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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的卡车旅行_天涯博客_有见识的人都在此_天涯社区
中部的卡车旅行
中部的卡车旅行
作者: 提交日期: 12:31:00
  已经快冻僵的我蹒跚地走进卡车休息站的二十四小时餐厅,点了些热腾腾的食物,我吃完东西,又坐着休息了半天才终于缓了过来。然后才开始考虑起今晚的安排。    现在这个时间继续搭车赶路已经太晚了,而且我今天翻落基山脉被折腾的够呛,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下。这是个位于城市里的卡车休息站,附近都是密集的建筑和街道,我站在餐厅的门口观察了会儿附近店铺门口停车场上的车辆,大都是旧车,好车子很少,如此看来这一块区域算不得是什么好区,治安情况不容乐观。外边街道上除了路灯照得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我这个时候要是背个大包跑外面去遛达,那不管黑道白道都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现在这个卡车休息站倒是灯火通明,可是因为安全和保险法规等各种方面因素,工作人员显然不会允许我在他们的地盘上露宿。    但是我又实在需要好好睡一觉,向坐在餐馆里的其他客人打听了一下,被告知马路对面就有家旅馆。这时的我也别无选择,只好结了帐,出了餐馆,过马路到那家旅馆去了。    在旅馆舒适的席梦思上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我才起来洗漱吃饭,然后又背着包过了马路回到昨晚的那个卡车休息站。    这个卡车休息站倒不是很大,我在它后面的停车场上开始一辆又一辆地向停在那的卡车司机们打听起来,看看有谁愿意带我去东边。    可是我在这个卡车休息站里忙乎了整整一上午也一无所获。一些司机告诉我他们的公司不允许路上搭客。一些司机告诉我,他们是在这个休息站等货,哪都不去。还有些司机干脆告诉我他们去的是西边,北边,南边,反正就是不去东边。总之每个司机都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把我拒绝。其中最恶劣的是两个从俄克拉荷马来的卡车司机;我先问到其中一个灰头发的老司机时,他听都不听我说完,就恶狠狠地冲我嚷道:“滚开!别来烦我!” 而后另一个正在加油,粗脖子红脸膛的中年司机听我说完,用付很不屑的表情看着我说:“你说说看我凭什么要搭你?你看着就像个恐怖分子。”我听了当然很是恼火,但想起大胖子瑞尔在拉斯维加斯和我分手时告诫我的话,于是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开了。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和这些无聊的人发生争执对于我没什么好处不说,这些重型卡车上都有无线电台,卡车司机们都习惯频繁地通过这些电台来互相联络,交流信息,如果有谁在我背后搞鬼,说我些坏话的话,那我就别再想在这附近能搭上车了。    白忙了一上午都没搭上车,这是我迄今为止为了搭车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次。身陷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中,在这个繁忙的卡车休息站我就如在汪洋中漂流到孤岛的鲁宾逊,焦急孤苦地等待着某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偶然路过的商船来将他发现。    一个黑人卡车司机告诉我,我搭车的时间地点都不对。今天是星期天,大多数司机都是在等明天所有公司都上班后才能出发接货送货,而且这个卡车休息站位于丹佛西边,来这个加油休息的司机多是往西走,如果是想搭车去东面方向,那应该到丹佛东边的卡车休息站才对。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只能算接受个教训了。    过了中午,运气似乎开始好了些。一个在加油的司机看到举个路牌,背着大包,站在加油站小卖部屋檐底下的我,向我招手让我过去。他问我去什么地方,看样子打算搭我。可惜的是一问,他去的又是西边,帮不上我什么忙。另外一个司机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主动对我说,他带了狗在身边不方便,不然他一定会搭我,不过等他回到车上他会用卡车上的无线电台帮我找一找,看有没有人能搭我。还有一个又高又胖,在卡车休息站修整的司机,当他第二次从我身边路过时对我说,他还在等货单,如果货单下来我还没有等到车的话,他会来载我。    虽然依旧没有等到我要等的车,可是遇到的一连串善意将我本来有些疲惫紧绷的精神舒缓了下来,心中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时间就这么虚耗着,整整一天眼看着就这样又要白白浪费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一辆货柜卡车驶进了休息站,停在了加油泵前。车门打开,卡车上爬下来一个瘦小的亚裔面孔的年轻司机,他匆匆地向着休息站小卖部走来。我看这个司机心里倒有些意外:我在路上遇到的所有跑长途,开重型卡车的司机里,绝大多数是都白人,偶尔会有些黑人,但亚裔却还从未遇到过。不过这时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着迎面而来的这个亚裔卡车司机就走上去打了声招呼。    我的突然出现把这个亚裔司机弄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我赶忙简单地说明了我的状况,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是否可以搭我一程。他听了显得有些无奈地说:“我可以搭你,但你去的是东边,要走70号州际公路,而我是去东北方的威斯康辛(Wisconsin),走78号公路,我们不是同一条路。”    我已经受够了在这个倒霉的休息站的无穷等待, 不想在这个既无处可去,又无人可识的陌生都市里继续浪费我的时间。路上一次次经验让我深感到任何都市对于象我这样的背包客都是冷漠无助的,我现只想赶快逃出这个鬼地方到随便其它什么地方去都行。于是我对这个亚裔司机坦白地说:“我现在只想赶快离开丹佛,你出了城,到了乡下把我放下就成了。”    这个亚裔司机听我这么一说点点头:“这个没问题,那你拿着你的包上车吧,加完油我们就走。”    谢天谢地终于我又上路了,看着我们的卡车在高速公路上逐渐驶离这个都市,越走越远,我心里也象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    搭我的这位亚裔司机原来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柬埔寨难民的后代,姓“何(Hok)”,今年二十五岁,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内陆城市“斯托克顿(Stockton)”。何是个性格随和友善的人。当我告诉他,我这一路上还没见到一个亚裔的长途卡车司机时,他告诉我他从十八岁起就在开长途卡车了,现在就是为斯托克顿的一家货运公司工作。我听了就问他;他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干嘛不自己买辆卡车象大胖子瑞尔那样当自营业司机,那样不是又自在,挣的钱又多吗?何笑着摇摇头:“我早试过了。但是这行都被白人给垄断了,我根本拿不到货单,最后只好又把自己的卡车卖了给人打工。”    我在路上遇到的众多卡车司机里,异类的何独占了几个第一;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亚裔卡车司机,遇到的第一个瘦卡车司机,和我遇到的仅有的没离过婚的卡车司机。    何告诉我他十六岁初中一毕业就和在一起读书的柬埔寨裔女朋友结了婚。刚开始的时候他开着卡车,带着刚结婚的妻子到处走。“我和我太太把美国都逛了个遍,”何边开车边对我说着,“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我们就把卡车停在休息站,然后去租辆小车到处转。”    后来他们有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何的妻子自然不能再跟着他到处游逛,只好待在家里看孩子。何打算工作到四十五岁就退休,所以现在在努力挣钱,没日没夜奔波在路上,每月最多休息4天。不过他一个月能拿到手七千美元左右,这在美国的一般蓝领阶层里也算是不错了。    我问他,象他这样长期在外长时间忙碌,自己身体吃不消不说,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岂不是也很少了吗?他告诉我;虽然平时很少休息,但他每年会休三个月假,休假时就带着全家人回柬埔寨,“在柬埔寨你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过得像个国王一样舒服。”。    “三个月的假?休这么长的假你老板怎么会同意?!”我有些吃惊地问到。    “美国缺卡车司机缺得厉害,我老板想招个司机都困难的很,何况象我这样的老司机。我要想休假了只要临时给他打声招呼,我老板什么话都不会说。”何显得得意洋洋地说到,“当然我也得拼命工作。虽然自由,但公司不替我和我的家人付健康保险什么的,全得我自己掏腰包。而且我还有三个孩子,得存点钱给他们。”    何的梦想就是等熬到四十五岁退休了,就带着老婆回柬埔寨去养老,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度过后半辈子。    也许是年龄背景相差不是特别大的缘故,言谈间我们之间自然而然地变得随便亲近起来。途中何接了一个电话,他用柬埔寨语在电话里说了半天,然后放下手机他狡黠地对我一笑:“是我一哥们儿,现在正在拉斯维加斯和女人快活,他打电话告诉我他在那边的事儿,还顺便给我传了几张照片。”他说完就让我看他的手机屏幕,原来是几个穿着性感,长相极其妖艳的年青白人女子的照片。“怎么样?我朋友刚拍的,很不错吧,这种最好的极品妞,你准备一千块钱就可以和她们快活一次。”    我听他这么一说就笑道:“这么贵?我可没那个钱。你已经去试过了吗?说说你的经历怎么样?”      何马上显得有些尴尬地连声否认到:“不不不,我可从来没去过,我有老婆的人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这要让我老婆知道了还不杀了我。”    可是过了会儿,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到:“其实我是去过一次,不过都是朋友拉我去的,而且就只去过那种地方一次。”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远地把丹佛抛在了脑后。我不想偏离原定的路线太远。拿出地图看了看,我们很快就要路过地图上,丹佛东北方一处叫“布拉西(Brush)”的镇子,从那里有一条普通道路笔直向东,我可以沿着那条路先往东走,然后再想办法往南回到70号州际公路上去。于是我请何就在布拉西这个地方将我放下来。    自从车子出来丹佛,一路上都是平原,高速公路两旁是辽阔无尽的农田。这样一直到布拉西,何把卡车开下高速公路。    一下公路,边上正好就有一个加油站,边上零落地围着两三家餐厅。在加油站的停车场我们迎头看到一家中国自助餐厅的招牌,何马上说他想在这吃完晚餐再继续赶路,问我怎么打算。反正我也有些饿了,再说好久也没吃过中国菜了,于是我就告诉他;那么我也在这里吃完饭再走。    进了有些昏暗的中餐馆,里面倒是不小,二三十张桌子的样子。大厅中央的取菜台上摆着大大小小几十种饭菜糕点。中国人,特别是许多从福建来的中国移民现在把这样的自助餐厅开遍了美国的大小乡村城市。这些自助餐厅菜色雷同,也不讲究装潢格调,但是它们向顾客提供极其价廉物美的食物,许多这样的中国自助餐馆平日里吃一顿午餐只需要五六块钱,而同样的价格到麦当劳肯德基甚至买不到一份像样点儿的套餐,所以这样的中国自助餐厅在全美各地甚受美国人的欢迎。    虽然我一向不是很喜欢吃自助餐,并且对这些经过改良的,甜乎乎,油腻腻的适合美国人口味的中餐兴趣不大。但是在如此偏僻的美国大陆深处能吃到古老肉,宫爆鸡,米饭蛋汤这些东西,姑且不管味道如何,光是这些熟悉的名字就足以慰济我那已经寂寞了很久的中国胃了。    我和何选了靠墙的一张小桌子坐好,因为彼此都要赶路所以吃的很快。吃完饭,我掏出钱放在餐厅服务员放在我们桌子上的账单簿里,可是坐我对面的何从钱包里掏出钱合着账单一起递给服务员,却把我的钱又丢回给我,“留着吧,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    一起又走回停车场,看着何爬上高高的驾驶楼,招手目送着他将车起动,开出加油站,驶上高速公路北去之后,我才背起了包,重新走上了马路。    虽然已是下午六点,但现在是初夏,又是夏令时,所以天色其实还很早。我想这里已经是乡村了,搭车应该比较容易,今天又在丹佛的卡车休息站浪费了大半天,于是决定继续再搭车走一程。    可是等我拐上公路,想着要在路边找处地方搭车时,却看到迎面立者块醒目的黄色大告示牌,上面写着:“CORRECTIONAL FACILITY DO NOT STOP FOR HITCHHIKERS(监狱,不得搭载搭车客)”,看来我是中大奖了。美国凡是有监狱设施的区域,为了防止犯人越狱,一般都禁止过路司机在路上搭载乘客,当然过路司机们看到这块牌子也自然会提高警惕,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这下我是毫无选择只有徒步离开这一带了。    不过我刚刚饱餐完一顿美食,周围又是天朗气清,不冷不热。公路上没什么人,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在这种地方做徒步旅行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我决定在搭车走完很长一段路程,终于离开了西部之后,在美国中部这片大平原上开始我的第一次步行。    沿着34号公路,我哼着鲍勃迪伦(Bob Dylan)的歌,轻快地穿过周日黄昏,鸦雀无声,冷清寂静的布拉西镇,一直往东而去。    出了布拉西镇,两旁渐渐开始荒凉起来,田地和树木越来越少,最后四周完全变成了一望无际,长满杂草的荒地。空无一物的原野中,只有一条与34号公路并行相伴的铁路在旁。时间已晚,但天空依然明亮,通红的落日点燃了西边紧贴地平线的最后一抹云彩。在寂静的暮色中我独自一人,心情轻松地在美国中部大草原上走了很远一段路程,一直到晚上八点半。    当天空将要完全黑下来时,我下了公路,跨过与公路平行的铁路线,在路基的另一侧的草地上找好地方宿营。铁路的路基将公路上过往行人的视线完全遮挡,借着暗淡的暮色,我麻利地把帐篷设在了一块平坦的地面上,然后钻了进去。半躺在帐篷里,我打开手电筒开始仔细地检查地图,计划着明天的旅程。可是没等多久,躺在帐篷里的我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过了会儿才反映过来是身下传来的干马粪气味。我连忙打着手电又出了帐篷掀开帐篷底仔细一看,这下明白了,刚才在昏暗的天光中我把地上的一堆干马粪当成了土壤,把帐篷不偏不倚刚好搭在了上面。帐篷已经搭好,天又黑了,没办法再去找别的地方,我也懒得再多折腾,就将搭好的帐篷在平地上往后面拖了一段,直到离开那堆马粪为止。    入睡前,除了草丛里隐约传来的几声虫鸣,四下寂静无声。拉开帐篷的拉链,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满天星斗镶嵌在墨黑的天空中,安详地闪烁着。“今晚将会睡一个平安的好觉。”当我又重新把拉链拉好,钻进睡袋时这么对自己说到。    但是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荒野里突然狂风大作,强风把我的小帐篷吹得象叶扁舟似的摇摆不止,不一会儿天空中就电闪雷鸣,暴雨狂注。在这样的天气里当然没法睡着了,被惊醒的我对自己的帐篷和选择的宿营地都还有自信,倒不是很担心外面肆无忌惮的风雨会影响到躲在帐篷里的自己,只是暗自纳闷睡觉前还好好的,这大平原上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和山里似的。    后来还是等在大平原上又旅行了几天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天气都是如此,其实还是挺有规律的。早上大多是晴空万里,过了中午就开始刮大风,黄昏时会停歇一会儿,但到了晚上必然会有暴风雨来临,每天如此。柬埔寨卡车司机"Hok"路旁禁止搭车的告示牌在布拉西镇子路旁照的一个有意思的造形布拉西郊外的岔路口,我沿着34号公路继续东行在中部平原上的第一个营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我就被身旁铁路上货运列车震耳欲聋的汽笛声给吵醒了。钻出帐篷,外面早已风停雨住,真是如文字所言天蓝如洗,朝阳灿烂。  收拾好东西,吃完早饭,七点钟时继续上路,依然是沿着34号公路徒步向东。34号公路显然不是条主要干道,路上过往车辆非常稀少,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也没遇到任何人家。偶尔路旁会有一簇树林,树林间掩映着几栋农舍,可是走近一看,里面空无一人,门窗全都用木板给钉死,院落里杂乱的野草和落叶显示这些农舍都已经被遗弃很久了。  最后还是在前方道路的左侧看到了 一个规模庞大的畜牛养殖场。这个养殖场高高的蒸馏塔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异常醒目。等走近一看,我却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养殖场的围栏里密密麻麻养满了牛,这幕景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从西部一路过来也见过不少牧场,不过那些牧场的牛都是自由自在地被放牧在广大的野外,而不是我眼前这种集中营似的养殖场里。这些牛被关在狭小的围栏中,几乎就没有什么活动空间。偌大的养殖场里也看不到什么工人,全都是机械化,喂养畜牛的干草都是一人多高的圆柱形草捆,非动用叉车不能搬动,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种一人即可搬运的长方形草捆。总之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所熟悉的那些牧场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一个大工厂。    我不是很喜欢眼前的这种景象。牛是比较好动的动物,而且也爱干净。而现在这些牛除了必须和其它一大堆同类挤在狭窄的围栏里就无处可去不说,还不得不躺卧在自己的排泄物上,显然这不是那些可怜的生物所愿意的。    我匆匆走过这个令我感到有些不舒服的养殖场,把它丢在了脑后。    又走了一程后,我开始边走路边搭起车来。如果看到后方有车过来就在路旁站好伸手做搭车的手势,如果没搭到则继续走路。就这样在路边又走了一段,一辆七人座的福特商务车就停了下来。    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是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白人,他叫“里奇(Rick)”,是一家公司的调查员,从丹佛来出差。    里奇看上去挺绅士,但开起车来却极快,一路超车,并且刚开始时话不是太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隐隐觉得他不是很开心。     路上里奇问起我的旅程。我告诉了他我一路上的遭遇和下面的计划,里奇显得对这些经历很感兴趣,并且也回忆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中学生时的搭车旅行经历。他问我:“你在路上搭车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吗?”我听了摇头否定。    “我遇到过,”里奇听我这么一说就接口到,“我还是十多岁时,也象你这样背个包到处玩。有次在路上有个家伙搭了我,刚开始他对我非常好,我们在车上还聊得很开心,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好人,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竟然是想劫持我,开到我并不想去的地方。我让他停车他不干,我就抢他的方向盘,在公路上这样做很危险,他只好停车,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我还好,遇到的人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我非常感谢他们。”听了里奇当年的遭遇,我带着庆幸的语气说到。    “你确实是很幸运。三十多年前,在这个国家,搭车还是件很容易的事,不过现在再也不行了。这个国家已经完全变了。”里奇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道路,象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到。    “你说得没错,”我听了也有些感慨,“从911之后的这些年里我亲眼看到了美国的改变。这依然是个不错的国家,只是它现在的样子和做的许多事情我已经越来越不明白了。”    “是的,不要说你,我也一样。”聊到这里,里奇的语气开始有些愤愤不平,“这本来是一个伟大的国家,许多有智慧的人们用了两百多年才把它建立起来,可是一个傻瓜只用几年就把它给毁了。”     我当然明白他指得是美国的现任总统,看得出来他及其厌恶小布什,就和我遇到的许多其他美国人一样。但我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在这个问题上发表太多评论和意见不是十分明智,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选择了安静地倾听。    言谈间,里奇得知我打算回到70号州际公路时,就告诉我,他中午要在堪萨斯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交界的一个小城“圣弗朗西斯(St. Francis)”停留会儿,然后下午会接着南下去 堪萨斯境内的小镇“古兰德(Goodland)” ,70号公路就穿过古兰德,他可以一直把我带到那里去。    听里奇这么一说,我不得不再次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从34号公路到70号州际公路之间人烟稀少,非常荒凉。这一段比较难搭车不说,而且还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连得上,我本来就根本没指望过能很快回到70号公路上。冥冥中里奇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了我而专门出现的。    我问起里奇是在为什么公司工作,怎么会到这么荒凉的乡下来出差。他于是又聊起了自己的工作。里奇现在为一家石油公司工作。因为那家公司准备在这一带勘探石油天然气,这样做之前必须先征得土地所有者的同意。对于财大气粗的石油公司来说这当然不是问题,付钱就好了。可问题是很多时候想付钱都找不到人。这一带开垦的比较早,土地所有者变换复杂,而且许多土地的所有者早就背井离乡,搬到别处去了。所以石油公司必须得先确定它们将要展开勘探作业土地的主人,找到他们,然后才能开始谈判。里奇的工作就是找出这些土地的真正主人。    里奇替现在的这家石油公司工作还没几年。“这个工作不难,而且石油公司付我的工资也挺好。不过这只是个临时性工作,等调查结束我就失业了。”    “那就再找个工作好了。”我说到。    “我已经五十二岁了,那有那么容易。”    里奇以前干过许多不同的工作;建筑工人,电脑程序员,推销员等等。他早就结婚了,可是一提起他的家庭,里奇就有些闷闷不乐,他叹口气告诉我他有两个女儿,刚和妻子搬到科罗拉多来,“但是我的妻子对于我总是有许多埋怨,到底是什么我也弄不明白,我已经尽了我能做得一切让她能够满意。她说她想搬到老家科罗拉多来住,我就随她把家从西部搬到了科罗拉多。她说她想住有独立院落的房子,我就拼命工作贷款买了现在的家,可是依然不能使她满足。有时候觉得太累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退休,”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也许永远都没法退休。”    路上我们经过一个荒败的小镇,里奇在这停留了会儿,他说要带我去看一些东西。我们的车绕到小镇主街后面一处废弃的修车厂。在修车厂长满杂草的荒芜院子里,横七竖八挤满了废弃的四五十年代款型的老式汽车。里奇对我说:“每次路过这个镇子我都会停一下,来看看这些老伙计。它们都是精美的艺术品,不是现在路上跑的那些塑料玩具可以相比的。”    这些掩藏在杂草丛中的老汽车每辆最少都有四十年以上历史了,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室外,风吹日晒,雨雪侵蚀,使得它们身上的油漆早已脱落殆尽而满身斑驳,露出了底层钢板的原色。而且这些汽车大多车窗不全,轮胎瘪陷,内部座椅装饰也早已腐蚀脱落,塞满了各种垃圾杂物。但是即便如此,这些老家伙们的外形却仍然完整无缺,车身上毫无锈迹坑洞,依旧优雅地展示着当年那种古典的弧度。车身上的镀t部件和前后保险杆毫无锈蚀的痕迹,在明亮阳光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完全不似现在那些造型时髦,功能齐备的汽车,稍微不加保养,不用多少年,薄薄的车身就可能锈迹斑斑,彻底蚀穿。    随着里奇在这些早被人们抛弃遗忘的老式汽车中慢慢穿行检视,它们就如那些没落的贵族,虽然潦倒,但寒酸的外表下依然掩饰不住往昔的华贵。用手指敲敲这些老车子们的车身,钢板发出浑厚的铮铮响声,毫无一般废弃汽车的颓闷,仿佛只要给它加满油就立即能够从多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重新上路,飞奔驰骋。      我们重新回到车上,当我们穿过小镇的街道时,瑞克指着马路两旁的老旧建筑说:    “这些房子都没人住了,你看,多么漂亮古典的欧式建筑。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到这买一栋这样的房子,好好修复一下,然后住在里面养老。    但是这个镇子已经完了,它就要死了。很多人都搬到大城市里去了,没什么人再住在这里。    这本来是一个崇尚传统和历史的国家,但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就像你看到的那些老式汽车,还有这些老房子,现在的人们只追求更方便,更舒适,更容易的生活。他们已经不在乎那些本来应该更有价值,更重要的东西了。当人们觉得你不再对他们有用时,就会毫不犹豫地被抛弃。”    很快出了小镇,又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路边依旧时不时会出现一处处无人居住的小农庄。里奇指着这些农庄对我说:“我祖父母就曾经住在这样的小农庄里。但是你路上一定看到过那种大规模的养殖场,象我祖父母那样的小农户根本没办法和那些大公司开的养殖场竞争,所以象他们那样的农户最后都维持不下去了,要么给养殖场干活,要么只有背井离乡。    我们的祖先本来是为了追求自由,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才来到这块大陆的。可是到最后却还是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言谈中我们的汽车已经离开了科罗拉多,途经内布拉斯加进入了堪萨斯州。    在黛安娜的牧场时,我告诉过贝琪打算途中去堪萨斯。贝琪是土生土长的堪萨斯人,可当她听了我的计划却很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去堪萨斯?我告诉她因为那里有中部大草原,是美国的中心地带,所以就想去看看。贝琪听了摇着头对我说:“你最好还是去别的地方,堪萨斯那里除了平地什么都没有。”    果然如贝琪所说,刚才在科罗拉多时,路边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些农舍小镇,树林小河。可自从进入堪萨斯后,汽车在路上开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四周只是无边无际的平坦草原,连个稍微起伏的小坡都难见到。     堪萨斯位于美国的正中。一百五十多年前,从东北部来的自由主义者和从南方来的蓄奴主义者在这片刚被开发的土地上,为了各自的理念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残酷争斗,以至于让这块刚被并入美国的土地得了个“血腥堪萨斯(Bleeding Kansas)”的恶名。堪萨斯一直是这个国家最保守的区域之一,直至今日,从反对堕胎,同性恋,到支持伊拉克战争,这里都是美国保守主义的重要据点。1999年的时候,堪萨斯州的教育委员会甚至将进化论观点从公立学校的教育内容中撤除。    刚好中午时我们到了圣佛朗西斯,这是位于堪萨斯西北角的一个冷清小城。瑞克要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去市政厅的资料室查询一下附近土地所有者的资料。他说我们先去城里的一家餐厅吃个中午饭,然后我可以到城里的图书馆去打发时间,等他忙完了我们再去古兰德。    跟着瑞克我们在圣弗朗西斯乏善可陈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餐馆,然后推门进去。    因为正好是午餐时间,餐厅里坐满了人,可是当我走进餐馆时,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堂唰的一下突然安静了下来。里面坐的都是白人,在美国中部这倒没什么出奇的,只是所有的人,从正在进餐的客人到餐馆的店员都象一瞬间得到命令似的,停止吃饭,停止聊天,停止工作,全部人都毫不掩饰地用木然地眼神紧紧盯着我看。    本来我还努力着想对这些直勾勾盯着我的毫无表情的面孔们笑一下,打声招呼,但是在美国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老实说一下子还真搞得我有些手足无措,笑了半天也实在笑不出什么来,只好入乡随俗,也扳着付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的面孔,在众人交织的目光中僵硬地跟着瑞克走到一张空桌子边坐下,拿起菜单闷头看起来,心中却暗自嘀咕道:“我靠!你们这些家伙!也许是我不好,跑来打搅了你们平静的生活。可是你们的妈妈难道没教过你们这样盯着人没完没了地看是非常不礼貌的吗?!”    以前有老外告诉我,很多年前他到中国旅游时,到什么地方都被人围观,让他很尴尬。我想;这下好了,以后再有人来这么跟我说,我也有的说了。    仓促地吃完饭出了餐厅我才松了口气,向瑞奇提起我刚才在餐厅里的感受,他却耸耸肩,显得毫不在意地说:“这种地方都这样。我还是白人,当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吃饭时也一样。”    和瑞奇分了手,我去圣弗朗西斯的市立图书馆上网查了下信箱,再给朋友们回了些信,时间很快就下午三四点了。我走去市政厅找瑞克,刚好他也办完事出来,我俩上了车继续赶路。    下午五点钟我们到了古兰德,瑞克显得很随意地向我提出,现在已经太晚了,接着搭车也不方便,反正他早在这里的旅馆里已经订好了房间,里面有两张床,我可以在他房里住一晚,明早再走。瑞克这么一说我心里很高兴,也很感动。就和许多人一样,对于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人生瑞克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却没有让自己被这些东西所蒙蔽,依然能坦然真诚地向他人展示自己的善意和慷慨,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部大平原的早晨火车与铁丝网路旁的养殖场被遗弃的老式汽车在老汽车中穿行的里奇奔驰在堪萨斯的大平原上,我将我的棒球帽放在汽车风挡前拍照留念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我和瑞克就起来了。瑞克又要忙着到附近的农村去做调查,而我也要到旅馆边上的70号州际公路搭车。分手时瑞克告诉我,他晚上还得回这家旅馆再待一夜,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搭到车,可以再回来找他。    告别完瑞克,我先去了旅馆边上的一家“沃尔玛(Wal-Mart)”。这一路上,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沿着主要的公路干线,隔不上太远的距离就必然能看到矗立在大小城镇郊外的沃尔玛商场。在大的都市里,还有象“凯马(Kmart)”,“瑟尔斯(Sears)”这样的同类大卖场与沃尔玛竞争,但出了大城市,沃尔玛在美国的普通城乡几乎占有垄断性的地位。象沃尔玛这样能够为顾客提供便宜,多样化商品选择的大卖场在偏僻的乡间自然受到当地人的欢迎,但它也直接导致了美国乡镇众多小商铺的毁灭性灾难。那些使用传统经营方式的小店铺不管是从货物品种还是价格都远不能和沃尔玛这样的巨头竞争,所以对于它们最后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关门。在路上我所路过的许多小城镇里,凡是在有沃尔玛这样大卖场的地方,这些小城镇的主街多呈现出一股衰败的颓势。    我到沃尔玛是为了去里面的图像处理中心把数码相机存储卡上的照片烧到光盘上,然后再寄给朋友,替我保管,这样就不用担心因为任何意外而丢失路上拍的照片,而且存储卡也有了空间继续拍照。    当我在沃尔玛图像处理中心等候光碟时,刚好是早班开始的时间。透过货架的缝隙,我看到卖场最里面的墙边,来上早班的十多个沃尔玛的员工围在一个象是经理的白人女子旁边,那个女子简单地宣布了一些当日注意事项后,就领着所有员工开始整齐划一地喊起口号,内容当然都是些谨守职责,服务客户之类的老套话。对于从东方来的我来说,这一套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里却是美国中部遥远偏僻的乡下,目睹到这套纯东方式的管理套路,这幅光景实在是不得不让我觉得有些奇妙。    在沃尔玛办完事,十点钟的时候,我背着包走到了上70号公路东向的斜坡前。把背包靠在路旁的一根立柱上,左手举起写着“东面(East)”的路牌,面朝车辆迎面开来的方向,伸出右手做出了搭车的手势。    昨晚显然又下过大雨,公路两旁的地面上积着大片的雨水。我站在路边还没多久,却看到前面走来一个斜背着个大马桶包,头发有些散乱的白人中年男子。这个白人男子居然一路向我走来,最后走到我面前停下,看了看我,然后向我打了声招呼。在走过半个美国后,我终于在路上遇到了除我以外的第一个搭车客。    这个白人搭车客自我介绍到他叫“詹姆斯(James)”,是从加州首府沙加腼都回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城家的路上。詹姆斯从加州花了34天才到这里,他向我抱怨了一下现在路上真不好搭车,昨天他在丹佛花了十个小时才等到车。我听了也是应声附和,告诉了他我在丹佛遇到的相同遭遇。    詹姆斯告诉我他有二十五年搭车的经验,堪萨斯城就在70号州际公路上,所以他必须走这条线,“可是你为什么要走70号?堪萨斯是最难搭车的地方,你要去东岸的话,到南边去走10号州际公路要容易得多。”    我听詹姆斯这么一问就告诉他,10号线从加州开始一直到德克萨斯有一大段是贴着墨西哥边境走。911后美国又是反恐,又是取缔非法移民,搞得到处鸡飞狗跳的。我要是白人倒也罢了,但象我这个样子要是跑到南方边境线附近的公路上搭车,一路上大概会没完没了被警察骚扰。詹姆斯听了也觉得我说的确实是有道理。    詹姆斯根据他的经验告诉我,这一带本来就人烟少,而且当地居民也比较冷漠,不爱搭理陌生人。“运气好的话,会有好心人搭你一程,不过这边的过路司机大多是短程,搭不了你太远,卡车司机们倒是都跑长途,可是在这种地方搭车就别指望卡车司机们会为你停下来。”    我明白詹姆斯的意思;上高速公路的坡道窄不说,路边还没什么停车带,所以卡车司机们显然不会自找麻烦。    我们又在路边聊了一会儿,詹姆斯说这种地方本来就难搭车,现在站两个人就更没人愿意停下来了,他去高速公路上试试自己的运气,说完他就沿着斜坡一个人远远地走到高速公路上搭车去了。但他这样做是违反交通法的,可我看詹姆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约过了四十分钟,正当我以为詹姆斯已经在高速公路上搭到车走了时,却见到詹姆斯垂头丧气地又从坡道上走了下来。他路过我身边时咬牙切齿地说;70号州际公路简直就是搭车客的噩梦,他决定换到附近另一条和70号州际公路平行的36号普通公路上再去试试他的运气,说完又一个人慢悠悠地向北走去了。    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听了詹姆斯的话我更是努力地向迎面而来的每一辆车做起搭车的手势。过往的车辆依旧很少,而且汽车里的人也都是一副对我熟视无睹的样子。这样等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也没有搭上车,而这个时候又开始刮起了大风。    虽然晚上下过雨,但堪萨斯大平原白天的风却很燥热强劲,吹得人脸上皮肤发干。天上的日头虽然不像西部那么明亮,但仍然是毒辣辣的,在这样的风吹日晒中站了几个小时下来,全身上下非常难过,头昏脑胀就像要生病似的。可是我不敢放松哪怕一刻,生怕一不小心漏过了每一个可能让自己搭上车的机会。    熬过了中午仍旧是一无所获,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这样未知的等待总是漫长焦虑的,但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懈怠,从上午开始我就一直站在路边甚至没有坐下来歇息过片刻。在我身旁的路灯杆上留着一些涂鸦,其中最醒目的一个就是,“这真是个烂地方。”看上去大概是某个曾经被陷于此的搭车客无奈中的泄愤。    从我的经验来看,搭车这件事以落基山脉为界,东边和西边大不相同。在西部时,我在路边等待的时间是以分钟计算,很少有超过半个小时的。可是一过了落基山脉到了中部,搭车就明显变得困难了许多,经常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没有结果的漫长等待。而耐性总是和等待的时间与眼前驶过车辆的数目成反比,当我觉察出自己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有些焦燥时,马上开始努力地调整着心态,让自己冷却下来,一边回忆着前面路途中遭遇到的那些美好经历和人们,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急,熬下去,如果到眼前的这些人不愿意停下来搭我的话,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我在等待的那个人。”    在中部大平原的热风骄阳中连续等待了四个小时之后,奇迹又出现了。    一辆体型庞大的紫色“费雷特莱纳(Freightliner)”卡车缓慢地发着重型卡车刹车时特有的喘气声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愣在了路边,等抬头看到坐在高高驾驶楼里的一张戴着眼睛的白人中年男子的脸在正在向我微笑,他的手正在向我召唤时,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抄起地上的包打开车门爬上了卡车驾驶楼。    卡车驾驶室里很凌乱,地板椅子上散落着快餐店的纸袋和空饮料罐。这个白人男子自我介绍到他叫“盖瑞(Gary)”,是从丹佛拉一车货去堪萨斯城,刚在古兰德的加油站休息完正准备重新上路。盖瑞与我遇到过的其他所有卡车司机都截然不同,他穿着件长袖格子衬衫,尖下颌,有些瘦,身上透着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盖瑞始终面带微笑地听我简洁地叙述完自己的情况和这一路的行程和计划,自始至终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很少发表意见,询问问题。格瑞说话声音很轻,语速也很缓慢。言谈间他告诉我这是他自己的卡车,他也是一个自营业卡车司机。盖瑞    我听了坦率地对盖瑞说:“还真看不出来,你和我一路上见到过的卡车司机们完全不同。”    “我做这行才两年,”盖瑞用淡淡地口吻说着,“这之前我做了十五年的中学教师。”    虽然在美国,职业转换在一般人的生涯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象盖瑞这样,转换的两个工作之间毫无任何关联性,相差如此之大的我却见得不多。    “既然你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为什么又会想着来做完全不相干的卡车司机?”我有些好奇地问到。    “我因为身体上的原因没法再继续教书了才转行做这个的,”盖瑞的语气依然很平淡柔和,“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当老师,而不是做一个卡车司机。”    从盖瑞淡淡的语气中我多少总能听出一丝忧郁。在这个世界上我遇到过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总会有各自不同的麻烦和问题,而很多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足够的理由对于这些麻烦和问题采取截然不同的态度,外人很难简单地以对错来判别划分。对于这些我早已习以为常,并且也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不去猎奇心旺盛地问东问西,所以我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    我看到盖瑞的卡车是科罗拉多的车牌就说到:“你的家在科罗拉多吗?”    “我没有家,”盖瑞的语气有些黯淡下来,“两个星期前我刚离婚。”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卡车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奔驰在堪萨斯中部,这片位于美国大陆正中,被称作美国心脏的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盖瑞在开车时,不时移动着两条腿,并且同时交替腾出一只握方向盘的手前后按摩着大腿的肌肉。我问他:“你的腿不舒服吗?”    “我一天到晚都在开车,两条腿总蜷着,肌肉非常痛。”    于是我告诉他:“我一路旅行都靠的是两条腿,所以随身带了一些中国的止疼膏药,如果你愿意试试的话,可以给你点,我自己觉得效果还不错。”    “哦,那很好呀,谢谢你。”盖瑞带着礼貌的微笑轻声说到。    在路过堪萨斯中部一个小镇时盖瑞将卡车开下了高速公路停在路边的一家加油站前,他告诉我他需要给卡车加点油。    我也随着盖瑞下了车,边和正在加油的他聊天,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盖瑞告诉我他的女儿就在这镇子附近的一家大学读书。    “那你不刚好可以见见你的女儿了?反正也不远。”听他怎么一说我就问他到。    盖瑞淡淡地摇了摇头:“她也许很忙,不会来看我的。”    我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沉默地帮他把加油枪插回了油泵,然后又回到车里,重新上路了。    如果说堪萨斯州的西部还比较荒凉平坦的话,越往东边走,路边逐渐开始出现了一些树林和山丘,荒凉的原野上也渐渐地有了一些风景。    盖瑞依旧沉默,过了会儿,他主动打破驾驶室里有些凝重的沉默,问我想不想看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我点点头,于是他从后裤兜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这是一张在照相馆拍的标准家庭合照,照片上盖瑞和他前妻以及他们的三男一女四个孩子亲密地拥坐在一起,盖瑞的妻子长得很好看,如电影明星一样妩媚迷人,他的孩子们也个个可爱漂亮。照片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毫无疑问不管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会肯定地说;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看完照片,我把照片递回给盖瑞,说了声:“你妻子真漂亮,孩子们也很可爱。”盖瑞轻声说了声;“谢谢”,然后默默地将照片重新放回他的钱包里继续开他的车。    我不再询问盖瑞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了,而是开始向他讲述起我在路上所经历的各种遭遇。    从旧金山边上的圣格里高利奥海滩到乔伊岬,再到惠特尼峰。我告诉了盖瑞我是如何从加州海岸线一路穿过沙漠走到内华达山麓的深处,我聊起了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们,还有我在牧场和戴安娜以及那里的其他同事们一起度过的日子。然后从死谷,到锡安,说起我又是怎样遇到卡拉和莉兹,我们是如何成为朋友在一起旅行。最后我又是如何在纳瓦合印第安人的帮助下穿过犹他,越过洛基山脉抵达中部并最终在堪萨斯与他相遇。    盖瑞显得很出神地听着我的这些故事。    最后我说到:“在路上,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去抱怨。这个世界并不欠谁的,即使是在不走运的时候,我们也应该尽量试着用积极的态度去对待这一切。就像刚才当我站在古兰德的公路边上,不得不在大风和烈日下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等待时。有不少人从我身边开过却没有停下,但我并没有去怨恨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因为这样并不能帮我搭到车,却只能把自己的心情弄得更糟。我只是告诉自己;他们不是为我而来,而我也不是在等这些人。我所等待的是等某个正在专门为我而来的人,然后你就出现了。    本来我以为在那地方很难搭到长途车,更没敢指望会是这么一辆大货车为我停下。但是一切最终远远超出我的期望,我等到了你,而你会开着大卡车搭我一路走四百多英里(约六百公里)横跨了整个堪萨斯州,一直到东边的密苏里去。你看,因为我没有放弃,终于让我等到了我所正要需要的。    这是个很大的世界,你永远也猜不到会有什么发生。在乔伊岬,乔伊告诉我他本来就不打算再结婚的,可是却没想到在分别四十多年后又能和哈妮重逢。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向前看,绝不放弃,做你自己能够做的,然后命运会将余下的部分自己打点好。”    天黑时,我们已经接近了堪萨斯和密苏里的边界,离位于这两州边界上的堪萨斯城只有一箭之遥。    盖瑞将车开到一处叫“劳伦斯(Lawrance)”地方的休息站停下,然后对我说,因为是明早送货到堪萨斯城西边的一家食品公司,所以他今晚就在这过夜了。卡车的休息室里上下有两张床,他欢迎我在他的卡车上过一夜,然后明天等他卸完货再送我去堪萨斯城的东郊。    对于这个安排我当然无话可说,当我向盖瑞表示谢意时,他依然是用缓慢的语气答到:“翔,你不必谢我,我觉得能遇到你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晚上在休息站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们又坐在桌子边聊了很长一阵子。盖瑞显然对于我的旅行还有在路上的种种经历开始发生兴趣,很仔细地向我询问了许多问题,不再象白天那样沉默。    回到车上,因为卡车货箱里拉的都是食品,所以卡车的发动机和货箱的制冷机一夜都没关,我躺在卡车的上铺,在巨大的轰鸣与震动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的我们就又出发上路,赶在盖瑞卸货的食品公司开门之前赶到。卸完货,盖瑞开着空无一物的卡车,花了一个小时穿越整个堪萨斯城,专门把我送到了城东郊的另一处70号州际公路旁的卡车休息站,然后才又赶回科罗拉多去了。    临走时盖瑞要去了我的手机号码。我也问他:“盖瑞,把你的通信地址给我吧,路上或许我可以给你寄点明信片什么的。”    盖瑞听了嘴角又是一丝苦笑,“翔,我告诉过你我现在没有家,我就住在我的卡车上。”    自堪萨斯城分别后,盖瑞每个礼拜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问候一下我的情况,看看我走到哪里了,再聊下他的近况,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中断过。  在中南部的路线图在古兰德70号公路的入口等车,远处背着包往高速公路上走的就是詹姆斯路边电线杆上以前那些搭车客的涂鸦坐在盖瑞的卡车上看着外面辽阔的堪萨斯草原  看着盖瑞的弗雷特莱纳慢慢地开上70号公路,渐渐消逝在了西去的车流中,我又开始继续着旅程。    我现在是在堪萨斯城的东面,密苏里州的最西边。下面的计划是接着顺70号州际公路横跨整个密苏里州,一直到四百公里外,密苏里最东边和伊利诺斯州交界的“圣路易斯(St. Louis)”市,从那里再转向南边,沿着密西西比河,一路直插到一千多公里外墨西哥湾边上的新奥尔良去。    依旧是在路旁的漫长等待。自从过了洛基山脉,越往东,城镇就越密集,路上的行人车辆也越多,但是搭车却反而更难。不过我也尽量让自己适应这些,有车过来就赶快站直身子,伸出右手,没有车则放下手,将身体尽量放松,虽然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但心情却还算从容,不焦不躁。    在公路边从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三点半,一个带着小女儿过路的中年白人男子才停下搭了我。这个中年男子把我载到了70号公路不远处的一个大型卡车休息站。这个卡车休息站占地庞大,繁忙异常,停车场上密密麻麻停满了跑长途的重型卡车,这种地方可是搭车的上选之所。    背着包走到卡车休息站汽车出口处的拐角,背靠着一根路灯杆,冲着路上正排着长队,鱼贯而出的卡车长列展开了一张写着圣路易斯的纸板。    离开休息站的每一辆卡车都要从我面前慢慢驶过。在这种地方我一点都不担心搭车的问题,所以只管站直身子,向每一辆迎面而来的卡车露出尽量自然的笑容。    果然这次没有等上多久,大约四点半的时候,又是一辆紫色的弗雷特莱纳重型卡车在我面前稍稍停顿了一下,驾驶楼里的那个白人司机拼命朝我招着手,我马上拎起地上的背包,手忙脚乱地跑上去打开车门,钻进了驾驶楼。    这回倒是遇到了个典型的卡车司机。他当然是个白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壮实,乱乱的褐色长发,上唇留着浓密的小胡子,身上套件宽松的无袖汗衫。    我上车刚坐好他就装出很惊恐的样子对我说着:“喂!你不会在路上抢劫我吧。”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就凭他那块头,要抢也是他来抢我。我嘿嘿一笑回到:“我想大概不会吧。”    这个司机叫“提姆(Tim)”,从北达科他州来,拉一车食品原料去伊利诺斯州南边的一家麦当劳仓储中心,路上刚好要路过圣路易斯。    提姆是个快活开朗的家伙,话也多,没一会儿我俩就变得熟络起来,无话不谈,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提姆在车上向我炫耀着他这辆经过专门改装,设备先进舒适的大卡车。这辆卡车后面的休息室经过特殊改造,装饰豪华,墙壁都换成柔软气派的皮衬,上面的床被拆掉,镶挂上了四个硕大的音箱。提姆告诉我车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一共有十个高档音箱,和卡车仪表盘里的光碟MP3播放机相连,而且还配上了卫星广播接收器,“放起音乐来比大剧场都不差!”提姆得意洋洋地说着。    “这是你自己的车吗?”我一遍啧啧称奇地打量着这辆卡车内部的各种先进豪华的装备一边问提姆。    “哦,不是,是我老板的。不过他是个很酷的家伙,跟我关系很铁,这里面的东西全都是他花钱装的,然后就拿给我开。”    密苏里的地形风貌比起堪萨斯来大为不同。不再是那么平坦,丘陵山坡多了不少,一路上树木葱郁,池塘河流众多,很是有几分中国南方的味道。并且气候也挺像,比起西部来要潮湿闷热了许多。    我们的弗雷特莱纳在70号高速公路上从一处处被夕阳染上金黄的茂密树林旁飞奔而过。提姆很健谈,一路上就没冷过场。我们先起了他的家庭。提姆毫不介意地告诉我他现在独身,以前结过两次婚,和第一个妻子有两个女儿,不过孩子们都归了她。虽然早就分了手,提姆和第一个妻子还是关系不错,时不时还会一起见见面,吃吃饭。不过他的第二个妻子却有酗酒的恶习,提姆后来没法子只得又和她分了手。“我现在提都不想提那个婊子,她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得醉醺醺的到处惹祸,后来犯事上了法庭,法官命令她戒酒,她没能做到,结果现在给弄到监狱里去了。”一说到他的第二个妻子,提姆就显得很是愤然。    看提姆这样子,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老司机,可是一问,他告诉我他才只当了三年的卡车司机。    提姆以前和他兄弟一起开餐馆,三年前他洗手不干,花了三千美元和两个星期的时间到卡车驾驶学校拿到重型卡车驾照后,找到了现在这个工作。公司把学开车的费用还给了他,不过作为交换他也和公司签了一年的约。    提姆说起卡车司机这个工作来就很来劲,他是如此喜欢这个工作,简直像他就是为了当卡车司机才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说起这份工作他就滔滔不绝,“嘿,翔!你想不想来当卡车司机?这可是份好差事,自由自在的收入也不错。    干我们这行收入最好的要算给沃尔玛这样大公司开车的卡车司机,他们开一英里可以挣四十五美分,我这个公司差点,但是也不错了,每一英里能挣四十美分,而且还没大公司管的那么严,轻松的很。    你要想来当卡车司机回头等你走到纽约再来找我,我去给我老板说说,他肯定会帮忙。”    我也说:“是啊,一路上我遇到了许多卡车司机,他们都非常酷,慷慨豪爽。让我对卡车司机们很有好感。当然也遇到过不愿意帮忙的卡车司机。”    提姆听了马上说:“肯定不是那些司机不想帮你,而是他们公司不准他们那么做。卡车公司都和保险公司签了约,如果路上卡车遇到事故,同车的搭车客受了伤害,保险公司是不管赔偿的,搭车客可以去告拥有卡车的公司,那公司就要赔一大笔钱,所以没有哪家公司愿意惹这个麻烦。而且在一些州,法律也禁止卡车司机在路上搭人,给警察抓住了会被开罚单的。”    “那你就不怕因为搭我惹这些麻烦吗?”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到。    “见鬼!我们是朋友,关警察个鸟事。”提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些大公司在路上跑的车多,司机搭了陌生人也怕被同事看到报告给上司。我们公司一共就三个人,而且我老板也没空管这些。”    谈话间提姆把他车里的音响打开,将音量开到极大,放上音乐CD,刚好是电影《泰坦尼克》里,泰坦尼克离开港口驶入大西洋时的背景音乐。在雄浑壮阔的旋律中,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的重型卡车也宛如一艘巨轮,在波浪般起伏的丘陵间,在夕阳绚烂的霞光中,稳稳地行使在密苏里原野无垠的绿色原野上。    提姆本来说晚上路过圣路易斯时把我放在市郊的一个卡车休息站,不过他途中又改了主意,天黑后,在离圣路易斯还有七八十公里的一处卡车休息站提姆就停了下来。他告诉我他又觉得把我放在原来说的那个休息站不是个好主意,我们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后半夜先出发去圣路易斯东北边,伊利诺斯的那家麦当劳的仓储中心卸货,然后返回圣路易斯把我放下。提姆是司机,我又没什么具体安排,也就同意了他的计划。    在卡车休息站,提姆在他的车上休息,我则到休息站的商店买了几张明信片,然后坐在休息站的司机休息室里给我的朋友们写明信片告之近况,等一切弄完,闲得无事,就翻出一本书来坐在休息室里慢慢看。等熬到凌晨两点半钟回到车上,提姆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的卡车在漆黑的夜色中又驶上了高速公路,向着伊利诺斯开去。    天亮前我们就赶到了伊利诺斯的那家麦当劳的仓库,早上六点钟我们就在仓库门口登记入内,然后在停车场上开始等待卸货。可是这家仓库非常繁忙不说,工作人员也拖拖拉拉的,一直等到九点钟还没轮到我们的卡车卸货,把个提姆气得又是拍方向盘,又是破口大骂。而我昨晚没睡觉,正好趁着这个当口窝在卡车的座椅上好好打了个盹。    好不容易提姆才把货全部卸完。等我们匆匆忙忙开车离开这家仓库,路上提姆又发现卡车货柜的冷气机坏了。他接下来要去北边一家“百得威(Budweiser)”的工厂去拉啤酒,啤酒工厂的发货部门对于运货卡车货柜的温度有严格规定,凡是货柜温度不符合规定都会拒绝发货。可是这荒郊野外没处可修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提姆倒也毫不含糊,马上把车停到路边的一处空地上,打手机给他的老板,边听着电话,边按照电话中他老板的指示自个开始修起他从来没修过的冷气机来。    我反正没事,在旁边也给他搭个帮手。路边一家粮库的几名工作人员也好心来帮忙。忙活儿了老半天,冷气机居然让提姆给修好了。提姆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歇了会儿,顺便和那几个粮库的员工聊了起来。 他们的话题不知怎么谈到了我。提姆一副和我早已认识了八辈子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向那几个人聊起了我的旅行。最后他对那几个人说到:“本来昨晚我说要把他放到圣路易斯东边的那个卡车休息站,不过后来一想到那鬼地方到处都是罪犯,我不放心就没带他去那里。”周围的那几个人听了都连声点头,“对对,你绝对不能把他放到那地方去。”    本来凌晨离开休息站时提姆算了下时间,觉得会很充足,可以拐回圣路易斯找处好地方放我下车。可是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中午十一点多,整个上午都浪费了。提姆心焦火躁地匆匆开着车往南边的圣路易斯而去。    当我们驶过密西西比河上的铁桥,圣路易斯市那著名的标志,192米高的不锈钢“大拱门(Gateway Arch)”就远远醒目地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一百多年前的美国,以密西西比河为界,东边算是已得到开发的文明地带,而密西西比河以西则属于荒蛮的新边疆。众多从东部骑着马,赶着大篷车,到西部寻找他们梦想的拓荒者们多是从圣路易斯渡过密西西比河,一路西进的。所以圣路易斯在美国历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一直被称作“通往西部的大门(the Gateway to West)”,而这座1965年建成的大拱门正是为了纪念圣路易斯在美国历史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但是这个曾经辉煌过的城市如今却早已衰败。圣路易斯市是美国人口流失最严重的城市之一,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圣路易斯有八十五万人口,可是现在只早已剧减到了三十五万。而与此同时圣路易斯这个只有三十五万居民城市的犯罪率却远超过纽约洛杉矶这样的千万人口级的大都市,高居美国各主要城市的榜首。    进入圣路易市区后,在繁忙的市区高速公路上提姆就开始忙着用车上的无线电报话机替我找起能搭我去南边的卡车司机来。    他一遍又一遍拿着话筒在无线电里呼叫着:“喂!有谁去南边吗?我这有个中国留学生,人好,又干净,刚从学校出来,现在要去新奥尔良,有哪个伙计去那个方向的帮忙送一程。”    提姆在无线电上说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最后他干脆开下了高速公路,在圣路易斯的市区里转了半天,然后到停在离大拱门不远的一处街边对我说:“翔,我要迟到了,只能送你到这里。这附近看着不错,应该还算安全。”    我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这么远一路走来,一个圣路易斯也不可能把我吓倒。能遇到提姆,大老远搭载了我四百公里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让提姆不要担心,告诉他我能照顾好自己,就拿起背包下了车。    提姆在车上隔着车窗冲我喊着:“翔,有空了给我打电话。我下面还要拉货去加利福尼亚,完了会去佛罗里达,但愿到时候还能在路上见到你。”  在堪萨斯城外的卡车休息站出口处搭车正在开车的提姆在密苏里起伏的原野上跨过密西西比河从伊利诺斯进入圣路易斯,大拱门就矗立在密西西比河畔  目送走了提姆,我仔细四下打量了下附近。周围房子都不是很新,但还算干净整洁,街上行人不是太多,但衣着都还光鲜。看来确实如提姆所说这一带还不算是太糟糕的街区。不过现在是正午,城市里,尤其象圣路易斯这样城市的夜晚永远不会是安全的。我盘算了一下,现在我需要做的首先就是离开市区到乡下去,在美国,乡村永远要比城市安全得多。如果一时出不了城,那就先找家汽车旅馆住下,总之天黑了我绝对不能再留在街上象现在这样游荡了。    不过对于圣路易斯我一无所知,在城市里也别想能搭到车,所以我决定找个人问一下,看附近有没有公共交通可以把我送到圣路易斯的南郊。    连着问了几个路人都不得要领,这时路边一家小理发馆里刚好走出来一个身材有些胖,头戴贝雷帽的白人年青男子。看他样子挺友善的,于是我马上走上前向他打了声招呼,问起路来。没想到这个白人青年一听我的解释就很爽快地说:“我刚好没事,可以开车送你去南郊。”    这个白人青年叫“布莱恩(Brian)”是一所私立学校的音乐教师,人非常开朗友好。当他得知我是中国人后,马上开心地告诉我,他妻子也是华人,来自印度尼西亚。    一说起他的妻子,布莱恩的双眼就闪闪发亮,一副很幸福的表情。他告诉我,他妻子也是学音乐的,他们结婚已经三年,“不过我的岳父岳母不是太满意我,”布莱恩边开车边说:“他们觉得他们的女儿应该嫁给华人,而且也不该离他们这么远。    我很爱我的妻子,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她对我非常忠贞,这也是我最满意她的一点。”    布莱恩告诉我圣路易斯市的南部一带都还算治安不错的地方,可是在穿越圣路易斯市区的路上,我看到马路两旁的许多外表还算不错的独户小楼都是满院荒草,人去楼空,我在美国其它城市没有见到过这样颓败的景象,看来圣路易斯确实已失去了它往昔的容光。    无意中布莱恩提起他本来是在公立学校教书,我就问他干嘛要换到私立学校,在公立学校不是工作更稳定,收入也还不错吗?    布莱恩摇摇头说:“公立学校学生的纪律太差了,在课堂上我做的更多的不是教学生音乐,而是忙着维持秩序,让学生们在教室里好好坐着,不要奔跑打闹,我觉得自己更像个警察而不是老师,所以最后就辞职不干了。”    中午十二点半,布莱恩把我送到了圣路易斯南郊一处叫“阿诺德(Anold)”的地方。告别了布莱恩,我走到公路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补充了些食物和水。五月底的密苏里又闷又热,我又买了一罐冰镇啤酒,坐到便利店外面的屋檐下,喝着冰啤酒,简单地吃了一点面包算是中饭,然后就来到55号州际公路南向的路边开始搭车。    刚从西部抵达中部还不到一个星期,明显能感觉出两地的气候差异。西部这个时候虽然也很热,但是空气干燥,身上的汗水很快就蒸发了,在野外走上一天,衣服照样很干爽。而且就算烈日当头的正午,只要有荫凉的地方就一定会很凉爽。可是在中部,特别是进了密苏里后,空气中的湿度很高,除非是在有冷气机的室内,否则不管在任何地方,有没有荫凉,从早到晚皮肤都是粘粘的一层汗,身上的衣服就从来没干过,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非常难受。而且这边的蚊子简直是可怕,又多又厉害,一路上追着我咬,手上脚上凡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给叮满了大包。    阿诺德虽然是郊外,但到底离城市不远,更何况这里还是属于圣路易斯的范围,所以尽管路上车流滚滚,却没有人愿意为我这个长着一付陌生面孔的东方人停下来。站在杂草丛生的公路旁,脚边的地上四处散落着过路司机随手丢弃的被压瘪了的麦当劳可乐杯和啤酒易拉罐。高速公路上,一辆辆汽车从我身旁一闪而过,而时间却在一点一点象是在爬行。炙热毒辣的骄阳之下,笼罩在密苏里高温湿热的空气之中,这时候,等待是对耐力和意志最好的考验。    路边一直站了三个半小时,才有一辆旧皮卡停了下来。司机是个身材壮实的白人小伙子,他也叫布莱恩,是个园丁。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正赶上下班时间,高速公路上挤满了回家的车流。布莱恩嫌堵车堵得太厉害就驶下了高速公路,开上了一条与高速公路平行的一般道路。我们的车在高高低低的山坡间起伏着,狭小的道路两旁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树木。密苏里的气候虽然对于人来说又湿又热,但对于动植物却又是再好不过了。    美国中部的人都比较传统,一般结婚较早。在车上我顺口问起布莱恩是否已经结婚了。他摇摇头,然后告诉我他有一个已经一起同居了四年的女友。“如果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待上四年那也不简单了。”我说到。    “哦,是啊,我女朋友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对她很满意。”布莱恩点点头说。    “那干嘛不结婚呢?”    “我可不想娶个美国女人,她们难办的很。”布莱恩的回答前后有些矛盾,但我又似乎能猜得出他的意思。    布莱恩搭了我一程,最后把我放在紧邻55号州际公路旁的一处加油站就走了。布莱恩,我说要给他拍张照片,他立刻摆出一个pose来    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这是个小加油站,过往车辆不多。我站在加油站的出口处等了会儿没有搭到车,连着两晚都没有睡好觉了,白天又在烈日下站了大半天,天色稍微一暗,马上就感到又累又乏,忍不住打起哈欠来。于是我决定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四下找了找,见到加油站不远处有一大片精心打理过的草坪,草坪后面是长长一片繁密的树丛。我背起包走过去看看能不能在草坪后的树丛间找到处安静隐秘的平地。    到了近前才看到草坪间稀疏地立着一块块不是很高,都已经有些陈旧的石碑。这些上面镌刻着不同的名字和生年卒日,原来,这里是个墓地。一块一块墓碑看过去,我注意到最早的墓穴主人大约死于19世纪,而年代最近的一个墓穴的主人早在一九六五年就去世。看来这是一处历史久远的老坟地,要说清静,那就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会更清静了。    小心翼翼地在暮色中穿过一块块已经开始风化的墓碑,来到坟地后的树丛间,我在茂密的树丛和灌木后面果然找到了一处平坦的草地。过于繁茂的枝叶让这里显得有些阴森,但也把外面公路上来往行人的视线严严挡住,非常隐秘。    随便吃了点东西,在修剪的平平整整的草地上搭设帐篷,天气很热,这地方又连可以洗把脸的水都找不到。抬头看看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就没有将帐篷外层的防雨罩装上。躺在帐篷里,透过帐篷顶的尼龙网,可以看到微明尚存的天空中繁星已经开始在争相闪烁。    不时有小虫飞舞着碰撞在帐篷的尼龙纱帐上,随着夜色的到来,四下虫鸣渐起,躺在密苏里乡间这块不知名的古老墓地中,与身旁这些安葬在此的魂灵们紧邻而眠,我希望自己这个来自远方异国的陌生过客唐突的出现没有打扰了他们早已沉寂多年的安宁,也同样祈望他们不会来打扰我的安宁。    墓地的树丛间密不透风,密苏里的夜晚更是闷热潮湿,躺在帐篷里身上的汗象潮水一样一波波涌出来,全身上下粘乎乎的就没有一块干的地方,迷迷糊糊躺在帐篷里,心里不断奢望着能痛快地冲个冷水澡。就这样一直熬到后半夜才勉强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就醒了,夜里露水很重,伸手一模,身上的衣服和垫在身下的睡袋都湿漉漉的。    起来先把帐篷睡袋抖直了晾在一旁的树枝上,然后在草地上支好汽油炉,烧水煮面。忙了半天,等到七点半左右,帐篷睡袋都差不多晾干了,这时附近的公路上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我收拾好东西,背起包走出坟地,来到55号州际公路的入口开始搭车。    这次没等一会儿,就有一辆皮卡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白人小伙,因为生病从公司早退回家。在车上当这个小伙子听说我是一路从旧金山搭车过来时显得有些吃惊,连声说搭车实在是件挺危险的事,前几天就在这附近,有三个搭车客被过路汽车给撞死在路边。    在车上我向他抱怨了一下圣路易斯是个很难搭车的地方,这个小伙听了点头称是,然后建议我不要只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处等车,也可以走上高速公路等,高速公路上的过往车辆多,这样应该要比在入口处更容易搭上车。但是就我所知,美国绝大多数州都有严格的法律禁止行人进入高速公路,这要让警察看到了会惹上麻烦。但当我将自己的疑惑告诉这个小伙子时,他不以为然地摇头说到:“密苏里的法律虽然不准行人进入高速公路,但条子们根本就不管,我每天都在高速公路上看到有人在路边走路,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    汽车在55号公路上又开了一程,在一处偏僻的交叉口,这个白人小伙子要换道转向东边,他就在高速公路边放下了我。    告别了这个小伙子,看到他的车消失在东去的道路上,我又走回到55号州际公路的入口处。这一带非常荒凉,除了附近路口有一家很小的加油站之外,周围就再没有任何人烟,全是密密麻麻地原生树林。高速公路路上的车也很少,在入口处等了好一阵子只有一辆车开过。最后想起刚才那个白人小伙子的话,于是决定走到高速公路上去搭车。    沿着略带着一点弧度的坡道,我走上了高速公路。刚想着要在高速公路旁找处醒目的地方搭车,突然间我又改了主意。    沿着55号州际公路,在初夏炽烈的阳光下,两旁是绵延起伏的丘陵,满目葱郁的树林,还有林间一汪汪碧绿的池塘。这幅景象是如此熟悉,令我想起了在那遥远江南的故乡。在美国干涸荒凉的西部已经待了不少年头的我重新又被这熟悉的画面勾起了许多回忆,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就沿着高速公路徒步往南走一段再说。    在这渺无人烟,偏僻闭塞的美国大陆中部的荒野深处,我沿着宽阔的高速公路,两旁是浓密绿荫,踏着脚下青翠的密密野草,独自南行。    圣路易斯南边的55号州际公路寂寞异常。高速公路旁当然只有我这么一个孤家寡人在徒步行走,就连身旁的公路上也是车辆稀疏,半天才会有一辆车从身旁呼啸而过。这一段公路的最高限速是每小时一百一十公里,但没有哪辆车开得这么慢,以我多年开车的经验,从我身边飞驰而过的这些车个个时速至少也在一百三十公里以上。    沿着公路,我在路旁看到了各种各样动物密集的尸骸。没一会儿我居然看到路边一只刚被车压死没多久的大乌龟。这只乌龟的个头大得罕见,光它的壳就有一口大号炒锅的锅盖那么大。这只乌龟边上的血迹还很新鲜,不过它的壳已经开裂塌陷,看来凶手大概是一辆重型卡车,否则仅凭一般汽车的份量,估计是没法将这么大一只乌龟的硬壳给压坏的。    美国的高速公路一出城镇,路边基本上就只靠简陋的铁丝网将两侧封闭起来,在我看来这些简陋的铁丝网象征意义更要大于实际作用,根本就挡不住任何企图闯入高速公路的东西。美国地广人稀,自然环境保护得很好,所以从西部开始,一路上我在各种道路的两旁看到了无数被过往车辆撞死的动物遗骸;从土狼,野鹿,到浣熊,穿山甲,甚至还有老鹰,乌鸦。除了没事不会跑到陆地上来走路(当然有事估计也不会)的鱼类,我在美国的公路边遇到了我在美国野生动物图鉴上看到过的各种飞禽走兽,除了 博物馆和动物园,大概就再也没有这么让人长见识的地方了。    不过从路边动物尸骸的种类和数量也可以能看得出来,密苏里确实是一个自然环境和资源非常富庶丰饶的地方。    沿着高速公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已经高高升到头顶,气温也骤然攀升,最少也有三十多度。汗水把身上的衣服打得透湿,胸前早就被汗水浸湿的登山包厚厚的背带泛起了一层白色的盐渍。昨晚在闷热潮湿的坟地里根本没有睡好,今天又早早起来搭车,然后在高速公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整个人这时感到累乏难耐,双脚开始发软,背上的背包也象山一样压了下来。    我一边咬牙坚持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又该到了给这个背包减重的时候了。天气越来越热,随身带的衣服可以再精简一两件。睡袋也可以换成轻一些的薄毯。越往东走人烟越密集,路上到处都可以遇到店家商铺,食物饮水的补充比西部容易了许多,所以汽油炉可以不用了,随身带着的大小三个水罐也可以再减掉一个。这么一样东西一样东西衡量计算着,心里想好等到了下一个有大卖场和邮局的城镇就把不再需要的物品打包寄到朋友处,然后再去当地的商店里补充一些必要的替代品。    又走了一程,最后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于是决定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再走。    前方的公路旁立着一根光秃秃的金属杆,看上去像是个没有了顶部标识牌的支柱。这根支柱边上的草地后面紧邻着一片茂盛的树林。    我将身上的大背包卸下来立着靠在支柱上。有经验的背包客都知道,每次将硕大沉重的登山包背上肩时都不是那么简单,既要使足劲,又得注意不要失去平衡,不然摔在地上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再爬起来。所以很多时候有经验的背包客在途中做短暂歇息时都干脆不把背包卸下来,直接背着背包找处合适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而已。    我把登山包斜靠在这根公路旁的支柱上就是为了等会儿能够比较容易再重新背起来。并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气炎热,又是一路劳累,我在心里犹豫着等休息好了就不再徒步,而是从这里开始搭车南行。如果是搭车,那我立在路旁的大登山背包会是个最好的标识,这也是个搭车的窍门。没有哪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或者游手好闲的混混会舍得花钱去买个一般商店不容易买到的专业登山包去到处游荡,一个专业的大登山包在路上就是我身份最好的证明,过路司机在第一时间内就能判定路旁站着的是一个严肃认真的旅行者,而不是哪所监狱里刚逃出来的囚犯,或者好逸恶劳,光想占别人便宜的懒汉。    放好背包,我把早就做好的写着醒目“南方”一词的路牌向着公路上汽车开来的方向,用胶带固定好在登山包上,以便让每个路过司机都能远远看到。然后就坐到了到旁边约二三十米外的树荫下。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了会儿,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旁边立在高速公路旁的登山包。心中暗自盼望着有那位好心的司机看到我的大背包和路牌,会停车下来搭我。    当我自以为无懈可击地把一切都安排好以后,就解下束在腰上的小腰包当枕头,倒头躺在了草地上。天气虽热,但比起昨晚那个闷湿的坟地却多少要好一些。没一会儿,疲惫的我就在密苏里东部这处荒郊野外的草地上睡了过去。    在树荫下躺了一个多小时,气温一直在升高,快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被正午的高温给热醒了,没法再睡下去。支撑着坐起身,看了下周围,一切依旧,我的背包还是老样子靠在那根金属支杆上纹丝不动。虽然醒了,但被热醒的我依然乏异常,甚至觉得比休息前还要劳累乏。一下子没法完全清醒过来的我,只好强睁着钝涩的双眼坐在草地上,背对公路,面朝树林呆呆地又坐了一会儿,等着自己慢慢从昏沉中舒缓过来。就这样又迷糊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无意间偏头向边上扫了一眼,看到刚才那根支柱孤零零的立在路边,心里有些诧异,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等我转回头,又努力思考了一下,本来像灌满了浆糊一样混沌的脑袋中突然闪过一道霹雳,我的背包不见了!    本来还昏昏然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但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奔到那根支柱旁,转着圈子在附近找了半天,心里一遍遍问着自己:不会吧,是不是我睡糊涂了?我的包呢?!十分钟前还看到它的,难道是我记错了?忙乱了半天,我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时才不得不接受了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有人趁我刚才坐着发呆时候,停车把我的背包给偷跑了。    我所有的物品基本上都塞在了登山包里;睡袋帐篷,炊事用具,地图电筒,药品雨衣,食物饮水。但现在它们全都和这个我所钟意的,一路伴我走过了半个美国的大背包,令人匪夷所思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巨大的震惊之余,我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懊悔和愤怒,而是一片迷惑。刚才我虽然确实是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泛迷糊,可是并不是没有一点意识,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居然有本事在短短十分钟内,从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汽车中注意到我靠在路边的背包,然后将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在丝毫不惊动正坐在咫尺之外草地上发呆的我同时,将那又重又大的背包拎上车逃之夭夭。这一切显然做得是行云流水,专业完美,完全超出了我的常识,也难怪我久久地不能相信和接受这个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现在我身上仅存的,除了一个因为给我当枕头才得以幸存的小腰包,和休息时随手放在身边的半瓶矿泉水,就一无所有了。万幸的是,在卡梅儿听了乔伊在澳大利亚的遭遇之后,我总是把照相机,日记本和钱包手机放在小腰包里随身携带。我心中暗自庆幸;钱财装备都是身外之物,掉了还可以再找,但是录满了我一路记忆的照相机和日记本如果掉了,那我的这场旅行将会变得多么的空洞。一想到这里,本来刚才还在为被偷了个一干二净而懊恼的我顿时心中又充满了感激,虽然连我自己也还没搞清楚这感激的对象到底应该是谁?    从旧金山开始,虽然一路上也遭遇了各种艰辛困难,但象这样的重大挫折却还是第一次。并且这个偷我背包的家伙确实给我找了一个非常大的麻烦。在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本来我还盘算着反正带够了食物饮水,还有完备的宿营装备,能搭到车就搭车,搭不到车就顺着高速公路一直往南走就是了。可是现在我被偷得身无长物,虽然钱包还在,可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有钱也没地方用。    这时的我也没空没心情去生气懊悔。低头站在路边把我现在的处境和需要的对应办法按照优先次序快速地在心中过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背包丢了就丢了,我既然没有看到偷包者本人那报警也无多大用处,更何况那家伙这会儿估计早就跑出大老远去了。但我不能再在路边耗着了,必须尽快脱离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赶到有商店人烟的地方去重新购置旅行用具。    把心情整理好,我马上站到路边开始搭起车来。等了一会儿,迎面居然来了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我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拼命向那辆警车挥起双手。警车在我身前停下,我兴奋地跑上前,车窗降下,里面坐着一个白人警察,他冷冷地听我讲述完自己悲惨的遭遇,居然依旧是一付无动于衷的表情,不仅没有按他的职责做他应该做的笔录,反而毫无同清心地说了句:“那么你就赶快搭车离开这里吧。”    本来满心指望得到警察救助的我看到他居然是这么冷漠,心中一凉,然后又有些不甘心地请求他到:“警官先生,你能不能把我送到下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可是没想到他说了句:“对不起,我现在是在执行任务,按照规定不能搭人。”说完就一踩油门走了。    这个警察冷酷无情的态度让我冲着飞驰远去的警车在心中大骂到:我现在是犯罪受害人,这家伙却把我当成个想搭免费顺风车的流浪汉,这他妈算是什么警察!    不过这时候再生气也没辙,我首先要做的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站在路边依旧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路上一辆车一辆车擦身而过,没有人愿意停下来,而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美国大陆上,在已经走过的漫漫长路中,骄阳酷晒,风吹雨淋,裸露在外的脸,脖子,手臂所有皮肤早被磨砺得又粗又糙,黝黑的如炭团一般。我现在脚下踩着一双严重磨损的登山靴。唯一一条牛仔裤膝盖磨得泛白,而且还沾满了各种污迹。身上墨绿色T恤衫早被汗水中的盐碱泡得开始褪色泛白,斑驳丑陋。密苏里天气炎热,我又好几天没有洗澡。今天从早上开始一路步行,脸上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汗迹,可是现在想擦把脸却连毛巾都没有。就我这付尊容已经堪比那些悲惨的流浪汉不说,最重要的是,以我现在的样子,孑然一身地站在荒郊野外的公路旁,路上任何一个理智的司机都会忍不住要问他们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在这种鬼地方搭车?    但我没有放弃,当然这个时候我也没法放弃了,只有在路边等待。我一边等车一边心里还想着;以前到处向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个正在横跨美国旅行的背包客,现在背包没了,在别人眼里怎么看都只能是个流浪汉。不过这样也不错,这个世界是没多少人有机会当个货真价实流浪汉的。我早上还在想着要减重,天遂人愿,这下倒好,彻底减重了,上帝果然是待我不薄。    到了下午时,地面上蒸腾的热浪阵阵袭来,幸存的半瓶矿泉水早就喝光,可这时候握着空空如已的矿泉水瓶却舍不得丢掉。在烈日热风中喉咙渐渐渴得如火燎一般,整个口腔干燥的就如满嘴砂石。公路边的应急停车带上有一条重型卡车压出来的车辙,底部尚残存着一点点昨晚留下的雨水,车辙里的雨水和沙土混杂在一起,散着淡淡的泥黄色。焦渴似火的我在路边伸手做着搭车手势的同时,一直没法把自己的眼睛从这汪浅浅的泥水上移开。这要在平时,仅仅是想到这样肮脏的积水,大概都会觉得恶心,而这时,我心中却几乎快被趴下去好好喝上一口的冲动说占领。但我努力地依靠毅力去制止自己这么去想,在现在这种无医无药的窘境里,任何一种小病都可能雪上加霜,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和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必须忍耐。途中搭车的加油站,这是我路上比较标准的搭车风景宿营的墓地,我的帐篷就在后面的树丛中墓地里的宿营地  终于,在等了很久之后,一个过路的建筑工人停下来搭上了我。这个建筑工人送我至前方55号州际公路最近的一处有加油站的交叉口,我跑去加油站的小卖部买了一大瓶水,然后两个园丁又搭了我一程,到了不远的另一处交叉口。    这回在高速公路上没有等待多久,一辆飞驰而来的崭新红色皮卡急停下来。司机是个穿戴整洁得体的白人中年男子,他的名字也叫盖瑞。这个盖瑞问了我的情况后,告诉我他的驾驶室里有一只凶猛的斗牛犬,所以他没法让我坐在驾驶室里,只能让我到皮卡后面的车斗里去坐着,这对我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当然是毫无问题。    盖瑞开着皮卡一路南行,搭着我在55号州际公路上几乎走了半个密苏里,一直来到密苏里州与肯德基州和田纳西州交界的“新马德里(New Madrid)”才放下了我。    盖瑞在高速公路旁停下车,等我跳下车,他却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在驾驶室里招手让我过去。等我走到驾驶座的窗口边,他递给我一根香蕉,又塞给我一张细细叠好的纸条:“去给自己买点吃的吧。”盖瑞说完就开车驶上了另一条岔道。我打开那张纸条一看,原来是张二十美元的纸币。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我走到高速公路旁的一家农户讨了点水喝,然后重新回到高速公路旁继续搭车。    在路旁等了会儿,五点半的时候,高速公路旁的入口坡道上驶来一辆白色小车,这辆车速度倒不快,远远可以看到司机似乎正在收拾助手席上的杂物。“有戏!”我一看就心中暗喜到。果然,这辆白色小车不徐不急地刚好就在我身前停了下来。    这是辆有些陈旧的单门小车,车里很是凌乱,汽车的后座椅上堆满了各种杂物。司机是个留着浓密小胡子,头发蓬乱的白人,衣着随便,不修边幅,但他的面孔憨厚朴实,说起话来也很友好和善。这个白人告诉我他叫“道格(Doug)”,是本地人,现在是去高速公路上的下一个休息站,所以他只能送我到那里。不过这正合我意,因为高速公路上的休息站也算是比较容易搭到车的地方。    在路上我告诉道格我来自中国,他听了于是特别高兴,告诉我他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子,道格说到这里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和那个中国女子只是一般笔友。道格说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到中国去旅游。    道格也对我的旅程非常感兴趣,详细地询问着我一路的经历。我向他说起今天在圣路易斯南边几乎被偷了个精光,当然这时我已经远远地脱离了上午的那种窘境,所以提起这件事来心情也是比较轻松,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遭遇一样。但道格听了却紧锁起眉头,仿佛是他自己遭到了偷窃一般。    到了休息站,道格在停车场停好车,向我告别,祝福我下面的旅途一路平安。向道格表示完谢意,我走到休息站的另一头,准备在休息站停车场的出口处,上高速公路的交流道边上开始搭车。    站在路口还没多久,却看到道格抱着一卷黄色的东西向我走来。原来他从车上翻出了一个旧睡袋要送给我。我现在背包帐篷防水垫全都掉了,光拿个睡袋也毫无用处不说,夹个鼓鼓囊囊的睡袋到处跑也实在是累赘,所以一开始就想婉拒道格的好意。可是道格却坚持要我收下,他说这是他自己的睡袋,我在路上还能用得上,而且这也是他唯一能找出来送给我的东西了。听到这,我就没有再推辞,从他手里接过了这个睡袋。道格看到我接受了他的礼物,显得非常开心,再次向我道了别,才转身重新走回到休息站另一边的停车场上去。    我注视着道格离去的背影,看到他在翻动着休息站边上的一个个垃圾桶,这才注意到他原来是来这处休息站的垃圾桶里捡被过路客们丢弃的空易拉罐,显然作为一个穷人,这才是他来休息站的唯一目的。    我现在身处密苏里州和田纳西州的边界,时间已近下午六点,天空中乌云聚集,看着又要下雨的样子。高速公路旁的休息站一般都不允许人留宿,再说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城镇,考虑了一下,我决定还是继续赶路,争取能搭个长途车走远一些,最好到有城市的地方,以便重新置办丢掉的用品。    想搭长途车,那自然应该打那些长途货运卡车的主意。这个休息站不是专门的卡车休息站,只有我身边的停车场上稀稀拉拉停着几辆重型卡车。这时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只有主动走上去一辆一辆直接问司机了。当我刚准备开始这么做时,一辆重型卡车就轰隆隆地驶入了停车场。等卡车停稳,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个长头发的中年卡车司机急急忙忙地向厕所走去。看打扮他倒是一付标准卡车司机的样子,不过脸相却并不粗鲁,还显得有些沉稳,直觉告诉我,最好先找这个司机试试看。    在卡车旁等了会儿,那个司机从厕所回来,我上前友好地向他打了声招呼。我的突然出现让这位司机略微感到有些意外,当他听完我的说明之后,显得有些为难,说他车上带了两只狗,不太方便,似乎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我没有轻易放弃,而是进一步向他说明了我的遭遇和困境,诚恳地希望他能发善心帮我一程。这个司机最后有些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但又说只能送我到十五公里外的一处卡车休息站。我听了连忙大声感谢他,没有显出一丝不乐意的样子。    上了这个司机的卡车,果然里面养着两条狗,个头都不是很大,其中一条看上去是年事已高的老狗,一直窝在座位后面几乎不太动弹。    这个司机叫“威廉(William)”,话很少,脸也显得很沉,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听我讲述着我的旅程。车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一会儿,威廉突然又告诉我他可以一直送我到阿肯色州的“西孟菲斯(W. Memphis)”去。这个消息真是令我惊喜,那可不是刚开始说好的十五公里,而是将近两百公里的行程了。    上路没多久,车外狂风大作,下起了罕见的瓢泼暴雨,密集的雨点批打着卡车的窗户,高速公路上的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看到这些我满心庆幸地告诉威廉,实在是太感谢他愿意搭我,否则的话,在那个几乎就没什么遮掩的简易休息站遇到这样猛烈的狂风暴雨,连把伞都没有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一直都很沉静的威廉这时才慢慢向我回忆起当他还是个高中生时的一次搭车旅行的经历;三十年前,在他十七岁时,威廉从阿肯色州的“小石城(Little Rock)”一直独自旅行到了加利福尼亚。在路上,一个卡车司机搭上了他,把他从阿肯色送到了亚利桑那。他们一起旅行了好几天,那位卡车司机不光搭了他,一路上还替他付了旅馆和吃饭的所有费用。讲述起这段遥远过去的经历,我可以看到威廉本来有些沉闷的双眼开始闪烁起点点憧憬的光芒。    在风雨中一路兼程,晚上八点钟我们终于到了西孟菲斯。威廉将车开到了一家规模庞大的卡车休息站,他告诉我这里是这一带最大的卡车休息站,我应该不难找到南下新奥尔良的卡车。威廉在车上详细地告诉了我这个卡车休息站的方位和适宜搭车的地点。他在休息站占地广大的停车场上找到个空位将卡车停好,然后才对我说:“你大概想洗个澡吧。”我点点头,于是他转身到卡车后面的休息室衣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牛仔裤,T恤衫,内裤和袜子交给我说:“我领你去休息站的淋浴房,这些都是我的衣服,你拿去换了吧。”    跟着威廉进了休息站的服务区,他到柜台替我付了洗澡票。在西孟菲斯这家卡车休息站设备齐全的淋浴室里,我将这几天存积下来的污垢,疲劳,还有厄运都痛痛快快地洗刷了个干净。换上威廉给我的干净衣服,走出淋浴房时,却看到威廉还在外面等着我。他让我跟着他来到了休息站的食品柜台,让我挑了一条火腿生菜夹陷面包,替我付了钱,然后才说他这就真得要走了。    我计划在休息站的司机休息室里打发一晚,明早再搭车去新奥尔良。听到威廉说他要走,我一直送他到了门外。分手时,威廉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纸币要递给我。我摇头说到:“威廉,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的钱包还在,你已经给了太多的帮助,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他笑了笑没有再坚持。我俩简单地互相道完别,我站在走在门廊下,看着他走入停车场,直到最后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在威廉的卡车上    回到休息站内,我去柜台买了几张明信片,然后在司机休息室里找到一张空桌子坐下,开始写今天的日记,和准备寄给朋友们的明信片。对于我来说,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在加油站买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密苏里的州鸟,蚊子!”,密苏里的蚊子之猖虐由此可窥一斑。只是当时我还没料到,其实密苏里的蚊子和我后头在南方各州遭遇到的相比,那是相当的不值一提了  当我正在桌子边忙着写明信片时,一个留着披肩金色长发的白人年青男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大声地说到:“嗨!你是翔吗?”    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找我有事吗?”    “我刚才正在卡车上休息,听到无线电里有个卡车司机在呼叫,询问有谁要去新奥尔良,有一个中国人需要搭车去那里。我正好明早就去新奥尔良,就答应了下来。他让我到休息室来找你,这地方里里里外外就你一个亚洲人,所以我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听到这里,我知道,那一定是威廉。   这个年青的卡车司机叫“大卫(David)”,从德克萨斯来。他和我约好第二天早上在停车场碰头的时间和地方就又回卡车休息去了。    卡车休息站的司机休息室有桌椅供过路司机们小憩,但是不允许放倒身子在里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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