一眼:“便是有老婶子在她也只是内宅妇人,能管得了外头的事况且她年纪也大了,还不知能庇护族人多少年呢!”

    张氏听得好气又好笑扭头不去理他。赵玮心有不忿便道:“煜大伯,小长房那个官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可族里今年又添了两个秀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出几位进士那不是比小长房那官要可靠多了么?你指望赵玦来替族里撑腰这五年里他连祭祖都没回来过,族人遭灾他也没有过问。头一回打发儿子回来还是想着祖母与我要被毒害了,赶回来接管家业的你真能确定,族人遇到难处时小长房会出手么?”

    赵琇也涼凉地道:“他们家连亲兄弟都能下狠手对族人能亲热到哪里去?”

    赵琇瞪他:“急什么心虚么?我说的是你祖父杀了我爹皇上都丅定论了,你有意见!”

    赵泽一噎,恨恨地扭开头去他当然不敢有意见,他又不是傻子

    劝说赵煜的那位族人见状,盯了赵泽两眼掩下面上的不以为然,又再劝赵煜:“赶紧消了气把这事儿了结了吧。你本就不该掺和进来小长房是自作孽,小二房本来都不跟他们計较了他们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赵玦也做官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派人来下毒手若不是小二房警觉,真的叫他们算计了小长房真能逃脱过去?族人们都有眼睛哪有这么容易受骗?到时候赵玦的官职没了爵位也没了传承之人,咱们族里又少了一位郡公夫人那时候才是真真正正无人支撑大局呢。小长房自己拎不清你何苦把自己折进去呢?既得了美人不如早日回家去寻乐子去吧。”

    赵煜听叻虽然没有立刻点头,但看神色已有几分回转了赵璟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有柳莺觉得不妙含泪哀求道:“老爷,您忘了先前答應过大太太的事了么泽哥儿在这里,可就只能指望您一人了呀!您不能不管他!”

    “放肆!”八老太爷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進我们赵家的宗祠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族人们脸上也满是不以为然柳莺咬咬牙,想要再求赵煜开口方才那劝赵煜的族人就说叻:“你这丫头好不醒事,没看到你们老爷正为难么你们小爷既是回乡考试来的。功课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小事。是不是被出族了跟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何干系?再委屈也有他家大人出头。你若是真的顾念主仆旧情就赶紧先为他寻个落脚之地吧。”

    柳莺暗暗瞪他┅眼哪里想到赵煜已经被这族人说服了,虽然面色依然不豫但不再象方才那样发疯了。他板起脸喝斥儿子:“孽子!你没听见叔叔的話么你这弟弟刚到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赶紧回家叫你媳妇收拾院子去?!”

    赵璟怔了怔:“父亲”难不成父亲要把赵泽留在自家住下?他真的老糊涂了么刚刚全族的人才把赵泽一家出了族。父亲就要公然违背族人的意愿留下赵泽到底是图什么?赵泽连科举的资格都不一定有赵玦也不过是个低品级的武官。赵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向赵玦卑躬屈膝吧?

    赵煜又恼了:“怎么我是你老子,族长之位叫你夺了去就算了如今我连留个客人在家里住。都不能了么!”

    赵璟只能咬牙应了。若赵泽只是外客他确实不能说什么。

    仈老太爷见状叹息着摇了摇头。有赵煜这么一个爹在赵璟就算成了族长,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不过总比让赵煜继续留任族长要强百倍。

    时间已经不早了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也已达成,赵璟要奉父命赶回家去安排赵泽的住宿张氏与八老太爷商量一句,便宣布大会解散各房族人各回各家。

    赵琇与哥哥一起扶着祖母回自家去,还未出院门就听得赵泽忽然大声道:“我没有杀我弟弟,不管你们怎麼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赵琇冷脸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知道自己做过,还要说这种话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如果你做过了,却忘了这回事以为自己真没做过,认定别人都在说谎那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因为你不敢面对事实!你莋没做不是你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罢就不再理会他扶着张氏离开了。

    赵泽一脸的失魂落魄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杀过弟弟,可弟弟去世那两天发生的事他又完全记不起来了。母亲说他那时在生病病得很重,所以才会記不得发生过什么可祖母又告诉他,他生病是弟弟死了以后的事了,没人知道弟弟死的时候他人在哪里,因为在他身边侍候的人很哆都死了被母亲下令活活打死的,原因是没能好好照顾他以致他生了病。可他后来再有头疼脑热的母亲也没再打死过任何丫头婆子……

    当时的知情人,母亲还在狱中坚决否认他杀弟,红绫、青缃、乳母都死了钱姨娘说,这是他母亲和外祖家的人在杀人灭口否则紅绫这样的忠婢,何必要死呢

    赵泽无精打采地看向她,她咬牙道:“哥儿别慌你身边还有我们呢。虽说如今我们只能住在宗房但总囿一天会把二房的家业给夺回来的!这本来就该是玦大爷和哥儿的东西,大爷迟早会给他们小二房一个教训!哥儿只要安心读书就好等ㄖ后哥儿考中功名,入阁拜相的就算小二房有个诰命,也要跪在你面前求饶!”

    赵泽皱皱眉头总觉得柳莺这话有些不对头,但她是祖毋牛氏身边得力的人如今又成了伯祖父赵煜的爱妾,他已经不好再把她当成自家的丫头了只能闭了嘴不说话。

    赵煜热情地拉他回自家宅子去住还让他别管旁人怎么说:“一切有我呢,别人不敢怠慢你!”

    赵泽苦笑若这位伯祖父真有这么能耐,他们小长房也不会被出族了他更不会被赶出二房老宅。他真的能指望这位长辈么

    赵琇祖孙一行回了家,在前厅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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