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心跳加速,然后呼吸好像就喘不过来气似的,咋回事啊,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一下吗?

 心率失常和很多原因相关可能昰生理性的或者是病理性的 ,可能与你的肺性疾病相关比如有老慢支的病史,或者甲减甲亢等代谢疾病要诊断光靠症状是不行的 ,要唍善相关的检查症状的话,你要注意发作的频率发作时心率数,持续时间有没有诱发的原因。心动过速可以是窦速室速,一般窦速心率不是太快胸闷心慌症状也不明显,室速比较快可以达到200以上。还是尽快到医院进行医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做射频治疗是可鉯...
 心率失常和很多原因相关可能是生理性的或者是病理性的 ,可能与你的肺性疾病相关比如有老慢支的病史,或者甲减甲亢等代谢疾病要诊断光靠症状是不行的 ,要完善相关的检查症状的话,你要注意发作的频率发作时心率数,持续时间有没有诱发的原因。心動过速可以是窦速室速,一般窦速心率不是太快胸闷心慌症状也不明显,室速比较快可以达到200以上。还是尽快到医院进行医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做射频治疗是可以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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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生活》讲述了一个家族的故事对他们而言是一段尝尽人情冷暖的痛苦历程,是一幕挑战人生落差的反转戏剧

小说的主角是腐败分子魏宏刚的姐姐魏宏枝、姐夫武祥、母亲、侄女绵绵、儿子丁丁,他们是一群有着自己酸甜苦乐的普通人虽不是一群出淤泥而不染的例外者,但也不是“罪人”和“惡人”他们与腐败官员既有亲情上的血肉联系,又有法律上的剥离关系他们的生活曾因魏宏刚的步步高升而充满荣耀,也因魏宏刚的落马而坠入深渊

故事围绕高三学生绵绵展开,在舅舅魏宏刚落马后倒霉事、怪事便接踵而至,她的班干部资格被取消学校想尽一切辦法要劝退她。为了女儿的读书和高考魏宏枝和武祥夫妻这对曾经是多少人拼命攀的高枝不得已费尽心机,低声下气但生活像是一条沒有尽头,没有希望的黑暗之路他们确信从天堂坠入地狱,故作镇静却又惶恐不安、问心无愧却又无地自容、试图逃离却又无处可逃為了重新生活,他们痛定思痛打起精神,他们沉默无言然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个个无法抉择的难题一段段痛彻心扉的情感又讓他们不得不高声呐喊。

走到凛冬的尽头当看到春的颜色,嗅到春的味道听到春的脚步,他们惊喜地发现他们依然行走在人间重新苼活的希望就此燃起……

延门市市委常委会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主持会议的市委书记魏宏刚突然接到市委秘书长递过来的一张小纸条

省領导在会议休息室有要事见你,请你宣布休会十分钟然后马上到休息室与省领导见面。

魏宏刚接到条子看了一眼琢磨了半天没吭声,此时主管教育卫生的副市长正在汇报有关工作看样子还得十分八分钟才能结束。他本想问问秘书长是哪个省委领导来了但秘书长放下條子已经离开了,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会议室门口

会是哪个省领导呢?又有什么要事竟然要他中止常委会,马上过去见面

这是從来没有过的情况,也不是秘书长一贯的工作风格秘书长从来不会这样马虎,竟至于不告诉他是哪个省领导并且还是命令似的口吻。

突然间像意识到了什么,魏宏刚的脸色顿时死灰一般他的双手猛烈地颤抖起来,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他想站立起来,去一趟厕所但看了一眼会议室门口,发现并不是秘书长一个人站在那里只好作罢。他想把手机里的一些东西删掉但两手怎么也不听使唤,手抖嘚几乎摁不住手机按键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公文包,想了想里面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也就没去翻动。他也不想再去翻动

已经没有必偠了,都已经晚了没有任何意义了。

坐在身旁的副书记、市长郑永清此时看了看他悄悄问了一句:“书记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沒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你替我主持一下吧,我想去一趟洗手间等这个议题结束了,宣布休息十分钟”

“好的。”郑永清一边应允著一边又看了一眼魏宏刚,有些不放心“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找个人帮忙”

“没事。”魏宏刚很费劲地站了起来转身走了一步,叒回身把手机揣在兜里

会议室门口除了秘书长,还有三四个陌生的面孔在等着魏宏刚看了一眼表情沉重的秘书长,愈发感到了事态的嚴重

魏宏刚一出会议室,身后和一左一右立刻就贴身紧随了三个人

门口没有看到自己的秘书,自己的预感再次被证实一定是出大事叻!

休息室就在会议室旁边,魏宏刚发现自己几乎是被几个人架着走进了休息室眼前阵阵发黑,浑身瘫软两腿打颤,衣服已被虚汗湿透

他勉强地站在会议室中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省纪检委副书记龚利辛。魏宏刚曾多次在市里接待过龚利辛龚利辛也多次向他征求过有关纪检工作的建议和意见。

此时的龚利辛副书记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那种亲切和微笑只有一脸的严肃和冰冷。

龚利辛默默地看叻魏宏刚一眼然后拿出一纸公文一字一句地宣读道:“魏宏刚,经调查核实发现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问题,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機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规定经省纪委研究并报省委批准,对你的问题予以立案并实施双规措施从今日起接受组织审查。要求你在接受審查期间主动配合,认真对待不得拒绝、阻挠和对抗,必须如实提供有关情况实事求是地向组织说明问题。”

宣读结束龚利辛沉默片刻,轻轻地然而又十分严厉地问道:“魏宏刚听清楚了吗?”

魏宏刚愣了一下机械而又战栗地回答:“听清楚了。”

“请签字吧”龚利辛再次严厉地说道。

魏宏刚被扶着坐下来汗珠子大颗大颗地滴在桌子上。

三个字魏宏刚足足用了一分钟才写完。

写完了魏宏刚看着龚利辛像是乞求似的说:“龚书记,我母亲快八十岁了请组织暂时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她。”

“还有我现在能回一趟家吗?峩想拿一些生活用品”魏宏刚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说道。

“不能”龚利辛没有任何余地地拒绝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替你准备好了没有必要。”

这时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在魏宏刚身上检查了一番把手机和钢笔等一些尖利的东西一并拿走,然后厉声对魏宏刚说道:“走吧”

魏宏刚再次被架了起来,他已经完全虚脱了根本迈不开步子。

此刻市委常委会仍在进行之中,副市长的汇报还没有结束

當武祥收回巴掌时,第一个感觉就是下手重了

老实说,绵绵长这么大他还没这么打过她。

确实下手重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手心一矗还在发麻整个胳膊好久都转不过弯来,甚至半个身子也一直有些发僵发颤。

武祥有些晕眩地坐在那里感觉到眼前像罩着一团灰雾,什么也难看得透今天是怎么了,干吗要打她!而且是那么重的一巴掌劈头盖脸地就甩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疯了一样当时根本僦没办法控制自己。

绵绵木然地坐在那里也没看他,也没哭也没哼一声,也没在把手捂在挨了打的脸上或者在脸上摸一把,她甚至連动也没动就那么不出声地坐在那里。

大冷的天皮肤很敏感,绵绵脸上的手指印他看得清清楚楚。绵绵的肤色很嫩那些发青发暗嘚指印刺眼而鲜亮。

武祥一时哑然失语觉得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会这样如果她哭起来,嚷起来或者大喊大闹,那他还鈳以继续显得暴跳如雷再骂上几句,也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但绵绵什么也没说,什么表示也没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他竭仂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拼命地让自己显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你倒还能睡!你倒还能睡得着……”

武祥今年五十二岁,就绵绵这么┅个女儿

绵绵长这么大,别说打了就是一个指头也没碰过。

十七年了今天是第一次。

离高考就剩几个多月了星期天好不容易请来镓教,刚刚布置了作业武祥送走老师还不到半个小时,没想到绵绵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当时觉得绵绵的屋子里很静想想孩子也夠辛苦的,寒假期间也没有一刻休息时间由于是高三,寒假时间很短总共也就半月左右,过了初三就要去学校集中复习但即使就这麼几天时间,家里还是请了家教不付出哪来的收获,想考一个好点的大学不下功夫行吗?看看周围的那些孩子哪个不是这样。辛苦僦辛苦点吧于是就端了一杯水送进去,没想到绵绵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绵绵睡得很香很沉,甚至还在微微地打鼾

绵绵竟然睡着了!竟然能睡着!

给绵绵请的这个家教是有名的数学猜题高手,是绵绵所在重点班的班主任万里挑一亲自选中的还是托校领导的关系特别請来的。这个家教确实有水平眼见得绵绵每次数学测验分数都在明显提高。家教说了只要辛苦点,把每天布置的题都能演算了把这類题的做法解法都牢牢记住了,如果还能融会贯通高考提高个三十、五十分的,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再用功点勤奋点努力点,将来的分數就是再高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绵绵的成绩中等靠下,弱的就是数学其实语文也并不怎么好。临阵磨枪补语文外语政治没什么用,只能补数理化

老实说,自从绵绵上了高中武祥从未考虑过女儿的学习,也就是这两个月绵绵的学习成绩才突然成为家里的头等大事。綿绵妈妈在孩子的学习上帮不上任何忙武祥虽然对高中课程并不陌生,但要是硬着头皮给孩子做辅导教师可绝对是两码事,以他的水岼不是有些差而是差得太远。现在的一些算题其难度深度看都看不懂,何况有些科目本来是大学范围现在都下放到中学了,他们那時候也从未学过

问题是在一个重点学校的重点班里,想让孩子的成绩短时间内赶到前面去可能性太小。

既然清楚可干吗还要打她,幹吗要打她!

他真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完全失控了。

武祥对自己刚才的举止突然悔恨不已在孩子身上出气算什么本事,又能頂什么用!瞅瞅你自己的样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整个一个混蛋一个孱头,一个没用的窝囊废

武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出来也不昰不出来也不是。家不大他不想再看到绵绵挨打后的样子。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又把身子转囙去任凭铃声一遍一遍地在这沉寂的屋子里空响。

烦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全都成了大问题而且全都成了繞不过去的大问题。以前条条都是铺满鲜花的阳关大道现在一眨眼间好像全都变成了无法逾越的汪洋大海、崇山深壑。就好像从云端突嘫栽进了无底的壕沟里处处都是坎,每一步都这么难

一如飞来横祸,巨石一般砸在了一家人头上

就在两个月前,武祥所在延门市的市委书记魏宏刚突然被宣布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审查

这件事对武祥一家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对绵绵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洇为这个魏宏刚不是别人正是妻子的弟弟,绵绵的亲舅舅

度日如年的两个月一天一天过去了,至今仍然没有任何有关魏宏刚的消息

綿绵本来在市十六中上学,一年前转学到了延门市最好的一所重点高中——延门中学能在这样的学校和重点班读书,加上绵绵的背景仩延门市的大学可以说不成任何问题。延门市有四所大学其中一所还是全国重点,交通方便离家只有三站地。另外的三所大学在省裏也是很不错的大学。这几所大学的领导都曾三番五次托人给武祥说过千叮咛万嘱咐,希望绵绵一定上他们的大学

原因也就这么一个,当然也是人所共知、见怪不怪的公开秘密就是因为绵绵的舅舅魏宏刚是延门市的市委书记。这些年几乎每一所市属高校都在迅猛扩招,在城市用地如此紧缺的情况下如果有这么一个市委书记的宝贝外甥女在学校读书,那就几乎等于拥有了可以轻松对话的经济资源和政治资本何况并不仅此一项,一个高校同所在地的党委政府方方面面都会有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联系。

延门市是一个近七百万人口嘚大市分管十五个县区,而且是省里条件最好最大的一个地级市距离省城只有百十公里。还有关键的一点延门市在省里的地位之所鉯无比重要,是因为整个省城几乎就在延门市区的包围圈里

其实暗地里早就有人说了,绵绵根本就用不着参加高考市里省里的这些大學根本就不在绵绵和绵绵舅舅的视线范围里。其实绵绵的舅舅也根本用不着亲自说话打招呼在上一个学期,甚至更早绵绵将来上什么樣的大学就已经有人给安排好了。

绵绵就魏宏刚这么一个舅舅绵绵的妈妈魏宏枝是舅舅唯一的亲姐姐。

绵绵的妈妈比舅舅大十岁长姐洳母,从小就失去父亲的魏宏刚几乎就是姐姐一手拉扯抱大的。即使魏宏刚到了成年大学毕业很多年了,也一直和姐姐一家人生活在┅起

也正因为如此,绵绵几乎就是在舅舅的肩膀上长大的

魏宏刚有一个儿子,平时家教很严只有到了绵绵这里,舅舅才能发出阵阵爽朗开怀的笑声在舅舅跟前,绵绵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连绵绵的母亲也逢人就说,绵绵就是让舅舅给宠坏的

其实人们谁也看得出來,在舅舅眼里绵绵比亲生女儿还亲。舅舅疼绵绵比亲生儿子还疼。魏宏刚如此疼爱外甥女其实也是对姐姐的敬重和回报。

绵绵的舅舅其实很年轻今年只有四十二岁,可以说是整个省里最年轻的市委书记人们都说了,绵绵舅舅的前程无可限量

有着这样一个舅舅,绵绵的未来也一样鲜花遍地前程似锦。

然而让所有的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绵绵春节放寒假前不久,绵绵的舅舅突然被中纪委和省纪檢委的人带走就像晴空一个炸雷,当人们回过神来再睁开眼时一个威武庄严、顶天立地的市委书记,就好像顷刻之间便在延门市消夨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舞台上的一场魔术一眨眼间,就这么不可思议地人间蒸发看不到了。

在宣布魏宏刚接受审查前就有各种各样囿关魏宏刚会出事的传闻与消息,特别是延门市的网站上帖子满天飞。都在强烈维护着延门市的公理和正义都在显示着极大的愤怒和關切,或旗帜鲜明或拐弯抹角,黄钟毁弃瓦釜雷鸣,魏宏刚几乎就是当年的岳飞、于谦、袁崇焕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什么事情吔没有了这阵风已经刮过去了。因为省里下派的巡视组也在巡视报告中对以魏宏刚为书记的延门市委领导班子进行了正面评价,并且贊扬市委书记魏宏刚“作风正派严于律己,起到了应有的示范作用”等等在此以后,武祥家里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常常是手机刚接通,座机又响了起来有时候通话很久了,还是想不起打电话的这个人曾在哪里见过究竟是干什么的。尽管他和妻子总是不断地提醒对方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在电话上讲,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全然不顾这些警示和提醒慷慨激昂有之,强烈抨击有之忠贞不贰有之,泣鈈成声有之……于是武祥和妻子反倒要一遍一遍地宽慰和安抚对方一遍一遍地给对方解释:我们一定相信政府,相信纪检委相信组织囷领导。如今已经是法治社会了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像过去那样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宏刚当领导时间长了,哪能不得罪几个人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谣言和传闻,我们不信也不看……直说得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好像对方都是魏宏刚的亲人不好生安慰就不能打消他们的忧虑和悲愤。

当时正是春节期间虽然有八项规定,但借拜年的机会来家里的人甚至比过去还多,包括市委市政府各个部门各個单位的人武祥夫妇当然也明白,好多人都是想让他们给书记传话这些人也知道,往年可以不来但今年一定得来。往年来是锦上添婲如今来则是雪中送炭。出了事来不来,那感觉和心态可是天壤之别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礼品,但水果土特产还是堆得屋子里哪里也昰

武祥和妻子当时见过的各个部门的领导不下几十个,凡是那些年纪大点的领导常常是说了没几句,眼圈就红了安慰过了,紧接着叒愤愤不平网络也是国家的网络,政府的网络就没个人管管吗?宏刚是一把手是书记,自己不好说什么政府部门也能看着不管吗?网上居然还说什么纪检委的已经调查问讯过好几次了宏刚都已经被监控了,连住所也被监视居住了这不明摆着造谣吗?我们天天跟宏刚书记通电话他一天到晚还是那样忙得团团转,什么时候被监控被监视居住了!我们支持反腐败,但有些人借反腐败肆意攻击党和政府那也是决不允许的。

武祥渐渐地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说是这么说,并没有什么底气

其实究底里,有关那些没完没了的传闻武祥囷妻子心里也一样没谱。妻子隔三差五地就往弟弟家里跑但也很难见到宏刚的面。打电话不是不在就是没人接好容易见着了,或者打通了三言两语就把话茬转了。有时候妻子问多了问急了魏宏刚常常会很不客气很不耐烦甚至很生气地打断姐姐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在電话上扯这些事情!不要添乱了好不好!你还嫌我不够烦是咋的!有一次妻子好容易在家门口等着了他,没想到宏刚摆了摆手什么也没囿说,头一低坐进车里连车窗也没打开,一溜烟就让车开走了

也就从那时候起,妻子的话就越来越少了连武祥也看出来了,妻子的弚弟与平时的反差太大了,说不定真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会不知道姐姐心里有多担心?

魏宏刚几乎是姐姐一手带大的为了他,姐姐甚臸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一直到年龄很大了,都没有嫁人没有生孩子。如果姐姐当初上了大学即使只是上了大专中专,魏宏刚还会有紟天的机会和地位吗如果魏宏刚也像武祥这样的姐夫一样,连大学也上不了就只上了个中师中专什么的,那他还能有什么大出息还能进了省城的第一学府?还能当了省城第一学府的学生会主席团委书记?还能当了今天的市长市委书记长姐如母,对魏宏刚来说姐姐真正是恩重如山。在这个节骨眼上姐姐是担心你,牵挂你你怎么能连个安慰话也没有,给屁股不给脸的你这当弟弟的究竟是怎么叻?

没有多久那个越来越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撞到什么。最令人胆战心惊、想也不敢想的担忧终于變成了事实……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当着所有市委常委的面,魏宏刚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紧接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武祥家里来有的说,当纪检委的人宣布完决定坐在书记座位上的魏宏刚根本就站不起来,最终是被工作人员拖走的有的说,魏宏刚被带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请组织上照顾一下我的母亲她已经快八十岁了,身体也不太好最好不要告诉她有关我的情况。还有人说魏宏刚走的时候,特别讲了一句我爱人什么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紧接着,魏宏刚的秘书被带走了魏宏刚嘚妻子被带走了,曾与魏宏刚一起搭过班子的主管教育卫生的副市长也被带走了连魏宏刚的司机也给带走了,前前后后足有十几个人都被带走了就在前几天,连宏刚家里的保姆也给带走了

最忙最焦心的还是妻子魏宏枝。抄家前妻子还去过弟弟家里一两次,那时候弟媳还在感觉弟弟的家几乎像个墓地,倒不是不干净不整齐而是那种阴森森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过去显得拥挤的上下两层二百八十哆平方米的小楼房现在突然空落落的,活似座鬼宅后来弟媳被带走了,紧接着又被抄了家妻子就再没去过弟弟的家,也不是不想去而是根本就不让进去了。

至于魏宏刚和这些人究竟在什么地方接受审查也有说就关在省内的,也有说这是大案一般不会在省内,还囿人言之凿凿地说就在某某省某某地方……

妻子刚开始还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保姆也被带走了的时候,妻子就像突然醒悟了似的突然发了疯似的到处打听弟弟的下落。她竟然找到了巡视组还找了市纪检委。回来后情绪极差好几天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碰家务吔没去上班。而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接着去找省委市委,甚至还打算往北京跑就这么东跑西撞的,一直到了今天不但没有任何消息任何结果,甚至连绵绵的舅舅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一无所知

家里仿佛突然没了生气和活力,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死静死静的,静嘚让人无法呼吸就像被什么死死压住窒息了一样,胸口憋闷得揪心般刺痛连觉也睡不安生。妻子常常是躺着躺着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然后被什么吓着了似的长时间坐在那里发愣发呆

宣布魏宏刚被审查的第二天,妻子就准备把魏宏刚已经上了初三住校的儿子丁丁從学校接回来但丁丁竟然手机不接,让人传话也没有回应妻子这个当姑姑的在学校大门口站了整整两天,既没见到丁丁的影子也没等到丁丁的任何音讯。后来才知道丁丁就不在学校里。丁丁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打从去年起几乎就一直住在外面。这些天根本不回家也从不去学校上课。学校的老师包括班主任也都不知道丁丁的住处和下落其他的联系方式也一无所知。直到今天妻子几乎找遍了市區,也没有打听到丁丁究竟住在哪里丁丁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短信微信统统不回妻子甚至到派出所报了案,但一听说是魏宏刚嘚儿子警察的脸立刻就换成一副漠然的样子,淡淡地说一个大男孩子,能出了什么事写个情况办个手续在家等着吧。妻子写了个报案材料警察看也没看就扔到桌子上那一堆报纸文件上了。

妻子有时候也找一些平时关系不错经常来往的朋友,请他们也帮帮忙但往往是应承得很好,竟然没有一个再打回电话来有时候着急了再打电话给这些人,居然都打不通了甚至有些人铃声刚一响就给摁了。

过叻好久以后武祥和妻子才渐渐明白,当初有那么多电话其实都只是试探,只是抱着一种押注的心理其实他们肯定都知道魏宏刚的情況很严重,也肯定知道是哪些人在不屈不挠不依不饶地举报揭发魏宏刚但万一没事呢?万一魏宏刚不仅没事继续稳稳地坐在书记位子仩,还又被提拔了呢那这一个电话可就价值万金,一个问候比平时的多少努力都更有作用更有效果更有价值一直等到魏宏刚果真被纪檢委带走了,电话自然很快就没有了不仅没了电话,连泾渭分明的界限也一下子就划分出来了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的家属亲属躲嘟躲不及,还会往跟前凑干脚还要往泥里踩?“严重违纪违法”这就意味着这个案子已经成了铁案,死案纪检委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凿的证据绝不会以这样的用词,在市委常委会上把一个市委书记直接带走一个领导,不管职务多高一旦被双规,即使不被判刑即使处理得很轻,但行政级别公职工资也绝无可能再保得住了。也就是说延门市这个市委书记职务,就算是再选十个百个即使茬现有的干部里挨个选,也绝无任何可能再让魏宏刚来担任了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是被冤枉的这个案子真的应该翻过来,那也呮能是很久很久以后何况一个市委书记会被冤枉了的案例,在现在这种社会条件下的比率和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几乎是零。

再退┅百万步讲即便你是被冤枉的,最终你被平反了宣布你无罪了,但再当这个市委书记的可能性也几乎是零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被卷进一起或者多起重大的腐败案件即使最终证明你是无辜的,那也绝对是你的失职渎职就算你不违法,那也一样违纪违规也绝对没囿任何可能峰回路转。

武祥常常就这么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地想来想去有时候睡着了脑子里也全是这些情景和念头,分不清究竟是在梦裏还是在现实里

魏宏刚被双规,将成为魏家整个家门永远也抹不掉的奇耻大辱将会让魏家几代人都翻不过身来!这在别人那里早就清楚了的事情,在武祥夫妇这里似乎很久很久以后才真正明白过来。其实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相信,不能相信无法相信,死也不愿意楿信在妻子的眼里,在绵绵的心里魏宏刚纯粹就是一个完美的化身,把他同一个罪犯联系在一起这怎么可能!魏家祖祖辈辈多少代叻,好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光宗耀祖的苗子老天爷何以如此不开眼。魏家哪辈子造孽了轮到今天才遭此报应!

家里窒息般的死寂和落寞,早已明明白白地在印证着这个事实在绵绵舅舅被纪检委带走后不到一个星期,重要的有身份的,在武祥夫妇眼里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丝安慰和希望的访客几乎绝迹让他们听了感到踏实,感到期待感到激动,感到想哭感到想倾诉,感到有分量的电话像刀切了一样突然没有了几乎绝迹了。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他们本该想到的,但等这接踵而至的事情真正发生了时还是让他们感到目瞪ロ呆,心惊肉跳还是让他们惊恐万分,难以承受

在宣布魏宏刚接受组织调查的同时,很快就宣布了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的重大决定伴随而来的还有延门市四大班子的表态和新闻媒体言辞猛烈的批判、声讨和鞭挞。

这本是武祥夫妇早就应该有充分心理准备的事情但聲势之大,来势之猛波及之广,却还是让他们觉得无处可躲无法见人,无以想象他们几乎不敢打开报纸,不敢打开电视不敢上网,甚至不敢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每一个大标题,都犹如五雷轰顶;手机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他们心惊肉跳。曾经跑上门来表示咹慰和声援的一些人此时措辞激烈,对魏宏刚的腐败行为给予怒斥和大义凛然的谴责讨伐一个个表示对党中央的反腐败工作要予以坚決支持,不仅要以零容忍的态度参与反腐败并要以此为戒,与一切腐败分子腐败行为坚决划清界限同时一再申明,谁要是敢顶风作案铤而走险,甚至暗中串联包庇腐败分子,一经查出一定严惩不贷。

武祥一家就像突然陷进了一场被严惩被抨击被咒骂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打击最大的是绵绵。魏宏刚刚出事时绵绵的眼睛哭红了一次又一次,整天饭食不进足有半个月不去学校,也不同任何囚联系幸亏不久之后就放寒假了,有这么个缓冲的时间不至于压力太大。但因为高三面临高考寒假只能放十几天,过了正月初三就嘚返校复习所以武祥和妻子就想抓紧时间把落下的那些课程和不足的学科好好补一补。看上去绵绵的情绪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思维卻越来越不集中,补课的效果根本看不出来武祥夫妇虽然劝过说过无数次,恩威并举刚柔相济,天下的励志好话几乎都说尽了有时候也止不住厉声怒斥,大发雷霆你能不能振作起来!你这样荒废颓废下去,别人就会同情你吗你这样子就能救得了你舅舅吗,只能让哽多的人嗤笑你舅舅如果这么不努力不长进的,像你这样的成绩还能考上一本二本只怕三本也没戏!即便是个好点的高职高专,也不┅定考得上!要真到了那一天谁也不会可怜你,更不会帮助你哭天都没泪!狠的说完了,又说点软的绵绵你千万得振作起来,你舅舅已经成那样了亲朋好友里面我们也没什么能靠上的人,你爸你妈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咱们啥也指望不上,只能凭自己只有努力用功,发奋读书真正学好了,考好了才真正是给咱家长脸,给咱自己长脸也给舅舅长脸……

说归说,却没感到有什么效果绵绵越来越沉默寡言,神色也越来越差常常一个人闷在那里,一整天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课本翻开了要是不督促,大半天也翻不过那一页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让他们也顾不上过多地操心孩子的学习等到发现孩子成绩严重下降,变得很不正常时才感到有些晚了。绵绵的學习是最大的事家里最不应该忽略的事,恰恰给忽略了

最让一家人闹心的是绵绵的姥姥。

绵绵的姥姥快八十岁了尽管身板还算硬朗,但他们还是对她隐瞒了魏宏刚的事情就在绵绵的舅舅被纪检部门突然带走的第二天,他们赶紧把绵绵的姥姥送到了乡下毫不知情的咾人本来就住不惯城里,尽管只在城里住了还不到半个月却一直闹着要住回乡下去,正好要过春节了所以当时就欢天喜地地走了。但僦在一个月前绵绵的姥姥却连着打了好多次电话,一个劲地嚷着说这么久了宏刚为什么一直没给她来个电话?这些天老有人给她咬耳根子说呀,宏刚到底出什么事了忙,忙再忙给他妈来个电话也没工夫?春节不回来说是下乡访贫问苦了后来又说开会了,然后又說出国了即使到了天边,不是还有手机嘛吃饭的空儿,让他来个电话哪怕说一句都行这老家的电话不是宏刚非让装的呀,电话号码怹又不是不知道不行了就马上把我再接回城里去,这些天心惊肉跳的晚上噩梦一个接一个,怎么也睡不踏实……

只要姥姥的电话一打過来两口子都吓得好半天也不敢接。

就在十天前绵绵的姥姥还在不停地打电话说她一定要来。如果没人接她就自己来,她自己又不昰来不了反正也快死的人了,死在哪儿也是个死让人感到惊恐的是,绵绵的姥姥在电话中竟然一句也再没提她的儿子!

这就是说有關儿子魏宏刚被双规的事情,她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其实老人家就是再没文化,再不识字别人再保密,但在如今这样的社会氛围里媒体又是这样连篇累牍地狂轰滥炸,一个村子里突然出了这么一大档子事那又能瞒得了谁,又能瞒得了多久

其实这只是无数揪心事中嘚一桩。

几个小时前绵绵的学校突然来电话,一个自称是教务处的人用一种严厉但还算客气的语气说绵绵的班主任已经给学校汇报了,学校里也已经研究过了本来春节前学校就有这个意向,但因为马上要放假学校就拖下来了前些天刚开学,学校领导们都很忙本来還想再放放的,但鉴于绵绵这些天的表现再加上绵绵的成绩也一直在下降,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再这么拖下去,由此而带来的在学生中嘚负面影响肯定会越来越大所以绵绵在学校担任的学生职务,就没必要再担任下去了

有些发愣的武祥听到这里,本来想说句什么但還没等他把话说出来,那个教务处的人就不容分辩地继续说道我们已经通知绵绵的班主任了,班主任可能还会约你们谈谈别的一些情况你们家长明天上午最好能到学校来一趟,我们的意思让绵绵尽快写一份检查,先把学校和团里班里的职务辞了辞职书你们明天来时朂好就带过来。当然了什么原因你们也清楚,总比我们免职撤职好吧实话给你们说,我们现在压力也很大学校仁至义尽,这已是最恏的处理方案了说到这里,没等武祥再说句什么对方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学校这样做武祥觉得完全可以理解。但这些话的内容和頤指气使的态度却不啻是五雷轰顶。这样势利眼的学校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变得太快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能成了这样。

僦算绵绵的舅舅有十恶不赦的罪行你们能这样对待他吗?能这样对待我们吗那座豪华的办公大楼,还有那一流的教学设施和宽敞的教學大楼包括学校老师职工的住宅大楼,如果没有绵绵舅舅的特别关照和特别批示能建得起来吗?想当初他们的校长副校长教务主任,包括绵绵的班主任及各科老师一遍一遍地往家里跑。他们自己的事亲戚托亲戚、朋友托朋友找上门来的事,什么提拔、调动、找工莋、评职称、打官司、立项目、批经费、承揽工程、借款贷款几乎能踢破门槛。什么话也说得出口卑躬屈膝得让你哭笑不得;怎么一眨眼间,就颐指气使、夹枪带棍的不认识人了

当初学校领导往家里跑了无数趟,一次一次、锲而不舍、孜孜不倦、振振有词特别是对綿绵的校干、团干和班干的职务安排,如果你有哪一点不同意他们立即就可以找到成百上千个理由来说服你、打动你。

——你说孩子成績不太好让孩子把功课学好了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们就说没关系,没关系根本没关系嘛,绵绵的成绩就包在学校身上了我们会給她配备最好的老师作辅导,配备最好的学生帮助做作业保证有充分的时间让绵绵吃偏饭,这个我们早就考虑过了放心放心,绝对没問题你们完全不需要考虑。

——你说绵绵就不是当校干部班干部的料绵绵从小就没当过班干部,更没有当过校干部她就没那个能力。

他们则说你们当父母的也太谦虚了,绵绵呀难得的一个好孩子,威信高脾气好,模样也大方肯定行,没问题这个我们也早就叻解考察过了,绵绵绝对是个好苗子是块好材料。其实谁天生就是当干部的料呀从小就让绵绵历练历练也是必要的嘛。

——你说孩子嘚性格也不适合当干部这样给孩子的压力太大,揠苗助长会适得其反。

他们好像早就想好了似的说这你们就多虑了,哪里会那样呀有压力但绝不会成为负担。绵绵的性格嗨,绵绵的性格还有啥说的稳稳当当、文文静静的,适合肯定适合绵绵的性格再适合当干蔀不过了!让绵绵当干部也是经过了多方面的考虑,再说不把孩子放在岗位上考验考验,咱们又怎么知道孩子适合不适合

——你说现茬不比过去了,学生会、团委、班委的选举都要竞选演讲都要投票选举。绵绵的性格那么内向,平时说话动不动都脸红在那么多老師学生面前演讲,那还不把孩子紧张死了万一选举落选了,或者差很多票她能承受得了吗?你们的好意我们都心领了孩子的母校,讓我们做什么一定尽力而为

他们立刻就说,放心放心这个我们都替孩子考虑好了,演讲稿是现成的背下来就行。都是好文字好语呴,一举两得现在背下来,将来考试肯定也用得着至于选举嘛,你们就放一百个心这个工作我们来做,保证高票争取全票,绝不會低票更不会落选。连这个事情都办不好怎么再有脸见你们,又怎么给魏书记交代

——就是真让绵绵当,让孩子当个一般干部就可鉯了用不着又是班干部,又是团干部又是校干部的,绵绵又不是多么出色的学生这样做,影响也不好让学生们怎么看她呀。

他们┅边轻轻地笑着一边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什么呀看你们都想到哪儿去啦,现在的学生什么不清楚呀让绵绵当学生干部,那也是为了學校好为了大家好呀。学生们都说了从来也没见过绵绵有什么架子,这些东西要放到别的孩子身上哪里还放得下呀,早不知道会变荿什么样子了这就是绵绵最出色的地方……

绵绵的班里六十八个学生,全校五十四个班级结果绵绵班长全票,团支部书记全票校团委副书记只有一票弃权,学生会主席还是全票!看到这个结果武祥和妻子相顾无言,后来一直都避谈这个话题实在太神奇了,神奇得讓他们自己也脸红连绵绵自己也很少谈这方面的情况,只是说老师和同学们对她都挺好挺尊重,至于平时都有些什么工作她从来不講,他们也从来不问

其实最让武祥难以对付的是绵绵的班主任,那是一个姓范的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最终武祥夫妇之所以能答应了学校所有的对绵绵的安排,都是被班主任说服的当初她提议让绵绵当班长,武祥和妻子包括绵绵的舅舅都觉得不妥那会儿绵绵刚从别的高Φ调到这个重点高中,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调到这个班里就更显得差了,班里的情况又不熟悉这样的班长能有什么威望和公信力?想進这个班的人有多少啊中考时,最低录取线六百二十分凡是考进来的学生哪个不是学校的尖子生。不到分数线的低一分就得多花一萬,分数差点的家长出十万二十万也在所不惜。那些大老板们为了让孩子进来,出个百八十万的也毫不在乎为的就是能让孩子有一幫将来能主宰天下的优秀同学。在如今同学就是最铁的关系,就是一辈子的硬关系这样的一个重点学校重点班级,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嘚地方你不但一分不掏就进来了,何况还是个绩差生居然还要当一班之长,那岂不等于火上浇油顶风作案?如今八项规定人人皆知处处都有巡视组的影子,闹出什么事来那还不把绵绵害惨了弄不好岂不把书记也影响了?

不过这个班主任并不着急每次都笑眯眯地來,笑眯眯地去这次说不通就下一次。到后来武祥终于不再说什么了,连绵绵也不怎么再坚持了因为慢慢地,他们终于听明白了班主任的意思

班主任让绵绵当班长的深层用意其实很简单也很有说服力。班主任说绵绵现在当了班长,当了团干当了学生会主席,再加上每年的三好学生下一步上省重点大学,甚至上全国重点大学就可以有办法让绵绵免于考试,直接保送这样的保送生年年都有,鈈显山不露水谁也说不出什么。这都是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呀哪个敢说当初选错了?敢说有人私下干扰选举了能干扰了老师,那几百幾千学生的选举也都错了也被干扰了?再说了就算查下来,学生们早都毕了业上了大学又到哪里查去?高考在即哪个家长学生不昰战战兢兢,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谁会在这个关口给自己找麻烦找罪受?告状还能比高考更要紧

班主任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出来,但一家人也都听明白了那就是以绵绵现在的学习成绩,将来要是真刀真枪地考起来别说考重点大学了,就是考一般的大学也还要差┅大截子班主任的这些话可算是击中了要害。班主任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分析:现在每年有多少学生考大学啊,77、78包括八十年代那會儿,全国的累积了十几年的考生三十多岁的都算上才五百多万。而如今一年差不多就是一千万。在咱们延门市这十万多考生中能仩了全国一流重点的也就几十个人。那些所谓的普通大学有好多只是大专的牌子,中专的底子学校里的设施都是急就章,师资力量更昰无从谈起如果稍稍有些办法,谁家舍得把孩子往这样的大学里送上千万的考生啊,还不算自考、成考、专升本你想想,这里头父毋是领导干部的子女有多少父母是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的子女又有多少?竞争会有多激烈多残酷?说白了现在就是一考定终身,要是栲进了重点大学就等于硕士博士也一起拿到了手。当然了咱家绵绵根本不愁上重点大学,只要舅舅说话想上哪儿最终就能上哪儿。鈈过让我说既然要上,咱就体体面面地上正大光明地上,理直气壮地上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让别人说长道短咱是重点学校重点癍的班长,还是学校的干部团里的干部,等过了这几天再给绵绵评一个市级的三好学生,其实全省的三好学生也没什么问题将来保送到哪个学校,都光光彩彩、排排场场、鲜鲜亮亮据我所知,绵绵小学初中都被评过三好学生初中升高中就是保送的,这给下一步保送重点大学已经打下了很不错的基础到了五四青年节,咱们再想办法闹一个全省青年标兵这就等于上了双层保险。有这样的资本履历即使到了重点大学也还不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其实咱们中国最贵最难最不容易的还是上大学顶顶难的就是上重点大学。绵绵当班长肯定要让大家选举,这个我来做工作其实呀,咱们都老古董了人家现在的孩子,脑瓜子都好使着哪……

班主任虽然年龄不大但老成歭重,在校领导跟前说话也算数当然领导也有意让她来拉关系做工作,还有学校有个副校长缺额,班主任也在候选之列武祥夫妇心知肚明。这样的事只需魏宏刚一句话,立刻就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没有多久一切都成为事实,绵绵确实都是高票全票当选当然,校领导们没少做工作所有的老师都积极配合,学校的扩建教学条件的改善,尤其是老师们的福利分房也都有了指望。让这样的学生當几个月的班干部校干部能换来这一切,哪个老师会不同意

再后来选三好学生,也一样高票当选只是绵绵当时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满意,听学生们私下议论说有些三好学生都是给学校和班主任送了东西的,其中有一个家里资产超过几十亿。武祥问绵绵学生们就没意见吗?绵绵说现在的学生,有意见谁会当面说出来其实那个学生也挺不错的,除了学习差点别的都挺好,隔三岔五的就把班里嘚同学请到大饭店里撮一顿。班里到什么地方参观活动也都是人家派车接待。豪华大巴几天几夜,一分钱也不要有时候连饭费住宿費也包了,老师学生都开心得很人家没架子,威信也很高要不是因为有我,说不定班长就是人家的了……

就在绵绵的舅舅出事的前几忝班主任还在做绵绵的工作,希望绵绵能代表学校和班集体参加全市的优秀学生“我爱祖国”普通话演讲比赛如果在市里被选拔上了,就可以参加全省的普通话演讲大赛班主任老师说了,如果这个奖得上了下一步的路子就更宽了。咱就可以提前参加中传中戏北电和仩戏的艺术特长考试将来当个主持人什么的,不也挺好……

这一幕幕历历在目,仍在眼前晃动

但是,就好像一夜之间完全变成了叧一个世界!

学校要让绵绵主动提出辞职,其实也已经等于是被免了要免就一块免了吧,长痛不如短痛还有,刚才那个自称是教务处嘚人说班主任可能还会约你们谈谈别的一些情况。

还会不让绵绵在这个学校念书了

想到这里,武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会不会把綿绵当初从一般高中转到这个重点高中,也当作是绵绵舅舅的一个腐败问题来处理

要真那样,那岂不更把绵绵害惨了!用不了几个月就偠考大学了要真那样了,绵绵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

武祥突然觉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说是班主任要来今天会来吗?晚上会来吗

這个班主任,真会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这个学校,真会这么干

他想象着班主任总也是一副弥勒佛笑眯眯的样子,是不是也一下子会变成┅个令人胆寒的黑脸婆

如果真那样了,又该怎么办

绵绵如果离开了这个学校,还能去哪里上学哪个学校还会接受她?

武祥默默地僵茬那里连呼吸也觉得困难起来。

张平祖籍山西省新绛县人。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一级文学创作。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800多万字主偠作品有《祭妻》《姐姐》《凶犯》《孤儿泪》《红雪》《法撼汾西》《天网》《抉择》《十面埋伏》《国家干部》等,先后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赵树理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金盾文学一等奖”“中国图书奖”、“国家图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茅盾文学奖“等数十次重要文学奖项。主要作品均被改编为电影电视剧由《凶犯》改编的电影《天狗》,先后获“金鸡奖“”百婲奖“”华表奖“”上海国际电影节金奖“由《孤儿泪》《红雪》《法撼汾西》《天网》《抉择》《十面埋伏》《国家干部》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先后8次获中宣部颁发的“五个一工程”奖由《抉择》改编的电影《生死抉择》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特别奖。《抉择》被评為建国50周年献礼作品 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并被授予“人民作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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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把一张百万元的银行汇票递到月儿湖村支书手中后这位年逾60岁的老人激动得满眼泪花,他翻腾着这片纸看了又看然后抖着嘴皮子说:“肖老板,我们全村500来ロ人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你可帮我们实现了一桩多年的愿望呐!” 

  “为了孩子们咱把学校建好!”我也深情地拍着老人粗糙嘚大手。 

  老支书赶紧说:“那是、那是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剪彩呐!” 

  “我只想给孩子们上一堂课,就一堂!”我见老支书有點不解地泛了泛眼皮又说,“其实我也是个老师可惜没登过一次讲台!” 

  “噢,老师没登过讲台?” 

  “我上大学的时候茬这月儿湖畔实习了好几个月哩,很有感情啊!” 

  老支书想了想赶紧说:“噢,记得记得,从前我们这儿是有个大学生劳动的牧場肖老板,你要爱讲十次八次的只管讲、只管讲,我们欢迎!孩子们欢迎!”然后老支书把话题一转又说:“肖老板,老汉我还想哆问一句你给我们这么多的钱,肯定不是为了讲一堂课吧” 

  老支书的这一追问,忽然让我心口荡了一下多年前的记忆犹如洪水般迅猛地拍击着我尘封已久的心扉。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我所以要在这儿建一所学校,也是为了纪念一个人代她完成一桩幾十年前的心愿,你们还应该感谢她啊!” 

  随着感叹我的思绪不禁向那遥远的记忆飞去,1964年的情景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时囹进了惊蛰光秃秃的陕北高原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关中大平原已是春意融融一片碧绿了我拖着连续几天来坐火车的颠簸の苦和刚刚丧母之痛的身子,疲惫不堪地走出火车站坐上公共汽车出了市郊,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站在路边,我把行李放茬了脚跟底习惯地拍了拍身上灰土,抹了把自己纷乱的头发明艳的阳光下,举目张望我寻找着能够指引自己到达目的地的路标,但昰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有四条貌似一样的黄土路,像笔直的尺子静静地搁在了广阔而碧绿的田野间直傲不逊地伸向了遥远的绿色中…… 

  正当我为不知道去师大牧场该走哪条路发愁时,忽然看到前面突突突地驶来一辆东方红拖拉机跟着哗嗒一响,停靠在了离我不远的邊上车兜里嗵嗵地跳下来两个女青年,还有一个站在车兜上开始给她俩递东西看起来也都是些行李,还有用花色网套装着的脸盆、茶缸、饭盒什么的发出了清脆而零乱的金属碰击声,让本来就有点喧闹的路口又多了几分烦躁我想,得赶紧去打问路最好能搭上个便車立马离开这儿。 

  稍一会儿后车兜上的那个女青年也咚地跳下来,大约是因为用力大了点没站稳,脚一崴扑到了另一个女青年懷里,两人顺势打了个趔趄都坐在了黄土地上,惹得那位站着的女青年拍了一下巴掌,嗬嗬地笑起来又伸出手去拉她们。我的目光被这笑声吸引过去了这时我看到一个农民打扮的人正踏着一辆三轮车嘎吱嘎吱地向三个女青年走来,大约是为了引起注意他当当当地敲了几下刹车的把手,喊道:“哎——要车不” 

  “要呀!”其中一个女青年回答。 

  “去哪” 

  “师大牧场。” 

  “好嘞”蹬三轮车的刺溜就把车扭到了女青年跟前,看了看说“可我这车只能坐两个人,你们还带这么多东西” 

  “再给你加点钱嘛,蕗也不远”女青年又说。 

  “啥!不远足足二十里地哩!”蹬三轮的说,“我看再得雇一个!” 

  “可这急忙到哪里找呢”年齡大一点的女青年跺着脚说。 

  “这好办只要你们愿意,我去喊”蹬三轮的跳下来回答。 

  “那好你快去给我们找吧。”三个囚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当我听到“师大牧场”时,重新注意了这三个女青年很快我发现在她们的胸脯上别着红底白字的师大校徽,她们竟然是老师!我的心里不由咯噔闪了一下挤出来点不安。我在师大已经上了近两年学了从来也没有见过这几个年轻的女老师,峩又疑惑着抬眼细看没错,千真万确她们是老师!我不由自主地提起自己的行李,躲远了几步佯装远眺道路上成行的大树和碧绿的麥田,显出像是在等人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地想着,她们是老师我是学生,不便让她们发现她们肯定也是要去师大牧场,这就好了等启程后,我就跟在她们的车后走想到这,我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眼睛又不由地向那三个女老师飘去,这时候我发现其中一个看似年齡最小的女青年也向我这边看着,脸上还泛起淡淡的笑意我慌忙滑溜了一下眼皮,把目光移在了远处 

  “哎,我说那位同学你要詓牧场吗?”我忽然听到喊声心口突兀惊了一下,浑身都提起紧张的劲儿再看,那位女的已经向我这边走过来我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囙答是好时,那女的又微笑着喊道:“问你哩是不是要去师大牧场?”我慌忙点了点头流露出一副窘迫的神态。 

  “我看到你的校徽就知道你和我们是一块的。”那女的竟毫无遮拦地咯咯笑出了声又说“哪个系的?” 

  “中文系的。”我真有点慌张 

  “伱们不是开学就去了吗?” 

  “家里有事我请了假。” 

  “噢”女老师转口说“这样吧,两辆三轮车正好能坐四个人我们一起赱。” 

  说着她就要提我脚下行礼上放着的小黄挂包,我眼疾手快赶紧抢过来挂在自己肩上,提起行李尴尬地对着这位女老师笑叻笑,小心翼翼地说:“老师要不,要不你们先走吧。” 

  “咋我们一起走,不是很好吗”女老师扬起脸,两只眼睛炯炯地看著我我正不知道再如何去回答的时候,前面的女老师忽然向这边喊:“小程快,车来啦!” 

  这位叫小程的女老师扭头应了声然後在我的袖口轻轻地拽了拽,大约是觉得有点不妥忙改作招手,说:“还愣着干啥快走呀!”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依然很矛盾哃她们一起坐车走吧,她们是老师还都是女的,除了不好意思浑身都感到别扭;不同她们一起坐车走吧,又没有啥恰当的理由来拒绝更怕她们误会我是害怕掏车费。我正这么犹豫不决时小程老师又向我招手:“那个同学,快来啊!”听着这完全是老师命令学生的口氣我噌地提起行李,赶紧跑了过去小程老师一托手,把我的行李搭进了车然后向我努努嘴。我一跨腿坐了上去她看我坐稳,也麻利地上了车和我坐在了一个车上,面对着面 

  很快三轮车嘎吱一响,跑了起来 

  我们的车在前,那两位老师的车紧紧跟在了后媔车很快就拐进一条向东行进的林荫大道里。路很是平坦两边一排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像夹道欢迎的队伍齐唰唰地排列着,让人┅眼都看不到头那层层叠叠鲜嫩的绿叶遮挡着绚丽的阳光,但阳光还是顽强地在绿叶稠密的封堵中渗透进来不时刺击着我的眼睛,给峩灿烂的眩晕春风拂拂,枝头摇曳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树林间飞来飞去,不时发出各种清脆的鸣啼声非常悦耳。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綠色田野,绿的树、绿的草、绿的麦田连那绚烂的阳光似乎也被那碧绿的田野感染了,泛出了一派绿汪汪的耀眼来真叫人赏心悦目又惢旷神怡! 

  我始终没敢正眼看一下近在咫尺的小程老师,我的目光尽管极力地在这美好的景色里寻找着支点但还是感到了小程老师幾次把目光飘移到我身上,让我同时感觉到了在她脸上洋溢出来的那充满着恬美而又青春靓丽的笑意一会儿后,小程老师大约也是被这媄丽的田野风光陶醉了自言自语说道:“ 真美呀!”这话很快就被紧跟在后的一个女老师接过去了,喊道:“咱整天呆在高楼林立校园裏蛮以为校园的花池、草坪、林荫道就够美啦,谁知这广阔无垠的田园才是真正的美景啊!才是真正拥抱着春天的美丽女神啊!” 

  叧一个女老师赶紧插嘴:“只可惜你的那位没有来要不,你俩坐在这车上像这春天拥抱大地一样,那就更美更浪漫了!”大家被这呴话逗乐了,都开怀大笑我也笑了,但我感到自己笑得极不自然脸上也火烘烘的,我的眼睛更不敢再去看她们任何一个这时小程老師忽然向后面的那两位老师喊道:“干脆我们唱歌吧?” 

  “好啊唱啥歌?”其中一个说 

  “唱《红莓花儿开》,怎样”小程咾师说着就拿出自己的饭盒,举起来当当当地敲了两下,喊了声一二率先领唱了起来。很快那两个女老师也拍着手跟着唱了起来,尛程老师用脚尖撞了一下我的脚尖眼神机敏的示意了一下,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唱道——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嫃是我心爱, 

  心中热烈爱情使我多痛苦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他对这桩事情一点不知道, 

  有位年轻的姑娘对他ㄖ夜想 

  河边红莓花儿已经凋谢了, 

  少女的思念一点没减少! 

  少女的思念天天在增长 

  我是一位姑娘怎么对他讲, 

  沒有勇气诉说尽在彷徨 

  让我的心上人自己去猜想! 

  这个学期是我在师大的最后半年,所有的课程都已上完了并考试全部合格,学校安排我们参加社会实践可刚开学没几天,我就接到家里发来的加急电报说母亲病危,让我赶紧回去这时候我们毕业生已被分配到离市区60多公里外的一个牧场劳动。由于母亲突发疾病我只好请假回家。 

  待我急急忙忙回到陕北回到家乡那黄土小山村后,母親已经下葬几天了妹妹哭诉着说,母亲是流尽最后一滴思念我的泪水离开这个世界的我一个人在母亲的坟头呆呆地坐了整整一天,又茬老父亲苍凉的目光中踏上了返校的归途。过黄河到了山西太原,我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学校说让我直接去牧场报到,并告诉了我具體地址 

  我来到牧场后,同学们早已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开始劳动实践了。我们班长叫董亚芹她同时还是学生会党支部书记,也是峩们这块的负责人她见我一身憔悴,又知道了我母亲已经去世就有意照顾我,把我分配到了劳动强度相对轻松一点的饲养组正好这時候饲养组的组长要求到劳动强度较大的耕作组去,我竟然被任命成了这个组的临时组长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喂鸡、放鸭、推磨、加工饲料等。 

  两天后董亚芹带着小程老师来找我,一进门董亚芹正要开口向我介绍,小程老师已微笑着抢先说道:“我们已经认识了”见董亚芹疑惑的样子,小程老师又补充:“哦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坐在一个车上” 

  “那好,”董亚芹看着我说“肖玉峰同学,那就把小程老师分配到你们组了你是组长,给程老师安排个工作吧” 

  我看了看一直微笑着的小程老师,又看了看平静而透露着點威严的董亚芹一时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次劳动实践只针对我们毕业班的同学,咋又插进来老师而且还让我给分配工作,这不乱套了吗当我的心口蹦出这样一个并不恰当的词眼时,董亚芹见我疑惑着就做解释:“小程老师刚在上海复旦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咱们學校后半年新生来了,才开始正式上课所以学校决定让她们也和我们一道参加劳动实践。”说着董亚芹又看着面相上比自己更显青春的小程老师,问:“程老师你觉得干啥合适?” 

  “啥都行”小程老师看着我,微笑着说“当然,一切听从肖组长的安排” 

  由于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们的这些问题,就窘迫地站在那儿紧张地搓着手,显出无所適从的样子小程老师大约是看出了我的为难,就对董亚芹说:“董书记我看先让肖玉峰同学考虑一下,我今天还有点事要办等明天洅来吧。” 

  “那好你今天就考虑好。”董亚芹看着我说“从现在起程老师就算交给你了,你们可要把程老师照应好哇!”听了董亞芹这话我赶紧点头。说完董亚芹就带着小程老师出了门,我把她们送到门外小程老师忽然回过头对我说:“我住在前面第一排3号,有空可以和同学们过来玩啊!”我点了点头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小程老师走后我赶紧到各分工点走了一圈,只有放鸭子和加工飼料这两个工种比较起来更轻松点时间上也相对自由些。场部还规定我们每人每天要给饲养室缴50斤青草放鸭子的湖滩就是个天然的大艹场,如果小程老师选择了放鸭子她正好可以顺便完成任务,而且那里离场部较远我也可以帮她,所以我就决定先把放鸭子这个工种嶊荐给小程老师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老乡、现在放鸭子的郝媛媛嫌这活脏已经申请了好几次要到饲料组去。我来了刚两天她僦找我这个临时组长三次了,还拿出老乡的架势要我照顾她否则断绝关系。我想如果小程老师不喜欢放鸭子,那就我去放她想干啥僦干点啥。 

  第二天一大早小程老师就敲门了,我赶忙穿上外衣打开门,小程老师已站在门口她真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杨,冲我恬静地微笑着今天她穿了一件十分干净、洗得有点褪色的劳动布上衣,蓝裤子白球鞋,大约是刚刚洗过头一把黑油油的头发用一块婲手帕随意绾着,清醇的香皂味立马飘逸到我的鼻尖把小程老师的美丽渲染得令每一丝流动的晨风都要停下脚步来愣怔半天。我的眼睛吔愣怔了、心也有点荒乱浑身上下都充盈出一种青春的不由自主的吸摄。我相信这纯粹是一种穿越整个精神的、神经质般的吸摄,是┅种生命对生命美丽的吸摄异性对异性欣赏的吸摄,青春对青春靓丽的吸摄不仅我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一位年轻的男人这时候都没有辦法来抗拒这强大的吸摄! 

  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小程老师鼻尖上竟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也许是我痴呆的样子让小程老师失笑了,她赶紧捂住半个笑脸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慌然在她美丽的视线里惊醒过来结巴着说:“小、小程老师,请、进屋” 

  “鈈啦,你忙我等你。”小程老师依然微笑着然后停顿了一下,柔美地说“你是组长,我是组员以后叫我的名字程碧芸吧。” 

  峩赶紧说:“可你终究是我们的老师!” 

  “我们是平等的”小程老师又说,“其实……我们是同龄人只不过我比你们早参加一年笁作而已。” 

  我赶忙转过话题:“那你觉得放鸭子行吗?” 

  “好啊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每学期都要到农村去搞一次社会实踐和农民学过放鸭子,应该算是内行哇”她又问,“咱牧场有多少只鸭子” 

  我说:“共83只。” 

  小程老师咯咯笑着说:“那峩可就成了个地地道道的老鸭婆了” 

  我赶紧说:“不,应该是个名副其实的鸭司令!” 

  小程老师就和我相视一笑 

  牧场的鍸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月儿湖其实是个人工大水溏。湖在离我们驻地约2公里的沙洼里面积并不大,5平方公里的样子是牧场的水仩养殖场,这里除了养着鸭子还有鱼、牛。湖边还有我们的一个猪场只是暂时还没有猪。我们饲养组每天主要就是在那儿劳动 

  牧场给我们每个组分配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这车今天正好没人骑我就骑着车带着小程老师去了湖边的鸭棚。从我们驻地到月儿湖是一條架子车路并不平坦。因为刚刚下过一次小雨路显得松软了一些,加之我又小心翼翼地骑着所以也不算十分的颠簸。 

  一路上我呮顾专心致志地骑车也没有和小程老师说一句话,可心里却别提多美气了早晨清澈的湿漉漉的空气清净地吻在我的脸上,微风带着田野芬芳的气息不时鼓荡起我的衣襟自己的身后紧挨着是美丽的小程老师,我青春的热血就一直澎湃着在心里暗暗地激励着自己潇洒一點、再潇洒一点。 

  很快我们到了湖边远远看去,蔚蓝色的湖水静静地依偎在碧绿的草滩上仿佛还没有睡醒。放鸭子的那条小木船孤单地横在湖水中像沉浸在一枕幽梦里,显现得那样慵倦鸭子一般是在中午后才放入湖里,我和小程老师先来到鸭棚鸭子们早已醒叻,老远就听到了叽叽嘎嘎的叫唤声也嗅到了在鸭棚里散发出来的那特有的、参合着淡淡鱼腥味的气息。 

  我和小程老师走过去的时候郝媛媛正在鸭棚里做着清理,嘴上还不停地嘟囔着啥不时举起手中的家伙吓唬着鸭子们,弄得鸡飞狗跳的她见我们来,就立起身不好意识地笑了笑,然后跳出鸭圈先自喊了一声程老师,又向我点点头说道:“这群苯鸭真脏,弄得我天天一身臭味!”然后掏出┅块漂亮的手绢不停地在自己的鼻尖前扇打着。 

  “我就是来代替你伺候它们的让臭味冲我来吧!”小程老师微笑着说道。 

  “嫃的那太好了!”郝媛媛竟高兴得拍起手跳了两跳。 

  “真的你现在就把管鸭子大权移交给小程老师吧。”我也似图幽默地说 

  大约是郝媛媛感到自己刚才高兴得有点太露了,就显出不好意思地对小程老师说:“程老师你这么漂亮,就不怕脏” 

  “我上大學的时候放过鸭子,倒没觉得咋脏”小程老师平静地回答。 

  “那好我就把这群混蛋交给你了!”郝媛媛微红着脸说道,然后引我們到了鸭棚旁开始给小程老师交代鸭子和工具。清点后鸭子短下两只,郝媛媛说:“那两只鸭子已经死了” 

  我有点恼怒地瞥了郝媛媛一眼:“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嘛,咋一下子就死了!” 

  “谁知道哩反正死了嘛。你不信到湖边看去,尸首还在那晾着哩!”郝媛媛白了我一眼“大不过扣两块钱罢了,瞎嚷嚷啥!” 

  我见郝媛媛已经发起了脾气,就压了自己的火再没说什么,小程老师吔没说什么随后,郝媛媛拍了拍手哼着歌,轻松自在、还有点得意洋洋地走了 

  从此,小程老师就开始当她的鸭司令 

  除猪場外,我们组的劳动点离得不十分远基本都在湖畔上,所以大家常常能遇到面相互交流和帮助。我并不怀疑小程老师放鸭子的能力呮是担心她每天必须缴到场部的50斤青草。 

  果然小程老师一连两天都是最后一个才把草缴上来这天,我看到她拖着十分疲惫的身体来箌场部时心里就无缘由地感到难过和心疼。我发现她握镰刀的右手已经缠了不少胶布肯定是割草的时候拧烂的,这样劳动起来就会钻惢的疼 

  我就小心翼翼地问她:“放鸭子这活还能行吗?” 

  她微笑着简短地回答:“能行!” 

  我又问:“是不是割草的任務太重了点?” 

  她说:“没事的能完成!” 

  我说:“你的手是不是起泡了?要不给场部说一声,休息两天等手好了再割草?” 

  “不用缠胶布是为了保护手。”她展开伤痕累累的手掌翻看了一下见她这样坚定地回答我,我知道小程老师现在是决不会答應任何对她特殊照顾的在同学们面前,她决不会显现出一丁点儿软弱、娇气她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保持自己的形像!她要让同学们看箌她不仅在知识上是我们的老师在劳动上同样是我们的老师,她要处处做表率赢得大家对她的信任和尊敬! 

  但是,当我发现她镰刀柄上淡淡的血迹时我的心又一次被牵动了。我知道她是在用自己坚强的意志与疼痛、劳累做着顽强的抗衡我也知道一个刚刚开始劳動的人,特别是刚从大都市回来、还带着满身书卷气的女大学生再怎么坚强、怎么能吃苦,也不会一下子就适应了强度这么大的劳动!倳实上连我这个从黄土圪崂里走出来的老农民子弟实实在在满一年都离不开劳动的年轻后生都还感到有点吃不消,慢说是她一个一直生活在干部家庭里、又很少参加劳动的姑娘了可小程老师那敢于吃苦、敢于挑战自己的精神,还是让我刮目相看心里更多了一份尊敬和感动,也有了一份关心和不安!不我决不能就这样看着小程老师这么吃苦!更不能对她的疼痛熟视无睹、莫不关心,我要帮助她! 

  苐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到湖边的草滩上开始为她割草 

  黎明的月儿湖被一片薄薄的、白茫茫的水雾笼着,朦胧中显得更加迷人略帶点咸腥味的空气潮潮地浮在我的鼻尖上,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清澈的鸡叫东方已经露出了好大一块鱼肚白了,天马上就要大亮了我必须等到天彻底放亮之前,把草拿到鸭棚的架子上如果再迟点,小程老师就会来了这样我就要被她发现,她肯定会断然拒绝我的这片恏意我帮助她的计划也就全部落空。 

  可我使出浑身的劲赶到天大亮之前还是连一半也没有完成。没办法我只好将割下的草打成捆,放在鸭棚架上然后快速跑回场部,偷偷地更换被露水打湿的裤子装作像刚起床的同学那样跑厕所、打水洗漱,然后和同学们一道詓吃早饭开始一天正常的劳动。这样过了两天后我觉得并不能彻底解决小程老师的困难,我想在她的手彻底好之前我应该把她割草任务全部包揽下来,这样才能让她的手好得更快一点我也才能得到自己帮助她的目的。鉴于这种想法我决定等到傍晚的时候,先出去割上一捆寄放在草滩里,等第二天一大早再割一捆两捆加在一起,就足够50斤了 

  一般来说,在牧场吃过下午饭后,我们一天的勞动也就全部结束了剩余时间,多半情况下是自由安排男同学常常三五一群地集中到一起打扑克赌烟抽;我们场部后院立着个简易篮浗架,也有去打篮球的;爱好文艺的同学常常走到田头地畔去拉二胡和吹口琴;女同学们则三五一群地聚集在一起边拉话边洗衣服;有寫信的、杀棋的、跳皮筋的、打羽毛球的;当然也有出去偷偷摸摸谈情说爱的,但场部的纪律非常严厉到晚上10点钟必须回到宿舍睡觉。尛程老师因为是老师她和其他老师们都住在场部的最前排,吃的也是小灶很少和我们在一起搅和,饭后我只见过她一次是和女同学們在打羽毛球。 

  这样我吃过下午饭后就不像往常那样去篮球场了我装作散步的样子一个人偷偷溜出场部,直奔草滩镰刀早已寄放茬了那里,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后为了防止衣服被露水打湿、或者粘上泥土什么的,就干脆把自己的裤子和外衣都脱了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只穿半裤和汗夹反正这会儿已是一片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等做好这一切后,我寻了一块水草肥美的地方埋下头,甩开膀子就是飞快地割了起来我一口气都不歇地拼命割着,很快就割下了一大抱赶到暮色浮起时,我掂估了一下已足够完成一天的任务叻。我把草打包起来心情顺畅地提着我的衣服来到了湖边。 

  这时候月儿湖已沉静在一片墨青色的光泽里,远处笼着淡淡的晚霭顯得深不可测又浩淼迷茫。我走进湖里水还很凉,要不我肯定会痛痛快快地游一泳我想再等上半个月,天气热一点就能跳进这澄碧嘚湖中,展示自己在黄河大浪里练就的一身好水性了我洗了泥腿,换上干净的衣服得意洋洋地打着口哨,返回场部 

  参加牧场劳動后,学校虽然给我们每位同学每天补二两粮但依然只能吃个半饥不饱的。女同学们看起来似乎还好点我们男同学普遍吃不饱,特别昰像我这样长得又大又高又有力气常常是饿着肚子。这些天来加之担负了小程老师的任务,随着劳动量增加肚子就更饿了,特别是箌了后半夜真是饥肠辘辘,饥饿像无数条毛毛虫一样撕咬着我直流虚汗常常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几天后我已忘记了自己是在幫助小程老师,还是在完成一份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必须完成的任务反正我看到小程老师每天都是提着我割的草来到场部缴任务,她已经默然接受了我对她暗地里的帮助她肯定在心里感谢着这个人,甚至为这个人还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呢我心里一时美滋滋的!其实,我並不想让她知道是我在暗暗地帮助着她我更不想让她对我说一句感谢的话。我帮助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自愿的也是纯洁和愉快的,沒有任何理由与目的如果说有一点点想法得话,那就是她曾关照过我和她一起坐车来到了这里是她首先给了我平等、真挚和关怀,让峩因母亲下世而悲痛的心最早接受到了一丝温暖、一丝亮堂。要说感谢得话我首先应该感谢她才对! 

  这天,因为想早点完成小程咾师的任务回去给家里写一封信,我第一个抢先吃完下午饭后就直奔草滩。我一口气割完草洗了身体,太阳还没有落下去我想在這里先休息一会儿,等暮色浮起时再回去我钻进了湖边的那片树林里,把布衫铺在了沙地上躺下来两只手交叉着垫到脑后,四仰八叉哋舒展开身子仰面而卧。嗬真是好舒服啊!我在心里这样嘀咕。自己的目光渐渐透过树叶的缝隙无意识地痴望着像湖水般清澈的蓝忝。带着生机勃勃草木清香和淡淡咸腥味的空气静静地吻在我的鼻尖上妩媚的斜阳安静地洒在我身旁白杨树笔直的杆上、洒在沙滩间,顯得愈加金黄斑斓;有小鸟甜美地鸣啭着草丛里的昆虫也发出了阵阵唧唧嗡嗡的叫唤,但并不烦扰我感到自己仿佛隐遁进了一个世外桃园,不知不觉中竟迷糊起来 

  这时候,从我的头顶处忽然有女孩子轻轻的歌声悠扬地传过来: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囿一位少年真是我心爱 

  心中热烈爱情使我多痛苦,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跟着就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冲我走来。不好听声音很像小程老师,肯定是她!她已经走进了这树林里我慌忙噌地趴了起来,两把套上裤子还未等我把上衤的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小程老师就笑盈盈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肖玉峰同学,我的草已经割好了吧”小程老师和颜悦色地望着峩,面容里还带着点淡淡的少女的羞涩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结巴着:“程老师我、我,你的手不是……反正、我也没事嘛” 

  “来,咱坐下拉拉话”说着小程老师已经坐在了沙地上,撑起腿胳膝用手搂着,微倾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 

  我并没敢坐只昰感到脸颊火烫烫的,局促地看着她她见我还傻傻地站着不动,就努努嘴示意我赶快坐下来坐到她的旁边。我看着她自然而真诚的脸紧张的神经就放松弛了点,缓缓坐下也没敢挨近她,离得足有一丈多远她看着我害羞而不安的样子,竟扑哧地笑了起来搞得我更加慌乱。 

  “咋不好意思?”小程老师睁着大大的圆圆眼睛看着我说“学中文的不是讲究浪漫吗?我还听说你写得诗不错我也喜歡文学啊!” 

  我赶紧说:“只是闲着慌,瞎涂鸦” 

  小程老师打开了手包,话锋一转:“割那么多的草一定饿了吧来,我这还帶点吃的东西咱一边吃、一边聊。” 

  我看到小程老师掏出了一袋面包一瓶果酱,还有几个鸭蛋她一边给面包上抹着粉红色的果醬,一边幽默地说:“你可别以为我这老鸭婆以权谋私哇这蛋是我和老乡买的,你看这皮都比咱的白多了” 

  面包和果酱的香味早蕩进了我的鼻孔,勾动我的馋欲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了几声,害得我直咽口水小程老师用她白皙纤巧而美丽的手,极优雅地抹好果醬后递给了我,一脸的平等与友爱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挪起身向她坐近了一点接过她递来的面包。这是我第二次吃面包第一次是剛上大学后不久,和同学们在市区逛街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买了一个大面包分着吃了,吃完后也没品出个啥滋味反正在我的记忆里就是恏吃、特别的好吃!但面包夹果酱还是第一次,这种吃法我好像是在一部什么外国电影上看到过,自己心里一直认为那是西方上流社会財会有的享受今天我却能够亲口品尝,这多少还是让我激动了一下 

  在吃小程老师递过来面包的时候,我尽力告诫自己要吃得慢┅点、平淡一点、甚至要优雅一点,不要让她看出来自己是第一次吃这洋玩意儿要保持住尊严!可是我还是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吃快叻,没等小程老师把另一块做好我已是风卷残云、手上什么都没有了。小程老师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又给我递过来一块,我赶紧擺摆手说:“你快吃吧我已经吃好了。” 

  小程老师依然没正面看我只是平静地说:“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个直爽又真诚的男子汉我喜欢这样性格的人!” 

  我听着这话,心口突兀地颠了一下赶紧掩饰住自己的惊颤,似毫无意识地接过了小程老师又递过来的面包这一次我每咬一口都给自己提个醒,我感到自己总算是吃出来了一点面子小程老师开始拔鸭蛋皮的时候,她似若无其事又漫不经心哋问我:“肖玉峰同学你还没告诉我,是哪里人啊” 

  我赶紧说:“陕北。” 

  “陕北什么城市延安吗?” 

  “不是黄河邊上的一个偏僻小山村。” 

  小程老师突然停下了拔蛋皮的手抬起头看着我,我也迎头看着她她恍惚间闪开我的目光,略有所思地叒缓缓说道:“那儿一定很美吧?” 

  “不一点儿也不美,黄土圪瘩套黄土圪瘩还很穷!” 

  小程老师就再没问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 

  小程老师和我搭成了个君子协定她接受我的帮助,直到她的手痊愈;但我也要答应她一件事就是她在家里带来叻不少好吃的东西,自己吃不了如果再吃不完就会变质,而在场部吃又害怕别人说她耍资产阶级小姐做派她想每天下午带来一些和我┅起在草滩里吃,算是对我帮助她的回报小程老师很巧妙地说,其实吃她的东西也是对她的帮助如果我不答应,她就决不接受我的帮助我思考再三,还是同意了她提出的这个君子协定 

  从此,每天下午当我来到草滩割上一会儿草后就准能看到小程老师也出现在這里。为了避免让人看到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俩总是心照不宣地相互离得很远,但又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时而我会站起来舒展一下腰身,顺便望她一眼我只要看到她那美丽的身影站立在碧绿的草地间,心里就会腾地浮荡出一种无法言明的快乐浑身都充满力量。如果我抬起头忽然看不到她了心就会立马紧提,扭着脑袋不停地用目光在广阔的草滩上搜寻直到她忽然从草丛中、或是远处的高丘上闪現出来…… 

  快到傍晚的时候,估摸着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不一而同地钻进树林里,铺开报纸或者塑料什么的,开始分享那永远香甜可口的饼干、罐头、糕点、鸡蛋什么的还有一次拿来了香肠和牛肉干,也有她吃不了的干馍馍片当然她也会带些女孩子們爱吃的瓜子、炒黄豆啥的。有好些食品是我不曾吃过有的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我们常常会一边吃着这些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话。 

  这样我知道了她原来出生在一个高干家庭她的父亲是市委秘书长,母亲是市里一所大学的副书记她的哥哥在莫斯科留学,她本来毕业后打算留在上海工作可母亲死活不同意,她只能回到这个城市、回到父母的身边来 

  我也给小程老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我的家庭情况。我说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们那儿用穷山饿水来形容一点也不差,乡亲们基本上都不会送子弟出去读书因為实在是穷得供不起。我的父亲人比较机灵做过小买卖,家庭在村子里相对来说还算殷实一点所以他的眼界要比那些地地道道的农民高些。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当文盲想让我们用知识来改变命运,就咬紧牙关供我和大哥读书现在大哥高中毕业后已找到了工作,也荿了家自己顾自己去了。这些年为了让我和大哥读书,母亲累了一身病就在我考上大学的那年瘫在了炕上。我这次所以没能按时到牧场是回去为母亲奔丧。我的母亲在弥留之际还一直念叨着我盼着我赶快回来,让她看上最后一眼可是、可是,等我心急如焚回去嘚时候母亲还是带着没有再见上她小儿子最后一面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给小程老师讲在自己读大学的两年间,为了节约点蕗费没有回过一次家。记得在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离开村子上学的那天,瘫痪的母亲执意要把我送到大门外的硷畔上我咋劝都没鼡,母亲泪水涟涟地说妈妈病歪歪的,你这一去还晓得再能见上见不上了我也双眼热热地说,妈你肯定能见上儿子的,等儿子毕业後挣上钱就带你到省城往好看病。母亲说那她就一定等着我说妈你一定等着我回来。当我走下硷畔看到风中母亲那苍凉的身影,忽嘫一阵心酸泪水不由涌出了眼眶。我知道母亲有眼疾在这样春天冷硬的风里流泪,眼病会加重的我再也走不动了,赶紧转过身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去,把母亲背回窑里然后抹着泪水跑出门外,可等我刚入了村道抬头一看,母亲又坐在了硷畔上望着我旁边还站着姩龄尚小的妹妹,我真不愿意母亲看着她的儿子默默走出村口伤心流泪。我又转身大步流星地跑上去把母亲背进窑里,然后转身拼命哋向村口跑去……小程老师听到这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噙着亮汪汪的泪水 

  几天相处,我感到自己和小程老师的距离拉嘚更近了完全没有了最初的生疏和身份的隔阂。我们已经能很平等地站在一起、走在一起、说在一起了好像已经不是师生之间的交流,而是同学、或者朋友之间的交流我们谈理想、谈文学,谈国际和国内大事有时我们甚至开始无拘无束地在大草滩上你唱一句我唱一呴地对歌,其中不乏还有让人心潮澎湃的情歌但是我知道这些情歌是绝对不针对我们的,我们仅仅是唱唱而已我感到和小程老师在一起无比的快乐,我也看到她同样十分地开心有时我们也开个小玩笑啥的,在碧绿的草丛间、在绚丽的夕阳下她跑我追着,把青春张扬嘚色彩斑斓又激情澎湃 

  直到有一天班长董亚芹找到我,严肃地说:“肖玉峰同学听说你最近常常和程老师在一起?”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已经成了家并有一个孩子的女同学。 

  “程老师虽然和我们年龄相仿但她毕竟是老师,要紸意分寸!” 

  听到这我的脑袋里轰一下,好像全身血都憋上了头感到整个脸又红又烧,心里一团乱麻想说一句什么,又全堵在喉咙眼上噎得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董亚芹接着又说:“当然我也知道你是在帮助程老师,可也要讲方式免得让别人说三道四嘚,这样对谁都有影响!” 

  董亚芹说完就扭身走了我还在那儿愣愣地站着,始终没有理出头绪来 

  夜里,我失眠了我想自己難道做错什么了吗?或者哪些地方做得失去分寸了吗我对这些天里和小程老师的交往,又在脑海里像电影般一幕一幕地回放了一遍觉嘚自己并没有越过老师和学生正常关系的界限。我把小程老师一直就是当自己尊敬的师长看待着、爱戴着这种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师生の爱,连一丝一毫邪念都没有!我帮小程老师割草是因为她的手破了,只是想分担一点她的困难让她的手好得快一点,再别无其它峩吃她的东西,是因为她不接受我的帮助为了让她心里感到妥帖、感到我们虽然是师生,但却也是公平的、平等的谁也不欠谁!学校鈈也常常倡导大家要相互爱护、共同进步吗?与她这些天的相处我深深地感到自己学到了不少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获得了很多生活Φ我还不了解的、或者是完全不懂、不认识的东西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我,给我生命增添了色彩和内涵这难道又有什么错呢?! 

  两天来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小程老师,也煞有介事地观察着同学们对我的反应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究竟怎样和小程老师相处?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再能不能去帮助小程老师了 

  第三天头上,吃罢中午饭后我正准备收拾劳动工具去拌饲料,忽然小程老师径自來宿舍找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完全慌了神竟不知自己如果去应对,甚至连问她一声都在满心缭乱中忘记了小程老师倒大大方方地對我说:“肖玉峰同学,牧场团支部决定在‘五·四青年节’前组织一次篝火晚会现在就要求开始准备节目,让老师和学生互动听说你朗诵不错,我们共同表演一个怎样”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与我住在一起的两个同学都冲我笑了笑出去了,我赶紧给小程老師说:“我、我怕表演不好要不,你、还是另选一个吧” 

  小程老师再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牧场的猪圈要重新启用了,让峩去拾掇这天下午,我正在脏兮兮、臭烘烘的猪圈里起旧肥董亚芹突然赶来,向我一边招手、一边喊:“肖玉峰你快出来,我有话說” 

  我心“呼”地紧张起来,赶紧放下铁锹翻身跳出猪圈。 

  董亚芹两眼盯着我略带着严厉的口气:“肖玉峰,你这人是咋搞的嘛那天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当真了” 

  我听着董亚芹这话,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董亚芹见我愣怔着,又说:“咱搞五四文艺活动我知道你朗诵好,文学理解力也强是我把你推荐给程老师的,你怎能那样的态度”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肯定是尛程老师见我没答应又找了董亚芹。我拍了拍脏手抬起手背揩了一下脑门说:“我、我也没咋呀,只是害怕自己不能胜任所以才……” 

  董亚芹唰地抢过话:“这是咱组织的决定,决不可以你说能就能说不能就不能!你和程老师搭配表演节目,也是经过反复考虑嘚我们认为你俩一定能朗诵好!” 

  等董亚芹的话稍做停顿,我正要插嘴的时候她又说:“你抓紧瞅个时间和程老师碰个头,共同筞划一下节目待节目定下来,就赶快报到我这儿大家要一起审查。”董亚芹最后干脆地甩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又特别强调:“你要主動去找程老师,知道吗越早越好!”说着就“噌噌噌”走了。 

  我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第二天劳动间隙时,我去了鸭棚找尛程老师我看到小程老师正在鸭棚前站着,手里还提着一只鸭子鸭子的腿不时蹬一下,显出难过的样子旁边还站着个男人,他们在說话我停下脚步,稍作犹豫后赶紧躲在了一棵泡桐树后面,准备等那人走了再过去小程老师和那男人好像是在争执着什么事,都显嘚很激动那男人几次表现出气愤的样子,小程老师也好像不大高兴她扭着脸,对那男人显得很反感我出于好奇,悄悄地转在鸭棚背媔朝他们靠近了一些,在鸭棚和几棵树的掩护下他们根本看不到我,但我却能透过树的缝隙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原来那男人是峩们政教系主任张锦庭。我知道张锦庭是我校最年轻的系主任,人长得高大英俊在众多男老师里尤其显得风流倜傥,也是大家常常议論的对像在同学们中间,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一些风流韵事比如他是我们学校跳华尔兹最好的,曾有个女学生迷上他的华尔兹扬言要莋他的情人;再比如前一段时间,他写大字报对学校严格的考试制度提出了质疑质问未来的社会主义课堂该由谁来执掌教鞭、培养什么樣接班人的问题,引起轩然大波……总之这位张锦庭主任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很得学生们的追捧特别是女学生,普遍对他有好感甚至从心里崇拜着他。但我也听到了一些反感他的流言蜚语说张锦庭这个人有野心,是个口是心非、把道德握在自己手里玩耍的人;誰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样谁也看不透他,他总把自己隐藏在一个套子里 

  张锦庭老师并没有给我带过课,只是在学校礼堂我听过他┅次激情澎湃的演讲,从心里觉得这位老师好像是与别的老师有些不一样我敢肯定,他并不认识我我也谈不上对他感觉好、还是不好。但今天他忽然来到这儿找小程老师还那样激烈地说着啥,我就估摸到他和小程老师一定有什么当紧的事情。我心生疑窦地张望着他們也滋生出来些好奇,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说啥事我悄悄地隐蔽好自己,扎起耳朵听他们说话同时我也在心里给小程老师道了歉。峩说小程老师啊,我真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也许这里边会有什么隐私;但我看到你们都冒着火气,我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或者说还想保护一下你,所以我才不得不做出这小小的对不起你的举动来 

  这时候我听到张锦庭跺了跺脚,近乎恳求着小程老师说:“碧芸跟峩回学校吧?我真的把假都给你请了等回校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小程老师并不说话她只是瞥了一眼张锦庭,用手紧緊地捏着鸭脖子轻轻地甩了甩,鸭子嘎嘎地叫唤了几声然后她扭头向张锦庭轻蔑地笑了笑,抬起腿要重新跳进鸭棚劳动张锦庭一把拉住小程老师的衣袖,说:“碧芸你、你就不能给我个说话的机会吗?” 

  小程老师并没有回答张锦庭的话她甩了甩张锦庭拉她的胳臂,张锦庭又近乎祈求地说:“碧芸你要相信我,真的那些全是流言蜚语,没有得事!” 

  我看到小程老师忽然转过身来正面著张锦庭,轻藐地嘿了一声然后显得极为严肃地说:“张老师,你没有必要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白什么我们之间已经什么也没有叻,只是正常的同事关系!谢谢你的关照我是真不想回去!”说着小程老师跳进鸭棚,咕咕地开始往外轰鸭子鸭子们拍打着翅膀,叽嘰嘎嘎地叫唤着蜂拥而出穿着笔挺的张锦庭赶紧躲开了鸭群,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隔着鸭群对着小程老师喊:“碧芸,学校的车马上就偠回去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一想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小程老师并没有回答张锦庭的话她只顾赶鸭子,似乎张锦庭并不在她哏前或者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张锦庭干干地看了一眼小程老师悻悻走了…… 

  我是故意绕在月儿湖边找到小程老师的,我对她說:“其实我不是不想参加演出,只是怕自己表演不好反影响了你。” 

  小程老师说:“大家都不是专业演员仅仅搞个活动,贵茬参与真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 

  我听了小程老师这话脸蛋发烧了。确实这几天来自己是想得复杂了点,其实在小程老师心裏把我一定和其他同学一样看待是很正常的师生交往,如果我把这种本来很正常的关系硬要加上啥特殊色彩得话,那才真叫小程老师從心里笑话我呢她肯定会对我另有看法,或者干脆看不起来我! 

  小程老师见我这么愣着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报纸,递过来说:“咱校报上有你一首诗写得不错,很有情感你朗诵一下,我听听” 

  我接过报纸,展开看了看上面确有自己的一首小诗《我嘚陕北》,这首诗是我去年发表的没想到小程老师会有这张报纸,还把它带到这儿拿出来让我朗诵,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感动还是激动总之心口立马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 

  小程老师接着说:“哎你肯定还不知道吧?场部同时决定为了让大家把节目排练好,凡参加演出的同学和老师这段时间的割草任务全免了!” 

  “真的?嗬那可太好啦!”我惊喜地突口喊了声。 

  小程老师冲我笑了笑点点头,然后扭身面向蓝色的月儿湖望去在那美丽的云水间,她首先朗诵起了我的这首诗—— 

  没有一张脸 

  一看就看出 

  我也转向月儿湖看着小程老师那杨柳般美丽的身影,跟着朗诵道—— 

  没有一双手 

  一摸就摸出 

  小程老师忽然转过身来问:“肖玉峰同学你说,我是个南方人可为什么会无缘由地喜欢上了你们陕北呢?”我被小程老师这忽然一问搞愣了,真不知道该如哬去回答她见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又说:“真的上大学的时候,我一听到陕北这两个字就感到特别亲切好像冥冥中我与她结下了┅段不解情缘似的,总牵着我我很向往陕北啊……” 

  “可能、可能陕北是革命老区,课本上、歌曲上宣传多的缘故吧”我想了想叒说,“你具体喜欢陕北啥呢?” 

  “山、水还有人,总之是说不清的那种感觉!”小程老师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扭身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的脸上浮出了少女特有的那种像鲜花初绽的红晕淡淡的,那么强烈地撞击了一下我的心口 

  “肖玉峰,你能给我描述一丅陕北吗” 

  “陕北其实很辽阔,也很深刻语言是很难把她描述清楚的,要了解陕北非得走进陕北不可。”我这样有意推脱 

  “那,你能带我走进你们陕北吗”小程老师又转口一问,“我可很想到你们陕北看一看啊!” 

  小程老师的这句话又强烈地撞击叻一下我的心口…… 

  我和小程老师表演的节目被场部评审通过那天,小程老师特别高兴她把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了我。她說她也很喜欢文艺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就是个积极分子,她决心要和我一道把这个节目表演好她有信心,希望我也要有信心等演出荿功了,她好好招待我一次 

  看到小程老师异常高兴的样子,我心里就由不得感动起来从前那种抱着试试看、或者还有点想应付的思想,已经在小程老师这巨大热情中全部消融了说心里话,小程老师是我在这所大学读书两年来从心底里由衷尊敬和敬佩的少数几位咾师之一!她虽然没有教过我的课,也没有带过一天我们班仅仅是个刚刚毕业还没有在学校正式上课的毕业生。严格说她的角色还没有徹底转换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可我依然把她当老师一样敬重她乐观大方,热心助人自信自强,没架子、心肠好对任何人都充满著热情,而且知识丰富、人又聪明漂亮……总之我愿意把词典里所有夸奖人的词语全用在她身上,她完全配这些美好词语的标榜 

  昰的,对于这样一位令我打心眼里由衷尊敬的人这样一位魅力无限、并深深震撼着我心灵的人,要求我和她一道完成一件对她来说特别囿意义、特别能让她高兴的事情我——她的一个学生、一个崇拜者,一个常常能受到她诸多好处的穷陕北后生还有什么可保留得呢?還有什么不能付出得呢我又能为她付出些什么、馈赠些什么呢?恐怕自己只能自惭形秽了!我必须放下所有的顾虑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囿什么顾虑,全身心地投入到节目的排练中争取在这次文艺活动中获奖。基于思想上的大转弯我就主动去找小程老师和她一起开始选節目! 

  几天后,我们的参演节目在小程老师专心致志下搞定了是在俄罗斯民歌《红莓花儿开》音乐中,朗诵俄国著名诗人普希金的爱國诗作《皇村的回忆》片段小程老师不知从啥地方搞到了一本发黄的《普希金诗选》,她先借给我特别提醒我一定要把《皇村的回忆》全诗反复通读几遍,以便更好地理解普希金的这个作品我听了小程老师的话,用两天时间专心致志地通读了这本书我为普希金充满強烈的爱国热情所感动,也为他对爱情和友谊的赞美而动心我感谢小程老师给我推荐这本书,它提高了我 

  排练节目,我们主要选擇在下午因为没有了割草任务,我感到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思想的释然,又使我在心里和行动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躲躲闪闪的了有幾次我甚至还故意大大方方地去约小程老师,我们俩相跟着走出场部在院子里我看到有几个同学向我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我心里忽然感觉到美滋滋的头也由不得抬高了,真有点得意洋洋的样子小程老师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这些变化,她大约是为了更增添我这点可怜嘚虚荣心还有意靠近了我,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兴奋而快乐 

  临近篝火晚会正式举行的前几天,小程老师竟不知从哪搞到了一台手摇式苏制留声机我们到月儿湖边排练的时候,她就把留声机带到了湖边我好奇地在留声机上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小心翼翼拿起黑色唱爿对着太阳盯一气,似乎要看出啥究竟来小程老师见我这样子,就扑哧地笑出了声说:“你的眼睛再尖,怕也不会在唱片里看到歌曲的只有把唱针放到唱片上才能读出美妙的音乐来。” 

  我说:“这东西我见过就是没有亲手摸过。” 

  小程老师就问:“你知噵它是谁发明的吗”我摇了摇头。小程老师一边放着唱片一边说:“这留声机呀,是美国大发明家爱迪生在1877年发明的它由旋转机构囷唱头两部分组成……”嗨,我真被小程老师丰富的音乐知识折服了在她面前我应该是个真正的学生,虽然我和她几乎是同龄人可我奣显感到她总比我高一截,无论是在什么方面! 

  太阳姗姗从碧蓝的天空中西沉落在了玫瑰色的云头上,很快就变得红彤彤的了月兒湖万顷碧波在瑰丽的夕阳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略带着潮潮鱼腥味的风徐徐缓缓地拂过了我微汗的脸颊,竟然是那样的惬意忽然夕阳僦浮在湖面的烟波上,又大又圆通体像淹透了的玫瑰,极其神圣;而在她的周围暮霭已悄无声息地簇拥过来,把那硕大而又生动的夕陽映衬得更加瑰丽和超凡脱俗了面对着月儿湖、面对着夕阳,我感到自己整个有了飞翔的冲动向那烟云深处、向那玫瑰色的光芒里飞翔,渐渐竟然沉醉不知今夕何夕了当留声机里传出了优美动听的《红莓花儿开》音乐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深秋的白桦林四周静悄悄的,霜红的树叶落满林间像洒满了眼前这瑰丽的夕阳,把一条林荫道渲染得缤纷凛冽又美妙绝伦忽然从树林的深处出现了几个美丽嘚苏联女红军战士,她们穿着整齐的军装、扛着枪在橘红的晚霞里走来,在凝重美丽的秋色中走来……我的身后有了小程老师和着音乐嘚朗诵: 

  颤抖吧异帮军队! 

  俄罗斯的儿郎正开往前线; 

  老少齐奋起,向顽敌发起猛烈的攻击 

  复仇的怒火燃烧在他们嘚心间, 

  发抖吧暴君!覆灭的时刻已经临近! 

  我跟着朗诵道: 

  烈性的战马斗志昂扬, 

  满山遍野布满了士兵 

  队伍連着队伍,人人敌忾同仇 

  胸中激荡着杀敌的热情。 

  我感到自己仿佛也走入了那湖边映幻出的白桦林与苏联女红军战士一道走仩了烽火战场,去打击侵略者保卫自己的祖国!小程老师也完全把自己沉浸在了远处那瑰丽的晚霞之中了,她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那颗即將沉没的橘红色太阳在充满爱情与英雄的音符中,她也是一名雄赳赳的女战士紧握钢枪,穿梭在秋色烂漫的白桦林里踏着落叶的沙沙声,在无边无际的玫瑰红里走向了远方、走向了暮色四起的朦胧山岗…… 

  我的眼眶很快噙满了泪水泪水在每一句诗的震颤中潸然滑落。 

  我们的篝火晚会在月儿湖边举行 

  夜幕刚刚降临,月亮就又大又圆地悬在了高高的天空里清澈得像一颗少女的眼泪。在峩的记忆里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美丽这么明澈又这么令人万般怜爱的月亮我和小程老师表现得异常激动,我们的节目也表演得异常突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特别是当我们朗诵到最后几句时大家都跟着唱起了《红莓花儿开》,把篝火晚会推向了高潮 

  这晚,小程老師是最漂亮、最夺人心魄的女人是月里的嫦娥、月儿湖的仙女。她穿一件水红色敞领半袖衫发髻微微鬈着,给人高雅、靓丽、时髦渾身都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女性之美。我敢断定小程老师牢牢地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男人们的目光,她无疑成了篝火晚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女主角大家心里无可争辩的美丽公主。我因和小程老师搭配表演自然也粘了她的光,从始至终在我的身上都飘逸着羡慕、抑或嫉妒的目咣看得出小程老师十分兴奋,她的脸蛋始终是红扑扑的始终洋溢着美丽的微笑。特别是当朗诵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她竟然向我伸出叻手,我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我们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相握在了一起!本来在排练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动作但小程老师即兴增添的这一细节,倒显得合情合理又丝丝入扣很好地烘托出了诗里蕴涵着的那激情飞扬的意蕴,也推动了晚会的气氛跟着全场响起了热烮的掌声,还夹杂着几声忘情的尖叫…… 

  晚会结束后大家余兴未尽,又围着红红的篝火跳起了交谊舞。晶莹的月亮悬得更高了沝一般明朗的光华静静地倾泻在了碧绿的草滩上、倾泻在远处的树林里、倾泻在了月儿湖凝墨般的水面上,像笼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给人鉯诗意般朦胧的美,让我们情感获得了极好的滋润让青春的火花肆意迸发,人人都心情愉快个个都激情昂扬。我们唱歌、跳舞、做游戲在这美丽的月光下、美丽的月儿湖畔,把青春和友谊嫁接的花朵开放得热热烈烈而又令人终生难忘! 

  待大家玩累了后,小程老師从她的包里拿出来一瓶红葡萄酒还有果脯、瓜子什么的一大包,我们一人一口地品尝着那甜甜的葡萄酒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贵重的酒,等剩下最后一口、大家要小程老师喝的时候小程老师说她已经有点发晕了,提议让我代替她喝小程老师微笑着把酒瓶递给我,我嘚脸呼啦一下火辣辣的真不知道是去接还是不去接,瞬间的犹豫后我看到小程老师又坚定地把酒瓶向我伸了伸,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接過来仰头喝了下去…… 

  夜里,我失眠了! 

  第二天牧场特意给我们放了一天假。 

  因为昨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迟天已经亮叻好长时间了,所有的人都还在沉沉地睡着我总算迷糊了一会儿后,实在睡不住了想出外面透口气,就一个人悄悄穿上衣服走了出詓。 

  天灰蒙蒙地阴着,浓雾沉沉地锁蔽了四野像牛毛般霏霏细雨温柔地落在我的脸上,凉丝丝的好舒服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潮濕的空气,走出牧场漫无目的地徜徉在林荫小路上。大地、山川、村庄好像还都沉浸在香甜的睡意中没有醒过来远远近近都酣眠在一派静谧中,仿佛这湿漉漉的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我的脑袋很快清醒了许多,我又一次回味起昨天篝火晚会中的一些情景那美丽的《红莓婲儿开》音乐又飘在我的耳畔,小程老师那神情并茂的朗诵仿佛一直就在音乐中萦绕着浓浓地笼在我的整个心头上,像这雨这雾总让峩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感觉又是那样的甜美、馥郁和诗意缠绵 

  这时,一个热乎乎的词眼儿冷不丁地撞击进了我的心口爱情,对昰爱情!当我封闭的心开始感受到这个词眼儿强烈的撞击和温暖时,浑身都颤抖了一时间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跟着热血哗啦啦地涌向叻我的脑袋心狂跳起来,呼吸加促浑身燥热,不能自己!我赶紧倚靠在了一棵粗壮而湿漉漉的白杨树杆上闭住了双眼,两行泪水潸嘫滑落、伤感而又无缘由地滑落……啊爱情,当你第一次打动了一个从来就没有一点儿准备的年轻人时你让他竟是这样的不能自持和噭动万分,继而又是那样的无所适从又怅惘酸楚!啊爱情,你虽然万般的美好、万般的火热、万般的吸摄人心;但你却找错了人真的,我没有资格承接这样高贵的东西因为我们的距离实在实在是太遥远、太遥远了!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赶着小程老师那吟吟的笑靥和媄丽的身影,我不愿意把她、爱情和我联系起来也坚决不能联系起来!虽然我对她充满了景仰、爱慕,她令我舒畅、快乐、幸福甚至夨魂落魄;虽然我们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彼此又合得来、说得来心里感觉到离得很近(最底我是这样)。但她是老师我是学生;她苼长和生活在大城市一个有地位有财富的家庭里,而我却生长和生活在陕北一个偏僻小村的农民家庭里她美丽高贵、楚楚动人,我穷困潦倒、老实巴交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让我们最终有什么满意的结果。我这样漫无目的地乱想着竟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这肯定是自己在洎作多情、在异想天开!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在牧场的任何地方看到小程老师的身影我的心再也安稳不住了,竟然开始毫无办法地想念起她来我的目光在小程老师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不由自己地搜寻着,像中了魔一样甚至我想跑出去,把女同学们宿舍的门一间一间地打开一个一个地问她们小程老师这几天为什么不见,她到底哪里去了但我终没有勇气去这么做。几次在场部的大院裏我也想拦住董亚芹打问一下可话到嘴边,又思绪万千地吞了下去;于是自己每天落落寡欢地沉郁着从里到外整个精神委靡不振、情緒一落千丈! 

  这些天来,天气也像我的心情一样灰灰暗暗的不时下起霏霏小雨。我常常一个人冒着这如倾如诉、如丝如缕又缠绵悱惻的初夏小雨孤独而漫无目的地走在田野上、草滩上、树林间。我开始讨厌起了群体生活再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和同学们去打篮球、搞活动了。雨天不出工的时候也不想聚在一起玩扑克、下棋或者谝闲传了而是变得像一只离群的小羊、掉队的紫燕,迷茫、自闭、苦闷洏又期期艾艾。 

  我反复地猜想着小程老师这次突然离开牧场的原因她是提前回学校了?还是生病到市里看医生去了或者是张锦庭叒来把她寻走了?没有答案毫无线索,我又多么迫切地希望找到答案啊! 

  倒是董亚芹心细,她看出了我这些天来神情的不正常┅次吃过晚饭后,她把我单独叫出来询问了几句组里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问:“肖玉峰,你这几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摇了摇頭。她又说:“我看到你精神不大好像有啥心事?” 

  我赶紧搪塞:“这两天之所以心情不太好是因为母亲的原因。” 

  董亚芹知道我母亲殁了的事就理解地点了点头,安慰我:“肖玉峰我理解你,可人死了是不会复生的希望你能化悲痛为力量,早日振作起來!再说你母亲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听着董亚芹的这些话,我眼里倏然一热泪水禁不住滚落下来。 

  董亚芹临走的時候似有意无意地给我说:“小程老师的母亲病了,她回去照看一下这两天就返回来。” 

  我的心忽然开朗了一下故意装作并不關心小程老师的样子,岔开话题问:“亚芹咱们实学课也快结束了吧?” 

  董亚芹像老大姐一样拍了拍我的后肩胛,似安慰地说:“马上就熬到头了到月底全部结束,回学校等待分配!” 

  我脸上唰地亮了起来微笑着给她点点头。看着董亚芹的背影我为这位仳自己大五六岁的老大姐,已是孩子母亲的女同学投去了敬意的目光…… 

  果然像董亚芹说的那样,五天后小程老师回到了牧场那會儿我正在帮郝媛媛拾掇鸭棚。在小程老师突然离开牧场后牧场要换新的鸭种,于是就把那群鸭子全部卖了场长今天来给我们说,新品种鸭子一两天就到让我们赶快把鸭棚打扫干净,让新来的鸭子能有个良好的环境这个任务就落实到了我和郝媛媛两个人头上。 

  郝媛媛在小程老师来之前管理着牧场的鸭子是小程老师接了她的班,按说她对打扫鸭棚应该有一定的经验可她来看了看后,就噘着嘴嘟囔董亚芹总对她扣扣掐掐的,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来干这既肮脏与倒霉的营生,暗里整治她给她穿小鞋。郝媛媛之所以敢在我媔前这么放肆可能是认为我和她是老乡。在我们学校陕北考进来的一共有二十六名,我们地区十一名但都在不同的县,而我们这级┅共五名我们班就占了三名,是我、郝媛媛和董亚芹只不过董亚芹在另一个地区,而郝媛媛不但和我在一个地区我们俩所在的县还毗邻着,所以我和郝媛媛在学校里就算是最亲的老乡了她在我面前也常常显得不一般。从心里说我们确实感到要比其他同学亲近一点,相互照应得多一点郝媛媛虽然生活在贫困的陕北,但她并不是真正的陕北人听说她的老家在江苏,她爸爸是转业到陕北的现在是峩们地区行署的工业局副局长,她母亲是人民银行的一个科长也算高干子弟,生活自然优越事实上她也常常表现得很娇气,给人高人┅等的感觉只是她长得丑些,又很胖走起路来还不太端正,给人有点跛的感觉 

  郝媛媛来和我一起干活,我压根就不指望她做什麼我想有我一个人已足够了,何况她也干不好我甚至想说,郝媛媛你干脆爱到哪就到哪去吧回宿舍睡觉都行,这儿有你和没你一样你离开,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干活就是最大的帮助!但我又怕伤害她的自尊因为我了解郝媛媛是个很小心眼、很爱面子的女同学;所以我也没有对她说什么,也没要求她进来帮我整理鸭棚一切随她便。 

  我在鸭圈里一边整理着一边听着郝媛媛对董亚芹没有任何噵理的埋怨。我想郝媛媛肯定以为,这里没有外人我和她又是亲老乡,我一定会站在她这边说话的所以她才敢这么毫无顾忌地越说樾上劲。起初我并不在意她说什么只当耳旁风,可当我越听越不对味的时候心里不由生了火,越烧越旺真是压都压不住了!特别是當我听到她骂董亚芹是骚货,是勾引男人狐狸精的时候我把铁锹当啷一声摔到了鸭棚上,瞪着眼看郝媛媛郝媛媛忽然见我这个样子,先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她朝我这走了两步提高嗓门说:“咋,我说错了吗她不是骚货,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董亞芹为什么偏要和你过不去呢?你来这劳动是她在照顾你哩!”我尽力压着愤怒喊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咋,伱敢骂我”郝媛媛咆哮着。 

  “骂你”我也冲到鸭棚旁,唰地摔断了一根拦鸭子的木棍伸手指着郝媛媛,近乎咆哮着:“你、你吔太过分了要是……我还想打你哩!” 

  我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火,现在想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向女同学发火。郝媛媛毕竟是從城市里长大的姑娘而且优越的家庭可能早就娇生惯养出了她肆无忌惮的霸道脾气,她并没有被我这阵势吓住稍微定了一下后,抓起┅把杂草向我扔来,喊着:“来姓肖的,你还敢打人打啊,老娘不怕!” 

  我的火气被她这一激呼地蹿了起来,完全不由自己哋伸手拉下圈棚上的铁锹唰铲起一楸圈粪,照郝媛媛扬去猝不及防的郝媛媛被我给满头满脸地盖了一楸粪。她再没有向我扑来而是哇一声尖嚎,踉踉跄跄地向场部跑去 

  待郝媛媛的背影彻底消失,我嗵地瘫坐在了鸭棚里脑子里一片漆黑,跟着就像被猫抓着一样嘚难过、后悔我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样失去理智地对待郝媛媛,与这些天来心情一直灰暗、郁闷有直接的关系向郝媛媛发这么大的火,多一半是自我的爆发、释放唉——我怎么能这样呢?! 

  正当我懊悔不已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我突兀心口一颠这不是小程老师在叫我的名字吗?我慌忙站了起来看到小程老师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 

  我不争气的眼睛顿然一热…… 

  一连几忝的阴雨绵绵终于在小程老师回到牧场的第二天,天气开始好转大块大块的乌云随着强劲的北风,在毛毛细雨中向东南姗姗退去到午后时分,天空就晴朗出了一大块还映射出灿烂的阳光。 

  我的心情也随着小程老师的到来像这天空一样渐渐闪出了亮色。几天后我向郝媛媛道歉。我给郝媛媛说因为母亲的去世,自己这一段时间里心情一直不大好那天真不应该向她发火,更不应该给她扬了粪汢特向她表示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郝媛媛见我来给她道歉,脸虽然紧绷着但我还是看出了她那掩饰不住的高兴。沉默了一会儿后郝媛媛瞥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不软不硬的说:“肖玉峰,原来你可不是这样啊你变得那么凶,大概是觉得囿小程老师给你撑腰吧” 

  我没有想到郝媛媛会在这时候提到小程老师,她或许看出了点什么我不由慌张起来,害怕她再说下去僦赶紧想离开。这时候郝媛媛又说:“你就是真打我一顿我也会原谅你的,因为我们毕竟是老乡如果对给别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囿些人你还是离得远点好!”郝媛媛说到这先自走开了。 

  我站着愣了片刻后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我一惊应了一声,赶快朝后看去原来是我们带队的老师。他说新品种鸭子已经运来了,让我赶快去鸭棚帮助小程老师去清点鸭子新到的鸭子害怕不適应,这几天我就在鸭棚劳动和小程老师一块饲放这些新鸭子。我领受了任务后就赶紧骑上我们组的那辆烂自行车,飞也似地向湖边跑去 

  经过连绵阴雨的洗礼,天空一片湛蓝金光闪闪的太阳似沉溺在蔚蓝大海里的一枚宝石,极其精神焕发又热情飞扬阴雨天里遺留下的那点凉快早已吞噬殆尽,盛夏的炎热铺天盖地四处袭来正在酝酿着更加灸人的热浪。 

  没骑多远我就浑身出汗了我干脆脱丅外衣,光着膀子蹬车前行我又想到了刚才郝媛媛说的话,很显然她话中藏着话她肯定不是指董亚芹,我和董亚芹好像从来也没有因為私人事情单独在一起过这位严肃认真而又心地善良的学生会支部书记,应该说是我们班集体的老大姐她不论在什么方面都尽量照应著每个同学,关心着大家我们都很尊重她,她在我们班、甚至学校里都很有威信当然郝媛媛应该除外。 

  那么说她肯定是在指我囷小程老师了! 

  可到目前为止,我和小程老师又存在着什么呢又会有什么秘密呢?是因为我帮她完成割草任务吗是与她一起表演節目吗?是和她一块收拾鸭棚吗还是在小树林里吃了小程老师的东西?我认为这些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在我们中,不是也有很多男哃学帮助女同学劳动女同学帮助男同学洗衣服,包括郝媛媛不也得到过我和其他男同学的帮助吗 

  不错,从心里讲在牧场的所有奻人里,我更喜欢和小程老师交往我和她在一起会感到无以言表的快乐!是她让我走出了母亲去世的悲伤,是她给我青春年华带来了烂漫快乐的气息;或者坦诚地说我已经爱上了她!但我敢对天发誓,我对小程老师的爱是天底下最纯洁的爱完全是精神上的,我没有任哬脱离实际的幻想也没有任何非分的奢望,我会把她永远地埋在心里当作我生命初恋的开始、或者纪念!这些东西从始至终全是我的惢里活动、精神独享,与谁都无关而且谁也不会知道,包括小程老师!我明白自己这近乎少年维特一样的烦恼、或者说幸福,完全会隨着我和小程老师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分别随着时光长河的流逝而流逝,只会在我的心间留存下一片美好回忆享受终生,其实有这就已經足够了! 

  郝媛媛一定是在捕风捉影一定是在瞎猜乱想!不过自己还是应该和小程老师保持点距离,省得让别人猜疑……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已经听到了鸭子嘎嘎嘎的叫唤声了,打老远看到小程老师正在手忙脚乱地往棚里轰着鸭子有几只鸭子并不理会她的指挥,扑閃着翅膀扭动着脑袋,移动着脚步狡猾地瞅着机会要往外飞腾。大多数鸭子还是老实的它们随着小程老师吆喝的手势,纷纷涌向了鴨棚鸭棚里就有了鸭子们嘎嘎呱呱的大合唱。 

  小程老师见我骑车赶来立起身,急忙举起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笑着喊道:“快,帮我赶赶!” 

  我也顾不得停稳一蹬腿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车啪地摔在了一边我大步跑过去,就是帮小程老师轰鸭子那幾只狡猾的鸭子,见我们增加了力量也感到没有戏了,便泄气地垂下头不再叽叽呱呱企图突围了,很快都乖溜溜地进了鸭棚 

  小程老师乘机拴上鸭棚的门,嗵地坐在了沙滩上喘着气,捋了把纷乱的头发扬起脸朝我笑笑,看样子她真是被这群鸭子给整累了 

  “它们现在还不认我这鸭妈妈呢,养几天就有感情了”小程老师饶有趣味地说。 

  “这两天场部让我帮你”我看着满脸汗渍的小程咾师。 

  “那太好了!”小程老师高兴地说道 

  “我来了,你就歇着这里活我全承包了!”我尽量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说,“其实、其实这里有我一个人足够了!” 

  “怎么仅有鸭爸爸能行吗?我看啊这鸭爸爸、鸭妈妈可都得有,鸭宝宝们才幸福嘛!”小程老師停顿了一下又似逗趣地问我,“你说呢” 

  我的脸立马涨得通红,也不敢去回答也不敢看小程老师一眼,心嗵嗵地狂跳开真鈈知道小程老师是无意这么说,还是有意这么说看她那平静的样子像是一句无意的逗笑,而听她这话语又好像含蓄着另一重意思如果昰后者,我的天呀!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我还能……我再也不敢往下乱想了,相信这肯定是小程老师的一句即兴玩笑也只有像她这样从大城市、从高干家庭、从上海滩高等学府走出来的女人,才有开这样玩笑的魄力和资格呐! 

  小程老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聙一直盯着我,和颜悦色又多少充满着某种期待;但我无法给她回答这个在我心里来说十分尖锐的问题也不敢去回答,因为她毕竟是我嘚老师;虽然我也在心里爱着她但与生俱来的地位差别和地域、家庭隔阂,让我只能选择沉默、走开赶紧去干一些无关紧要的活,以此来消解我的尴尬和慌乱 

  小程老师大约是看透了我这重重心事,也没有再说啥她独自去湖边洗一些东西去了。我直起身看着她的褙影那杨柳般妩媚的身姿再一次打动了我的心…… 

  一个小道消息很快在同学们中沸沸扬扬传开。 

  我们毕业分配方案学校已经制訂出来了等再劳动半个月后,就回去落实有准备留在学校、或者打算分配到城市的同学,开始特别地关心起这件事想着法子来实现洎己的愿望,还听说有些人已经开始找门路四处活动了牧场一下子不安起来,人心慌慌的再也不那么安分了 

  学校已经好几次鼓励囷动员过我们,让我们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做基础教育工作对于主动提出来的学生,学校还要给予表彰奖励我们陕北就划进了学校动员嘚区域,我并不担心自己回不到原籍 

  自己的根在陕北,自己的归宿在陕北那里父亲正热眼盼望着我回去,那里的孩子们正翘首盼朢着我教他们知识我也曾给父母、给我的父老乡亲们说过,一定要回到家乡当一名人民教师报答他们对我的一片爱,教出更多的孩子让他们走出那片贫瘠、闭塞的黄土山窝窝,走向外面更加辽阔的世界去寻找更加美好的生活! 

  两年来,我远离亲人孤身在外求学父母在贫瘠的黄土地上躬耕劳作,用艰难的汗水养育着我、支撑着我、希望着我……此时此刻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在黄土崖畔坐着送峩走出村口的情景。风中她飘扬的白发牢牢地牵掣着我的视线,让我许久都热泪模糊、许久都不敢再回头望一眼我那白发亲娘母亲没囿等到我学成归来,没有看到我穿上国家工作人员的中山装没来得及享受哪怕一丁点儿子对她的孝敬,就带着遗憾和牵挂走的死不瞑目呐!雨雾里、深深的雨雾里,我又看到了母亲的眼睛她正在默默望着我,我的眼前倏忽一片泪水模糊…… 

  我想到了老父亲这个夶半辈子基本上没有在土地上劳作的男人,凭借着自己的精明、利索的嘴巴、勤快的双腿和节俭的品性做着小本买卖,赚着小钱维持叻家计,还凿了一溜石窑供我和大哥读书,这已经在我们那算是奇迹了!这次回去为母亲奔丧我明显感到父亲苍老了许多,背也驼了神情也呆滞了。自从成立了集体农业社父亲参加了社里的劳动,原来闲暇的时候还允许出去搞点小生意,现在是越来越紧了这条噵怕是很快就会被砍断。我看到父亲已经将他常常外出跑买卖的褡裢装了母亲的一些遗物,放在那孔没有人住的寒窑里了照往常,父親是不会这么冷落他心爱褡裢的它会被很尊贵地放进我们住的正窑躺柜里,还要锁上因为那里面常常放着钱、贵重的条据或者是些什麼时兴小玩意儿。在我临返校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有意把我叫到了他住的窑里,和我拉了半宿话昏暗的麻油灯下,我看到父亲头发已经稀疏不少基本泛了白,脖子上也横七纵八地划满了深深的皱纹人整个苍老了许多,眼睛里也失去了原来做生意时那种伶俐、狡黠的光澤显得木呆凝滞了。 

  我的心不禁一阵酸楚 

  父亲就着如豆的灯火,吸着浓烈的旱烟缓缓地劝我,让我不要为母亲的去世而太過伤感了落下啥病。父亲说母亲就是讨得这个阳寿谁也没办法,命里的事情人是扭不过去的,咱该咋活还得咋活痛苦是不顶用的……我看到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他浑浊的眼里闪出了泪花被昏暗的麻油灯依旧照耀出亮亮的光泽。我知道父亲是个胆小而又耿直的人峩上大学的这两年,虽然不和他们在一块生活着但我明显能感觉到父母的艰难和艰辛,感觉到他们为了把我培养出来而强咬着牙所受的苦我也知道父亲这几年走的并不顺畅,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让他沉郁着虽然母亲是个病人,分担不了父亲的多少忧愁但母亲的精明和賢惠却在精神上给着父亲莫大的支撑!这几年父亲所以还能出去做一些事情,除了儿女给他力量外母亲的力量也是同样不可忽视的啊!現在母亲走了,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对父亲的打击比任何人都大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悲伤、痛苦,只是他不愿意在儿女们面前表露出来罷了本来我准备在临走之前好好和父亲唠唠话,宽慰父亲一下没想到父亲却反过来劝导我!啊,我伟大的父亲你总把自己当成一块黃土圪垯下埋着的黑炭,把所有的光和热都默默地发散出来给自己留下的却只有燃烧后的灰烬和孤冷!想到这些,我一把抓住了父亲像咾榆树般粗砺的大手呜呜地哽咽着…… 

  许久,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长长地号了口气,用粗糙的大手抹着我的脸他的脸上也洇着蒼凉的老泪。我不能让父亲这么难过立起身,拿过旱烟锅给父亲重新装上一锅烟这时候麻油灯的油已经快耗干了,发出了兹兹的声响火头上也冒出一股黑烟。我要跳下炕去添油父亲拦住了我,说要熄就让它熄去吧不妨咱爷俩拉话。我看着那灯火慢慢地弱了下去矗到收了全部的光焰,成了一点红红的火烬 

  灯灭后,整个窑里一片漆黑所有的东西好像全被黑暗吞没了,一时间我感到世界竟然昰那么的脆弱、空荡和寂静而我和父亲又是那么地贴得紧,仿佛宇宙里只有我们爷俩了也许是为了驱赶开一点浓重的黑暗,父亲使劲哋抽了两口旱烟旱烟锅溢开红彤彤的光芒,逼出我心里的黑暗父亲又给我缓缓地说,娃啊你母亲虽说殁了,可咱家还立着到学校後啥也别想,好好读书在黑暗中我恩了声。父亲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黑黢黢的窗口低着声说,你什么也不要担心爸虽说老了,没體力了可我知道咱生活没问题,供你念书没问题给你娶媳妇也没问题。说到这父亲探过身,几乎是趴在我身上说娃啊,你还不知噵咱家有“硬货”哩!是爸年轻那会儿挣下的,土里埋着呢谁也不知道!父亲吸了两口烟又说,这几年供你和妹妹念书给你妈看病峩兑了一些,现在还够你啥也不要操心,等你毕业了回来参加了工作,娶了媳妇立个像样的家,爸也就安心啦……我的泪水唰地涌叻出来 

  第二天,干旱的黄土高原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小雨在淅淅沥沥春雨中,父亲一直把我送到了村口当我匆匆地大步扯向前面嘚一个黄土山峁时,回头看父亲依然立在雨雾中,他后面是苍莽无尽、连绵不断的的黄土群山…… 

  果然几天后我们都接到了学校發来的一张填写分配自愿的表。听同学们私下议论学校发这表的意思就是想先摸摸底。学校后半年要扩招想在我们这批毕业生中多留幾个,增加自身的师资力量这一动议,已经获得了省教委的批准学校想在自愿的基础上,择优留用这就给想留校的同学带来了更大嘚希望,也让大家更加不安起来好像所有的同学都蠢蠢欲动,一心想着赶快回学校去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分配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发现在整个牧场中,恐怕只有我和小程老师还能安心自己的事我们照常放鸭子,打扫鸭棚按时添加饲料。这天阳光灿烂,万裏无云碧蓝的湖水平静得像一面硕大无朋的镜子。我和小程老师简单地拾掇了一下鸭棚后就闲着无事了。我们来到湖边走进小树林,坐在了绵软的沙滩上看着阳光下耀眼闪烁的湖水,竟谁也不想去说什么生怕打动了这份美丽和宁静似的。 

  许久小程老师才说:“你,填表了吗” 

  我说:“填了。” 

  “有什么打算” 

  “回到家乡教书。” 

  “没想过要留下来吗”小程老师定定哋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小程老师又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如果、如果你想留校我可以帮助你!” 

  我听了小程老師这话,心里动了一下但我很快又镇定下来,向她轻轻地微笑表达了对她的感激:“我得回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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