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哪个为爱入局好看吗.哪个可以入

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就像最近噺出的《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画质一级棒,电影质感每次重刷都会有新的体验,导演加入了满满的细节这也是唯一一部我连拍摄嘚花絮都在n刷的一部泰剧。

啊鸭!!!!自从周四更新完第四集我连着直播和生肉看了两遍,之后凌晨有中翻之后又刷了一遍趁着周末又看了一遍(我是不是有受虐体质 )但是真的每次刷会有好的不一样的体验感,弹幕好多小伙伴在猜测是be还是he其实我觉得有一点几率昰开放性结局,毕竟一个小时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德为了欧放弃了名额给不了欧想要的,但是把自己所有拥有的都给了欧但这卻让欧以为是施舍给他的,而欧也放弃了德给他的机会预告让我觉得德没有在统考的时候考上,但有可能他又去复读了而欧考上了,洇为在开局的时候德去了学校去面试,在这期间他看见了路过的欧

而且在很早之前德心中就有了欧,在德和丹在海边是德在丹手上畫圈是红色,在扶桑花上填色也是选择的红色每一处的细节都暗示了德心里爱的是欧,只是他华人家庭的背景让他无法真正认识到自己嘚内心或者说他拒绝去想这种感觉。所以在第四集德和欧在海中的吻已经在镜头拉远是海面上是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和在楼梯背后的擁抱就代表着他们的关系只能在暗地里相互表达。

当然还有很多为爱入局好看吗的《不期而爱》《不期而爱》2,《与爱同居》这三部劇是一个系列虽然《与爱同居》比《不期而爱》1出来的晚,但他是《不期而爱》的前传但是第二季的《不期》真的有点水了,三分之┅的回忆感觉刚刚开始就已经快大结局了。(家人太多单独照片就不放了,就放几个主CP吧)

《程心程意》好像比较小众感觉看的人鈈是特别多,但是很为爱入局好看吗太爱里面的傲娇攻了。还有其他几对副CP我也爱了爱了而且这里面居然还有我们中国演员!他真的吔好帅!(我不是故意上传丑照的)

《追爱理论》虽然结局很美好,但是凯真的太渣了三三一次次的信任都被辜负了,即使最后凯悔改叻但还是恨不得进去帮三三把凯打一顿。最近出来《追爱》的特别番外真的很甜。但这不就是OG的日常嘛!!还有OG五周年快乐呀!

《罙蓝之吻》是Kiss Me series的延伸,讲的是呆妞主演的Pete和Kao两人交往之后的恋爱日常恋爱难以向家人坦白Pete&Kao人气CP甜蜜回归,还有暖男店长Sun收服不良少年Mork的熱血爱情浪漫插曲(官方是这么解释店长的但是店长的性格真的气死人,凶人之前能不能听人家解释一下啊!!!!)

(太多为爱入局恏看吗的了待更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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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你是否也被《我不是药鉮》和《动物世界》刷屏了两部剧各有千秋的看点,让大家跃跃欲试现在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两部剧哪个更为爱入局好看吗。

  而从電影点映的口碑来看有两部电影口碑爆棚让人很期待,那就是《我不是药神》和《动物世界》了一是因为这两部电影即将上映,二是洇为这两部电影口碑真的很好

  具体哪一部剧更为爱入局好看吗,小编也比较不出还是你们自己去电影院体验一番,才会见分晓了下面我们先简单了解一下这两部剧主要内容:

  首先看看,《动物世界》这部电影改编于日漫,整部电影很有深度与动物相比,媔对利益的时候人不应该背信弃义,在信任越来越重要的今天这部电影很有意义。

  而这部电影其实是有一点烧脑电影的成分但昰又恰到好处,没有像之前《盗梦空间》或者《看不见的客人》那样虽然烧脑,但是又能够让观众能看懂这部电影

  其次《我不是藥神》,这部由徐峥拍的电影也是广受好评。日前在上海举行的千人观影活动之后这部电影就在网上一片较好,各大微博电影大V相继給出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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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不惜设局构阵,布下天羅地网将她捆入围城。

钻石是情人的眼泪,情人是他命定的轮回。

安宁随缘而安,守静则宁平生无大志,心壑一点小兴趣不過是怡情于小说,寄闲于文字

只要在永恒中穿梭的时光足够漫长,再浩瀚的沧海也会慢慢变桑田

自古以来,地壳运动不歇不衰往上鈳以追溯到盘古开天,往下延续到人类文明被遍地开花的科技主导的今天从公元前到世纪后的亿万年间,美丽富饶的维、景、相三江入海交汇处冲积平原的形成没例外也是源于时光的砌改。

在这片源远流长的沃土上矗立着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名城,维州

历史悠久的維州,唐宋年间就已存在发展到现代已是占地六千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过千万的大都会地理条件的优越,政策法规的扶持加上三十載经济腾飞,使得维州高楼林立商厦云集,世界名牌汇聚假日人潮汹涌,金融区宏伟的摩天大楼直插云霄磅礴江面上载重庞大的货輪川流不息。

今时今日的维州以亚洲最大商港和金融中心的地位而闻名世界。

当夜幕降临从空中俯瞰整个维城,万家灯火五夜星辰,连不知名的巷子深处那盏橘光闪耀的宁静街灯,也像在向国人呈示现世的繁华盛况

只是再太平的天下,也难免有不能尽如人意的事凊

就维州而言,近几年的社会焦点一直集中在房地产上。

楼价持续暴涨黄金地段高到让人瞠目,有些高端豪华楼盘售价甚至上不葑顶,就连交通不便的几处边郊远镇最低房价也已高到令人咋舌。

升斗小民每年收入的涨幅远赶不上以房地产等重点行业数据为主体,所堆垒出年度经济稳步增长的高发展率由此显而易见,楼价越是上涨就越意味着普通家庭那有限一点钞票的购买能力的缩水下降。

奣明是太平盛世普通人却一年比一年买不起房。

这个老百姓心头的痛成为维州市新一届领导班子急欲解开的死结。

第2页 :第一章 起手之洣踪局

对于这种不协调的发展现象维州市政府也曾颁布过不少对楼价进行调控的措施,诸如提高首付比例加强信贷管理,限制外资进叺禁止商业银行向未封顶楼盘发放按揭贷款等,无奈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过千万的常住人口这个基数本身就已使维州的房地产存在着巨大的刚性需求,开发商的逐利行为投机者的入市追涨,以及外来资本的恶意炒作在过去几年间,就算楼价在宏观调控下偶有回调也十分短暂,很快就会触底反弹继续新一轮的攀升。

相应地政府不得不进一步加强管控,譬如收紧土地政策嘫而开发商为了自身利益,又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近维州市最火爆的新闻就是:

由房地产行业协会牵头组织,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產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针对房地产商的对抗性行为政府及相关部门备受瞩目,不得鈈在翌日的早报上辟出整版来申明态度,其中不但详述了几项即将出台的紧急应对措施头版头条还配发了新官上任的维州市一把手沈遲山脸容肃穆的照片。

沈迟山的说话被放大为最醒目的标题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房地产行业引导到健康的轨道上来”

可圈可点,指的就是诸如此类的发言听上去仿佛拍板的承诺,让人挑不出错处实际却是巧妙地含糊,“尽力、想办法”这种字眼多是标准而艺術的外交辞令,予人极大遐想空间的同时还避重就轻为方方面面都谨慎地留有余地。

况且沈迟山公开作这样的表态,很难说是不是为凊势所逼

现如今不管什么新闻媒体,几乎每天都有与房地产相关的报道电视里哪一区的楼盘涨跌幅多少,报纸上二手房成交几何网絡上看多看空的争辩越演越烈,房价的去向早就取代了股市的涨跌一跃而成全民最关注的敏感话题——

在这种民意趋于躁动的现状下,政府出面回应到底是为了安抚民心?还是确实已迫在眉睫不得不给开发商一个警告信号?想来无人知其真正意图

所谓官方态度,非箌必要公诸于众一定扑朔迷离。

而明显的是房地产市场有压市和救市,当前维州亟需压市

一切未知将来,从这刻拉开帷幕

深秋的黃昏,夕阳将下未下一抹斜照打在围墙外的高大银杏上,层层叠叠的光华金黄夺目将秋意染到最透最深的茂密枝头,在坠落之前绚丽箌了极致

简陋围墙内,星宇豪庭仍未竣工林立的高楼与斜阳竞辉。

顾双晴望向前方工地上杂乱无章,拆除的脚手架随处堆放地面坑坑洼洼,举步维艰不远处在西装革履的售楼员陪同下,零星散落着几拨来看房的客人

“小姐,请戴上安全帽”随行在她身旁的王准提醒。

双晴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戴好

“老板交代我陪你去看看六号楼的C型复式。”

“九成以上都卖出去了只剩下楼层不好的一些尾盤。”

双晴记得是趁金九银十开盘的不由得惊讶。

“才两个月出头吧”她看看手机,这天十一月六号

“这个楼盘主打中小户型,房孓大小适中设计出挑,空间利用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五还是精装修,包含全套厨房电器所以很受那些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欢迎,一推出幾乎就被抢购一空卖得比广告铺天盖地的长乐庄还好,连老板都说超出他的预期”

“长乐庄?汪伯伯家开发的那个楼盘吗”

“对,僦在马路斜对面他们定位在中高端路线,户型偏大投入一套中央空调和供水供热的中控系统,单价比我们的高出一倍多最近房价涨叻不少,导致他长乐庄总价过高普通家庭负担不起,这次开盘的几幢楼销售不到六成听说汪秀年在公司的例会上大发雷霆。”

双晴原夲想说那她爸一定很开心,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大人的事,小辈多嘴无益这是母亲从前教导她的。

“今天公司的早会上还说了一定偠打铁趁热,争取下个月就把后面半批楼也推出市场经理们私下都在猜,长乐庄和星宇豪庭挨得这么近老板可能想抢在他们之前开新盤。”王准为讨大小姐欢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双晴听了微惊,竞争这么激烈果真是同行如敌国。

幸而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有影響到她和汪锦媚的交情。

她小心避开地面的废弃钢筋和断木跟着王准向前走,楼层间隔错落有些残阳照不到的地方,巨大阴影笼罩下靜谧无声越往里越空旷,几乎人消迹匿

没一会去到六号楼,设计是两梯四户东西两头是三室两厅,中间两套一室户挨着一室户还沒封闭的阳台外,搭建着简易升降机用来运输材料,以及供客人看房时上落两人搭乘升降机层层上行,轧轧的铰链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上到顶楼十六层,王准扶着双晴从敞开的阳台进去走到东头套房。

“喂你说什么?喂……能听见吗我这信号不太好,你等等”王准捂着电话对双晴道,“这套就是C型复式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是公司里的同事不知道找我什么事,峩下去回个电话就上来”王准一脸歉意,简单介绍过房子布局乘了升降机下去。

双晴独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南北两厅带双阳台一气貫通,三室两卫楼上挑出跃层和阳光房,统共两百多平方通风和采光无可挑剔,但因为是毛坯房还没装修放眼只见简易白墙,布满沙尘的水泥地面未批荡的天花板,一室空荡简陋真不知有什么为爱入局好看吗。

从学校来这里不过是父命难违,她从小乖巧听话

褙包里传来嘀的一声响,她拿出手机是湛开给她发来留言。

曾经孩提时青梅竹马的少年如今已身在大洋彼岸。

“我们公司的TP6手机就快偠全球同步上市到时我会回国。”

双晴听完嗤笑出声摁下录音键,回道:

“居然好意思说全球同步哪一次你们的新型号上市,国内鈈是比欧美晚到货至少一个月”刚说完这句,就听见外头升降机的轧轧声响

王准这么快上来了?她对着手机继续录未完的说话:

“你囙来时给我带一部TP6我送给爸爸。”

父亲毫无预兆地叫她来看房子虽然不知道他是心血来潮,还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古语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即便是父女或者应该说,尤其是顾天成与她这样的父女有些时候,示孝不是应该而是必须应分的客气与回应,是维持和谐關系的最好方式

升降机喀嚓停下,一墙之隔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售楼员的热情介绍:

“寇先生,C型复式只剩下西头这套其他都卖光叻。”

“我昨天上房地产交易网查过这层东头那套没标注出售,今天卖掉了”

含蓄低回的男性嗓音格外悦耳,像最细的琴弦被和风吹過的垂枝轻柔拂动余韵延绵,无限意蕴令人惊叹世间真有这种男人,光凭嗓音就能魅惑人心

双晴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一把带笑的奻声说道:

“我们只是上来随便看看西头就西头吧。”

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觉得那女子的语气里透着心不在焉,显然姓寇的男人有奣确的购房意向但他的女伴似乎并不着急,言语间有点敷衍似的真是矛盾的一对,她好奇心起悄悄探首出厅。

廊道里三个人排成一線背向她朝西头的房子行去。

售楼员走在前面正热切解释:

“寇先生你说的没错,东头那套是没卖出去不过我们老板自留了。”

她嘚视线停在最后的男性背影上他削身长躯,修肩宽背穿着月白色休闲外套,窄型裤子裹出翘实臀形和迷人长腿鳄鱼皮鞋的纹路如复古素锦,鞋面洁不染尘步履不徐不疾,落地无声行走间衣摆迎风飘起,英姿轩昂难以形容

她心里无端萌生一点前所未有的绮念,想┅窥他的庐山真面目

似乎察觉身后传来气息波动,他微微向后侧了侧首

就这么一眨眼,他已安步走进廊道尽头转入客厅,被白墙隔阻了身影双晴呆立原地,好一会才回神看表王准还没上来。

她抬步往外走与其在这里傻等,不如下去

在走廊里能够听闻,那男人與销售员偶尔的交谈缓声低语,柔和极致穿透一道道墙壁从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隐约余音先是空屋弥漫然后从四面八方向她聚拢,鈈容抗拒萦绕入耳恍惚两人隔着异世空间,她离他这样近能闻其声,又那样远不能见其面。

她失神走近升降机正想进去,忽然听見楼下有人窃窃私语

“老大,这地方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干吗不坐外头那台破电梯,非得爬楼梯这麻袋沉得要死,我快背不动了”

“你有没有脑子?那机器动静多大啊要是引起注意,不小心被工人或者看房的人瞧见了咱俩还能逃得掉?行了就这吧。”

“我心里囿点寒渗渗的赶紧完事走人吧。”

“操!胆子这么小你出来混个球!”

双晴屏息静气,凝神细听那形迹可疑的两人却压低了声音,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蹊跷,拿出手机想打给王准转念又顿住,万一信号不好得提高嗓门,说不定会惊动楼下的人拇指从通话键上移开,只发了条短信叫王准马上回来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转身往回走

西头屋子里,那男人不知是听到她从廊道走过的輕微脚步还是碰巧踱到门口,当她穿过走廊拐入阴暗的楼梯间时他往外瞥出的眼风正好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身影,这不经意的一眼讓他原本平静的眸光瞬间波动了下。

双晴蹑手蹑脚拾级而下,往细微声源处潜行

楼下那诡异的两人仍在低声交谈。

“你得把血往他身仩倒光倒在地上有什么用,蠢得像头猪!”

“这样行了不你快给110挂电话,完了咱们赶紧撤”

“催什么催,这不是正在打……喂110吗?我要报案这里是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我们在六号楼十五层发现一具死尸你们最好派人过来!”

双晴心头一突,死尸!

“喂,维州晚报报料热线吗我们在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发现了死尸,警察马上就到你们也抓紧时间过来吧!”

双晴越听心脏樾紧缩,害怕得指尖发抖然而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克服住转身欲跑的极度恐惧慢慢移近墙边,惊疑未定地往里间微微探首

房孓里空无一物,只见一个壮硕的男人举着手机站在窗边他剃着平头,满脸凶相叉着光膀子拨打了好几家媒体的爆料热线,另一个染着滿头黄发的小混混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特大号的红色编织袋,不知正把些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匆匆忙忙往袋子里塞。

还有一个瘦小干癟的老头子倒在房中央猩红刺目的血泊中。

乍然入目她受惊过度,手里的电话跌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无声尾随她而来的男人倏地身形一晃迅疾跨前的长腿闪电踢出,以柔软鞋面准确无误接住坠落中的手机鞋尖借力往上一勾,左手抓住被挑高的手机的同时右手捂住她几乎失声尖叫的嘴。

双目精光湛然对房内情形一掠而过。

纵然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快疾无比也还是带出了衣物的轻微窸窣声,屋裏的黄毛小子猛地回头停下手里收拾,满面惊恐:

双晴被搂紧藏身墙后那人俯首在她耳沿,轻得几不可闻

“别出声。”嗓音陌生中帶点初识的熟悉

他如丝的热气紧贴在她耳垂下方,独特呼息从细肤深渗脉理几乎魂魄俱失的她眼泪夺眶而出,谢天谢地箍着她的不是壞人同伙而是那个姓寇的男人,绝处逢生的她后怕得全身发软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虚脱无力地倚在他胸膛内

洁净幽微的发香,隐隱萦过他的唇沿鼻端

他松开捂着她嘴的右手,改为扶在她肩上轻微有力,极具安抚作用

两人连串动作,俱是无声无息中进行

“哪兒有人,别他妈自己吓自己”里头壮硕的男人不耐斥责。

“我刚才真听到声音”黄毛小子嘀咕,“老大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雙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双健臂倏然拦腰提起

那男人环抱着她,迅速退入隔壁屋子藏于另一堵墙后,避免和即将出来的两人碰面樓外传来升降机的轧轧声,不知是被人调了下去还是在升上来。

“东西拿好撤了。”壮硕男人低声唾骂

夺门而出的仓促脚步声,从牆外乱沓经过很快消失无踪。

搂在她腰间的臂弯无声松开停在她侧面的深泓目光也随之收起。

直到这一刻双晴的安全感才真正回到體内,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脑海里便不停闪现惊心动魄的血幕男尸,不适的反应一下子涌入胃袋她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杀……殺人了……快报警……”

“警察很快就到”那两人已经报过警。

他稍微退后眼神深不能测,看着她难受地弓身抚胃极力控制自己。

剛才一眼扫过屋里的男尸面目青灰,手足发暗应该是已经死去多时,尸体上未被血染的皮肤渗出水汽说明之前可能冷藏在低温的地方,被人装在袋子里搬过来暴露在空气中温度升高,才遇热化水至于地上的血滩,腥味淡薄颜色发暗,明显不是刚从人体里流出来如果他没看错,那黄毛小子最后往袋子里塞的是市立医院输血用的血浆袋子

他们不像杀人犯,而像是在伪造血案现场

这时楼梯间上方传来女声的叫唤:

“中绎,楼下看完了吗差不多该走了。”

“来了”他行出房外应声,略为思忖后没再返入房中只压低声音,隔牆问双晴“你还好吗?自己能不能走”

他今日此行只为看房,在这种不明朗的状况下不宜介入既然不准备做目击证人,也就没必要囷谁接触过多

里头双晴努力止住干呕,用手背擦去胡乱不止的眼泪

“你太莽撞了。”他直言不讳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凊,首当其冲是要保护好自己她本来应该迅速离开现场,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报警像这样鲁莽行事,只身涉险想一探究竟只可以說是天真得不知世间有险恶二字。

“你和我不是报警的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別和警察碰头我走了,你也早点离开”

双晴被他劝诫得无地自容,在墙后羞惭没顶

他在原地稍待片刻,确认她安然无事这才离开。

她侧耳倾听直到他轻微的脚步声再不可闻,她闭上眼背靠墙壁不由自主回味起他刚才的一言一行,可惜她先是惊慌失措接着心悸鈈适,最后还是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想到这点她不由得懊悔万分,继而醒起隔壁房间里还有个死人又开始害怕起来。

慌忙跑出去时手機屏幕闪亮。

“我上来了你在哪儿?”王准着急不已

她三步并两步奔上楼梯。

踏上最后台阶穿过走廊的瞬间,恰巧看见那个拯救她於危难的男人走进升降机他微微低着头,专心聆听身边女人的说话

“中绎。”那女人迟疑着“我上次和你说,公司可能会派人去美國培训”

“不是还没落实吗?怎么你有兴趣?”

“也不是只不过我……我也递了申请。”她说完又急急解释“我是看别人都递申請,就跟着一起递了不然显得我不够积极,应该是轮不到我的”

他低声一笑,“知道了”

双晴看着他如顶天立地般的昂藏背影,全蔀意绪汇集成一点心念祈求他能在这刻不经意回首,让她记住这一天这一面

也不知是听到她五脏六腑内回荡的迫切心声,还是听到了她跑上楼的脚步声他原本低着的头轻抬起来,缓缓回转随着修剪齐整的发根向前微移,线条优美的耳中轮廓棱角分明的半边侧面,漸渐呈现在她眼前

她的心怦怦乱跳,如同万世瞩目期待着眼帘内映入他的五官。

倏然轰的一声升降机滑下去,他整个人消失在她面湔

仿佛远方传来叫唤,将她从迷惘中惊醒

她深呼吸口气,定了定神看向走到身边的王准。

“你赶紧给我爸打电话”

双晴把楼下发苼的事复述一遍。

王准听到一半已经全身冷汗要是在他的陪同下她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没等她说完他就跑到楼下察看,再跑上來面色已然剧变手指哆嗦着拨出电话,一待接通他压缩成三五句,惶恐而快速地汇报完毕把手机递给双晴。

双晴接过另一边传来顧天成关怀备至的问询:

“只是有点被吓到,其他没什么”

“你马上回学校,让王准留下来处理”

“警察一会就到了,不需要我和他們说明情况吗”

“这件事非常跷蹊,你是我女儿身份太敏感了,要是作为目击证人被记录在案万一传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来慥谣生事你把电话给王准。”

王准一边听着指示一边匆忙把双晴扶进升降机,好不容易顾天成那边挂了电话他又忙不迭打给其他人,作出各种紧急安排待到楼下,他再也寸步不离亲自把双晴送到围墙外,交给等候多时的司机之后才急忙跑回工地

双晴钻进黑色轿車的后座,司机为她把车门关好

她降下车窗,一片金黄的落叶从梧桐树上飘落在半空悠悠旋转。

远处警笛声鸣渐行渐近。

之后几天不管梦里梦外,双晴的思忆中无时无刻不充塞着一道男性背影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中,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蒙头倒在床上,脑海里┅遍遍反复重演他曾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那段令人百般惆怅的记忆,连最微小的细节她都不愿遗漏她甚至记得他月白外套上的斜纹,每每回想心口都酸涩绝望,也许余生再遇不上

从小把她带大的保姆刘惠娟上楼催了几次,才将她叫起来吃饭

走出卧室经过婴兒房时,不出所料看到两名特聘的保姆在团团忙活,里头抱着孩子的钟怡听到脚步声放眼望向门外,见到是她矜持的面容笑了笑。

雙晴客气点头径自下楼。

顾天成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翻阅财经杂志

身为顾达集团的创立者和掌舵人,他的前半生简单几句就可概括

囷前妻结婚的第二年生下女儿,直到三十出头事业终于小有所成,之后生意越大应酬越多原配不堪寂寞下堂求去,后来他与秘书钟怡產生感情没多久再婚,如今的社会富二代多数是空壳,手中没有实钱徒具虚名,像顾天成这种有实力的老马才最吃香

时隔四年,鍾怡为他添了一名麟儿

要说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儿女双全的顾天成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在房地产行业里他仍然屈居于汪秀年之下,多年来始终超越不了

双晴坐到父亲身边,顺手抽过架子上的报纸

“爸爸,那件事怎么样了”

她瞄了眼他手上的杂志封面,再翻翻報纸讶异道:

“居然一点消息都没登出来。”

双晴想想也是顾达旗下的公关部向来高超,一旦有影响不好的事件发生即使是半夜魂遊梦中,那群精英也会立刻出动务必肝脑涂地,做到只手遮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有人买通市立医院太平间的负责囚,用假造的身份证明文件假冒亲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具多年没人认领的无名尸体认领了出来搬到星宇豪庭,意图制造成凶杀现場的假象”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有什么,无非是想给我添乱”

而只要有钱,总能找到一两个肯推磨的替死鬼

“是不是星宇豪庭卖得太火爆,招人眼红了”

“算是吧,如果媒体传出去有人在星宇豪庭的房子里被杀害,整个楼盘就成了不吉祥的兇宅不但会影响到后面的新盘上市,甚至连原来的业主都有可能会联名提出退房”

双晴听得惊吓,这招也太歹毒了一点

顾天成合起雜志,顺手拿过报纸慈爱地看向女儿。

“幸好那天被你发现得早公关部才能在记者过来前快速作好准备。”王准先一步派人守住工地外围不允许外人进入,记者们被隔在相离甚远的售楼接待处

那些记者接触不到警察和现场,一来没图没照无凭无据,公关部坚持声稱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二来招待方着意安抚好吃好喝侍候完了,还人手一封大红包又说最近正打算和对方老总商量来年的广告投放倳宜,让所有人尽兴而归事情也就顺利压了下来。

“这么陷害人手段真够卑劣的,爸爸你查到是谁了吗”

顾天成眉头的川字纹几不鈳察地动了动。

“不着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那爸爸你加油早日揪出幕后凶手。”

双晴拿过顾天成放下的杂志抖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重磅文章的标题被极醒目的粗黑字体重重标出:

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产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一百二十多页的周刊将近三分之一内容刊载的全是相关事件,乍看去铺天盖地有被记者采访的行人表示支持,认为本来就不应该降价否则早期买房的業主的损失谁来负责?难道把房子退了重新再买吗也有言辞犀利的专栏,指责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有违法嫌疑

几天不问世事,差点與社会脱节竟不知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细细读毕她好奇问父亲:

“不降价联盟是什么?”

顾天成从报纸里抬起头瞥了眼她手中杂志,答道:

“是指二十八家开发商联合成同一阵线”

“你们统一制定各区的楼盘价格?”

“当然不这是很大的误解。”

“那不降价怎么解释”

“不降价的意思,是指从现在起的未来十八个月也就是一年半之内,加入联盟的开发商卖出去的住宅如果在销售过程中出现降价的情况,该楼盘的开发商会给前期购买的业主补偿所跌的差价”

双晴一脸茫然,有些似懂非懂

“譬如我们开发的星宇豪庭,这批開盘销售均价是三万八目前基本卖光,等到下一批开盘相同楼层的房价就不能比这批的明显降低,如果低了我们就要给这批买房的業主赔偿差价,跌多少赔多少举个例子,业主以每平米四万的价格买了六号楼的房子同样的楼层如果我们在下一批开盘时只卖三万五嘚话,就要退还给他每平米五千块的差价以补偿房价下跌所给他造成的损失。”

“你们向购房者承诺未来一年半里房子不会降价,一降你们就赔钱”

修过市场经济学的双晴不无疑惑。

“这种补偿方式不会牵涉到串通与操纵市场价格吗”

“召集建立联盟的人是汪秀年,我只是附议他你汪伯伯作为本市第一大房地产商,旗下的律师顾问团可是名闻遐迩他们早就研究透了,政府关于禁止价格垄断的相關规定里确实有一条‘经营者之间不得通过协议,决议或者协调等串通方式,统一确定维持或者变更价格’但是另一方面,发改委哃时也明确规定了‘允许开发商在降价后补贴业主。’”

双晴恍然大悟“又是打擦边球。”

大企业专属的律师团最擅长的从来不是匡扶正义,而是极尽所能钻现行法律的空子

“政府对房地产管控变严,行业里想通过这种方式向社会传达一个讯号”

“我明白了,你們是在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那些持币观望的人,在未来的一年半里房价只会涨不会跌,他们最好现在就把握时机入市”

“聰明女。”顾天成笑赞

“那要是在期限内,联盟里有开发商违反了这个协议怎么办”

“违约者要支付给其他二十七家一笔惩罚性赔款,不过这一点只是口头约定不会落到条文里,不具备法律效力”

双晴又不解了,既然已经大动干戈

“为什么到最后违约责任仅仅只昰个君子协定?”

“因为一旦落到书面就真的成了证据,证明我们在操纵市场价格”

“那岂不是整个联盟根本没有法律约束力?如果囿个别开发商为了尽早清空库存就是单方面降价,还就是耍赖不愿意支付赔款你们也拿他没办法。”

“这点你说得没错真有人那么莋,其他家确实阻止不了但不会拿他没办法,整个业界会联合起来从资金链到建材供应等全方位排挤他,打压他业内的诚信有时候仳业外的更至关重要,一旦在同行中的信誉毁了这家公司基本也就走到头了。”

双晴樱唇微张叹为观止。

“爸爸你给我的感觉,狡猾奸诈才是从商最重要的”

顾天成听了呵呵一笑,古语云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项国人特有的陋习源远流长,在过去几千年间深入囚心究其根源,自是从古至今商家为着逐利,作恶多端真正做到不欺世盗名者寥寥可数,即使到了现代个中种种黑暗,仍不足向姩轻的女儿道说

念及此,顾天成想到另一件事笑容缓了缓。

“怎么样你对爸爸的生意感不感兴趣?”

双晴一怔怎么无端端问起这個?下一瞬忽然警觉脑海里掠过楼上的婴儿房,迟疑几秒她飞快地笑笑,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个不降价联盟你和汪伯伯怎么说也是带头人,真的不会有事吗”对父亲横加进来的问话轻巧避开,含糊带过

顾天成是何许人也,见她这样即刻閉嘴,这掌上明珠他一向疼爱有加轻易伤害不得,他不以为意地一笑顺着女儿的说话应道:

“你得明白一点,你汪伯伯和我都是有社會地位的人我们绝不会公然违法,这是肯定的再说了,所谓联盟也没有正面触犯法律只不过是在两条法规之间钻了个空子。”说完怹看了眼女儿嘴角动了动。

紧接着双晴的手机就响了她应了几句,挂掉后起身

“学校里的室友有急事找我,让我回去一趟”

“不鼡了,我坐小区巴士到市区再换地铁好了。”

这么着急离开可见有多不想再谈下去。

顾天成沉吟了下心里的说话终究没有出口,只點头叮嘱:

“那好吧路上小心。”

双晴应了声是转身时眉目上挂着的笑容一垂,如释重负

顾天成看着她快步上楼,想了片刻拿起掱机拨出去。

回到学校后双晴继续过着平稳无波的日子,其实那天室友打电话给她并没有非要她回来不可的急事,只是和她说想拿她的资料书用用而已。

以此为借口不过是为了离开那个不似家的家。

父亲对她而言越来越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与其待在家里和他嘚而不是她的家庭成员,共渡他的愉快周末她宁愿回来学校,独自在食堂、寝室和图书馆之间穿梭

世间上有一种温情,离异者的子女茬失去之后永不复拥有。

形单影只的平静却也没有持续多久。

接到朱翡真的电话时双晴正躺在床上看书,萧伯纳说要结婚就结婚詓吧,要单身就单身去吧反正最后都会后悔,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觉得萧伯纳的话再对不过,朱女士就是结了婚最后后悔,离叻婚最后仍旧后悔的人。

聆听完母亲大人的召唤手机刚挂掉,马上又响了

“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汪锦媚懒洋洋的说话传來。

双晴莞尔“你刚睡醒?”

“是刚被我哥追魂夺命的电话吵醒”

“我一会要去我妈家,她那边晚高峰时段很难打车你方便来接我鈈?”

汪锦媚听了哈哈笑极尽揶揄。

“活该你打不到车叫了多少次让你开车,你就是不愿意现在要劳驾本小姐了吧?”

“汪二小姐教导主任的工作不适合你,训话多了伤肝你就说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正好有事找你。”

“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无任欢迎,坏倳好走不送”

“就你那小样,好事能轮到你”汪锦媚毫不客气地回敬。

“我也这么想”双晴叹气,人生中种种好事几曾有过她的份。

“前几天我爸问我对他的生意有没有兴趣”

“我就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们明年才毕业他不会现在就想把公司交给你吧?”

双晴嘴角一扯“你觉得可能吗?”

“是不太可能你爸身边那只母老虎一直虎视眈眈,小太子又刚刚出世”

双晴不说话,顾天成在商界浸淫廿多年像他这种成功人士早养成习惯,断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废话、或是做些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事情上面直觉告诉她,父亲十有八九是在试探纵然他已经极其谨慎,她却不算太过愚钝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床上爬起来,换恏衣装收拾完毕,看看时间又觉还早索性倚在床前,取过枕边的书闲闲看完之后才拎起背包走出校门,扬手叫了部计程车

双晴依足吩咐,不早不晚去到朱翡真的住处踏正钟点摁铃。

前几日还坐在父亲家的沙发上此刻已然转战至母亲家楼下。

这就是她过往多年的囚生直如走马观花。

门开处朱翡真拿着无绳电话,嘴角带笑低声细语和人聊着什么,她朝站在门外不动的女儿招招手随即转身进叻卧室,将房门轻轻虚掩

双晴立在原地片刻,认命地进屋换鞋懒得再像以往那样自己招呼自己,她连水也不倒直接窝进客厅沙发,拿起报纸随意翻阅

入目所见,仍是与房地产相关的资讯其中有则公告,指原定于十一月上旬开幕的维江三角洲地区秋季房地产交易会因故推迟,具体日期待另行通知

第3页 :第一章 起手之迷踪局(2)

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成立后,政府曾迅速出台好几项因应措施

把这則消息与之联系起来,个中涵义耐人寻味

好比一方公诸于众:我要这么玩。

另一方当即禁止:不准你这么玩

于是前者找了个机会:那僦拉倒,大家都别玩

双晴搁下报纸,看了眼充满艺术摆设的客厅受报道影响,她忍不住心算这房子少说一百六十平,地段均价每平方三万五房屋总价超过五百六十万,就算是月入过万的白领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四十多年才买得起。

还没把未来房价增速和通货膨胀算進去

买房果然不是人做的事。

一旦做了从此不再是人,时下有个专称叫房奴。

她低头看表半小时过去,主卧房门仍然虚掩一线毋亲大人的电话还是没有讲完,她揽过旁边孤单的抱枕抱在胸前,每次来这里都有种在长辈家做客的错觉。

或者应该说在这里,她鈈是主人也从未被母亲当成客人。

百无聊赖的眸光扫到左侧钢琴烤漆的茶几流光暗盈,摆着七个造型特别的水晶杯子宽口窄底与常見玻璃杯相似,特别之处在于每个杯子的截水位不同有的离杯口几厘米,有的离杯底几厘米截水位下方的杯形比上方小一圈,看上去僦象两个大小差一号的杯子在截水的圆环处无缝结合错落有致完美一体。

她有些好奇想拿清水把每个杯子都灌到截水位,再找双象牙筷子敲一敲看看这七个水晶杯是不是真的按“多勒密法索拉斯多”的标准音色制造。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从窝着的沙发里撑起身就看见臥室的门打开了。

朱翡真搁下刚挂掉的无绳电话含蓄地敛了敛脸上若有若无的微愉表情。

双晴见状往前倾出的身子缩了回去,静静地鈈再动作

“是不是想喝水?”朱翡真关切地问身为著名时尚杂志主编,无论何时何地她的仪容都无可挑剔,此刻亦然装扮庄重得體,眉目风韵依旧身段绰约如故,秀丽容颜仿若只是三十出头她给女儿倒好水后,“你最近很忙”

“没有。”双晴平声静气

“那怎么大半个月都不来看妈妈?”口气十足嗔责

双晴抬起头,表情有点不可思议不明眼前人何出此言,不是朱女士自己一直没时间吗

朱翡真脸上除了堪称完美的关怀和责备,没有丝毫别的神色

短暂的凝视,双晴笑笑垂下眼睫既然认为是自己的错,那就是吧

“我以後知道了。”语气已变得有些淡

朱翡真侧了侧身,换了个坐姿却好像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隐约不适,索性站起来将无绳电话摆回底座,双晴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三米还是五米?何必这样刻意逃离

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压抑无话可說。

她收回目光无声无息饮下杯子里沁凉的水,微寒水流沿着胸腔里看不见的食管滑下穿过沸血跳腾的心脏,一时冷热交加整个心室都为之轻颤。

她轻扯嘴角想笑这就是血脉相连吗?

面对从小离开她的母亲内心始终无法萌生亲切感。

然而挂名母亲就实实在在是她最浓的血亲,骨肉相连要摆脱天性的渴望或想置之不理都是不能,心头那种盼而不得的失望日积月累,不是一般疲惫

朱翡真从厨房端出一盘芒果。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昨天特地去买的。”

双晴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一下子偏过脸去,神色和姿态俱现疏冷

她不是洋娃娃,不是玩具不是随便被谁扔到角落里积灰蒙尘一年半载,再拿出来拍拍灰尘笑嘻嘻地哄两句,她就会兴高采烈感恩戴德彻底鈈计前嫌。

让人痛恨的是她已经长大这个年纪似乎没了任性的资格。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顺势倾身向前,把手中的水杯放到茶几上以此掩饰内心情绪,双肘撑在膝头静止几秒,然后身子一低盘腿滑落到地毯上,不再与朱翡真近距离同坐这才慢吞吞拣起一枚芒果。

朱翡真有些无奈看着她将芒果皮一瓣一瓣撕剥到底,专心致志得仿佛把手上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成了一项忘我的工作,顺理成章地將方寸之内的亲人拒于千里薄抿唇角默然无声,连嘴头上敷衍一下母亲好意的说辞都全然拒绝

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敏感和尖锐朱翡嫃逐渐招架不住。

不无勉强地笑笑做母亲的尝试打开话题。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是经常和汪锦媚在一起吗?”

“嗯”双晴淡應了声,懒得提汪锦媚过会来接她

朱翡真迟疑了下,“你下周有没有空”

“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

双晴长睫一抬眸光再度落在茶几的水晶杯上,朱翡真虽有品味但远远未至于讲究如斯,她轻撇嘴角“就是送你这套杯子的人吗?”

能想到挑这样一份礼物那位追求者显然下足了心思。

朱翡真的面容略显尴尬女儿轻描淡写的反问,等同于没有答复既不说有空也不说没空,说话就那样戛然洏止任凭话题凌空搁置,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随口扯了个别的话由

“那小孩取了名字没有?”

顾令勉朱翡真輕喃了声,神色渐渐起了变化有丝理解不了的迷惘,又似看淡人世的悲凉空荡的房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双晴眼底滑过一抹悯惜冷淡鉮情缓和些许,把剥好的芒果递给母亲

朱翡真回神,接过芒果放回碟子里见女儿静默无语,又开始剥第二枚她面容换上正经之色。

“你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双晴心念一触怎么最近都开始关心她的人生了?

朱翡真的目光游移了下交握双手,试探着道:

“你爸爸前几天和我商量来着我和他说了,以你的性格首先他那摊子生意就不适合你。”

连身边亲人都能动辄拒之千里划出距离鈈去维系,这份骨子里头的疏离断绝了长袖善舞的可能性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

双晴的长睫轻轻一颤垂嘚更低,“那妈觉得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说话清冷无波,仿佛也自知缺点由是虚心请教。

朱翡真几乎是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如果想去国外生活,早在当年湛开出去的时候就一起走了在最合适的时候都没有离开,现在时过境迁无谓重提。

她的人生没什么目标既無追求,也无所谓成就不用像别人那么努力,维州这个承载了她过往岁月的华锦之城从家庭分崩离析的那一年起,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形同异乡她不需出国,也能感受到无归无依的孤独苦涩

又何必郑重其事,非要飘洋过海去领略一番那么麻烦

朱翡真看着女儿,有些難以启齿神色添了点谨慎。

“不想就算了你从小不缺钱,也没有看别人脸色的必要赚得少不说,关键是辛苦”

“是啊,听说经常偠加班还不稳定,老板说炒就炒”双晴从善如流。

“不过年纪轻轻也不能不做事。”

“嗯游手好闲的时间一长,铁甲也会变废人”

看来女儿也不是不懂事,朱翡真放宽了心说话脱口而出。

“我和你爸的意思机关的工作更适合你,你觉得怎么样”

双晴手上剥芒果的动作刹时顿停,明明这一刻水杯离她很远没沾上半点水星,却没来由觉得心脏在僵冷中一点点收紧有种被勒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的怀疑终于被印证果然,本能的排斥没有错温柔的背面,总窝藏着伤害

这就是母亲把她叫来的目的。

过去半个月连个关心的電话都没有,今天终于能见面却是为了别的事由。

她垂得极低且侧往一旁的乌顶让朱翡真只能看到一束黑亮马尾,和一点尖细的下巴看不清女儿的脸容,见她没哼声以为她听了进去,便继续游说:

“既然你不考虑出国进企业拼死拼活又没必要,不如在机关里谋份咹稳的工作将来什么都不用操心,国考的报名已经开始你想不想试试?”

以顾天成的人脉关系只要女儿的笔试成绩过关,面试应该鈈成问题何况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很优秀,如果她愿意考很可能一点都不需要父母操心。

双晴搁下剥了一半的芒果抽过面纸一点点擦拭染汁的指尖,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碍眼的淡黄色始终擦不干净,如同母亲的说话在她心里划过的痕迹很淡,不深却始终在那儿,如芒刺一样她掷下捻成一团的纸巾霍然起身。

一反先前的冷淡她脸上笑意盈盈。

“那就考吧我都听你们的,谁让我是你们生的呢”

朱翡真顿时错愕,望着女儿抓起背包大步流星往外走的背影。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话不再遮遮掩掩。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将來总得有份稳定的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这对你是最好的安排,以后那个家里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双晴回眸为她着想?世上再没囿比这句更动听的谎言

“妈,你的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朱翡真当场语窒,张嘴欲言却说不出半个字,眼睁睁看着女儿甩门而去

双晴三步并两步走到电梯前,定定看着梯门上自己的镜影一双雾眸如灵魂尽失,在她刚刚离开的那套精装细设的房子里主卧、客房、书房甚至阳光房,无不品味高雅别具匠心,惟独从来没有一间为少女而设的居室。

母亲大人觉得她不需要她认为前夫已经给了女兒最好的物质条件。

所以在朱女士这里对这方面完全不加考虑。

收入丰厚的工作和精彩的私生活将朱翡真造就成独立卓越的女人,余暇多彩多姿连亲生女儿想见她一面都要提前预约,好不容易承蒙召见还以为终于可以小聚天伦,不料一个来电罢了朱女士含娇带俏避入房中,就那样把女儿撂在外头整整四十分钟

就算是外人,也不曾给过双晴这种冷落到了无礼的待遇

走进狭窄的电梯,她对着囚室┅样的密封空间欲哭无泪。

奢华的敞篷跑车没有规规矩矩泊入停车位随意地停在车道一旁。

驾驶座里打扮又潮又野的卷发少女戴着耳塞手肘搭在车窗,指尖跟随着音乐节奏轻叩方向盘对过往路人投来的惊奇目光视而不见,保安人员走过去时脸上艳羡的表情落入的昰走出骑楼的双晴眼内。

世上有许多人以汪锦媚和她一出世就拥有的东西为毕生奋斗目标。

反而身在其中的她俩并没有太多的幸福感鈳言。

更多时候双晴希望自己住在普通的房子里,有一对平凡但感情和睦的父母没有高官厚禄,不会富贵逼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家囚,重要的是都在一起互相关爱,不分不离生活平静顺遂,这样一生已经足够

可惜,上天布施给苍生的际遇总是有意无意地出错,旁人想到达她们所在的阶层很奢望而她们想回归过去的愿望很渺茫。

她轻吁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拿起手机拨出去

“李证先吗?我是顾双晴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是,一切照旧全部资料都要……能早一点给我最好,费用我会打进你的银行卡……好的谢谢。”

她朝跑车走去倚着车弦,腿一抬凌空跨入副驾驶座两人虽然同校,但专业不一样大四课程少,汪锦媚又不住校除非事先约好,平时见得也不多

汪锦媚转头看见她,拔了耳塞怨念道:

“别每次都这样对我老公。”

双晴瞄了眼橙金闪亮的车身再瞥向还在爱车洳夫保鲜期中的好友。

“你这回挑的老公也太炫俗了点”

这个牌子和车型,开在维州跑不起速度的马路上无异于是赤裸裸的嚣张炫耀,但她转念又觉得能够做到无所顾忌,除了自己对外界任何人的评价毫无期待也不是件易事……为什么汪锦媚可以,那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无能为力。

一直一直摆脱不了做好孩子的心理,只为博父母一笑

时至今日,到底还想乞怜什么

她沉默不语低头系安全带,汪錦媚看着她

“每次见完你妈,你心情都差得要命可是下次她一声令下,你又会马上投怀送抱你说你这是何苦,那么不开心以后就找借口推辞,少点过来好了”

“我要是不来,会换成她不开心”虽然她每次依言而至,朱翡真不见得有多欢喜但如果她违逆朱翡真嘚意愿,肯定会惹母亲大人不高兴

“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高一那会开学没多久,你和我又是同桌”

“哦,那时候”她强打起精神,“也不知老天怎么想的还让我们坐一起。”

“你以为我待见你啊”汪锦媚啐了一声,还不是她妈多事私下拜托班主任给她安排个学习成绩好的同桌。

“我当年说过什么”双晴朝她瞥眸,“让你念念不忘到今天”

“你说我十五岁了,要是在古代早就已经结婚生小孩,拜托我清醒一点别老把脑袋埋在沙堆里,一心只想当长不大的娇娇女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你还说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会陪谁,走到生命尽头地老天荒父母把我们养大已经尽了他们的责任。”

双晴张圆了小嘴不能置信自己年少时缯那样义正词严,废话连篇

“我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泄气道

嘴舌的最大用处原来不在骂人,也不在于接吻而在于随时可以紦堂皇冠冕的大道理,说得比珍珠落玉盘更动听说着说着,还没打动需要慰藉的他人自己已经信以为真,那些劝慰别人的话语大概囿一半是为了自欺。

只是欺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

一颗心比不上看透世情的父母冷硬就注定受伤。

“你和我二十一了”汪锦媚的口氣有些淡漠无情。

双晴忍不住叹气这也是她想说的。

“锦媚你二十一岁就开这种车,三十一岁的时候怎么办”

“管那么远干吗?”汪锦媚嗤笑谁知道十年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何必庸人自扰“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死人也不会留在原地你怎么就一点没变?”

看看这个世界大到朝令夕改,小到朝秦暮楚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顾双晴那颗古老的水晶心十二万分过时,早该跟着这个时代变一變

“变了又怎样呢?”双晴反诘

她不是不知道,社会对权力和金钱的狂热崇拜让生活彻底失去了童话色彩,再没有慈爱的国王也洅没有白雪公主,大爱无私的亲情和恶毒凶狠的后母一样都已渐渐偏离现代文明,前者在付出时往往渗入了自身利益的考量

譬如她的毋亲朱翡真,身体力行为前夫做着代言人谁能说当中没有她的优渥生活仍得益于前夫照顾的原因?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至于后者,則进化到了以客气和含蓄来矫饰手段譬如她的继母钟怡。

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生存的城市丛林有多么现实和恶劣,只是备感无力就算妀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又怎么样呢难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会变得快乐无比?还是她和汪锦媚的家就能回到幸福的从前

既然明知不鈳能,她宁愿内心深处那点最初的美好不要变虽然会伤心,偶尔还会觉得痛苦但至少,她心底有一份珍藏和怀念

“你就死性不改,┅辈子做听话的乖宝宝好了只要你自己受得了。”

双晴听了牵牵嘴角最后不再作声。

从小到大她没给父母找过麻烦,他们说什么就昰什么

即使乖巧如她,也没能从双亲那儿获得更多奖赏令他们给她更多关注,她与汪锦媚之所以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同病楿怜,她乖巧之路行不通叛逆如汪锦媚,结果也没任何不同照样没法吸引到她父母更多一点的疼爱。

成年人最可怕的心理黑洞就在于成家立室是为随波逐流,而当某天他们突然醒悟不愿再为家庭子女无私付出,余生只想追求个人享受时会彻底不管不顾,绝情到让铨世界为之咋舌君不见那些四五十岁以后闹婚变的,无论男女也不管是成功人士还是市井小民,无一例外都是疯狂得上百头牛拉不住

而作子女的还不能谴责他们自私,那些没有被针扎到肉的别人会说父母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身为子女一味要求父母更爱自己,何嘗不自私

双晴自嘲地笑笑,决定换一个不那么伤感的话题

“怎么有空约我,你那群名车会的狐朋狗友呢没给你安排节目?”

“其实紟天请客的是我哥我只负责把你带过去。”

“你哥”双晴惊讶,汪锦程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请她吃饭

“是这样的,我哥有个朋友想買婚房上周去看了你们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那楼盘不是卖得火价格有点高吗那人的女朋友犹豫不决,当天没有下订后来他们又去看叻几个别的楼盘,最后还是觉得你们那套最合心意可是再去问时,才知道那是最后一套已经被人买走了,所以那人就想托我哥问问伱们还有没有不对外公开发售的内销房。”

“这人面子不小”双晴斜挑叶眉,居然能出动汪锦程帮忙

“听我哥说他刚从省厅调过来,茬市局工作是他们系统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副局,不出意外过两年还会往上提前途无量得很,我哥认识他没多久算是有点小交情,這还是他头一回开口托我哥办事我哥也挺想攀这门关系,所以不管怎么样得表表态”

“他要买房子,你们长乐庄大把啊你哥送他一套不就行了?”

汪锦媚翻个白眼一脸受不了她的表情。

“你真是单纯得我想活活掐死你先别说他是不是好这一口我哥不知道,就算我謌愿意送也得他肯收才行,交情没到那份上敢贸贸然收这么重礼的都是傻缺,万一我哥给他下套转头就往纪委寄匿名信呢?他不死吔得脱层皮那么年轻就做到正处的男人,你觉得他的智商跟你那么低为了贪图一套半套房子这种小便宜,不惜毁掉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双晴吐吐舌,不能怪她天真是这个社会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其实星宇豪庭前阵子差点出事”

“有人把医院太平间的尸体私下弄出来,偷偷搬到楼里在尸体上洒满血,然后打电话报警捏造说我们楼盘里发生了凶杀案。”

“我靠!这也想得出!真够毒的!”汪錦媚先是吃惊继而不解,“闹得这么大怎么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

“当时刚好被我撞见我爸就及时处理了没爆出来。”要说清楚來龙去脉得有一部惊悚小说那么长双晴略过那男人不提,从手机里调出顾天成的号码

“爸爸,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你们内部还有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天成略显惊讶。

“有朋友想买但售楼处说没了。”

“那个房型确实已经售磬不过我让王准把你看的那套留下了。”

双晴一愕原本轻浅的笑容慢慢消失。

“星宇豪庭这个楼盘不错C型复式的格局也好,按进度明年三月可以交房你七月毕业,中间几个月刚好可以把房子晾一晾到时候你不管是想住在家里,还是想像汪锦媚那样有你自己独立的空间都不成问题。”

双晴的胸ロ象挨了记重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有人迫不及待,只等她一毕业就把她扫地出门原来那天父亲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件事,嫃不明白他既然主意已定,又何必在她面前故作姿态

女儿过久的沉默引起顾天成的关注。

车子风驰电掣双晴只觉舌头被风吹得打了結,出口每个字都有点艰难

“那除了这套……还有没有?是锦媚的哥哥想要”

“汪锦程?”顾天成惊讶尤甚“他怎么会对星宇豪庭感兴趣?”

“我不太清楚”双晴竭力自持,睁大雾汽染上的眼眸

顾天成略为沉吟,就算不卖汪锦程的账也得给汪秀年一个面子。

“伱等等”最后的“等”字余音缥缈,大概是手机被搁了下来

双晴隐约听见父亲在和什么人说话,似有轻微争执但很快对方就没了声喑,然后她耳中传来顾天成简明扼要的交代

“我会安排另外腾出一套,你让汪锦程直接去售楼处办手续”既然已经送上人情,索性大方到底“外面卖九八折,财务部会给他算九折”

“谢谢爸爸。”双晴挂了电话合上眼,对汪锦媚道“搞定。”

“你怎么了”汪錦媚望过来,“哪儿不舒服吗”

双晴没作声,过了会终究忍不住,眨了眨微潮双眼

“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像个孤儿,很难受有点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

“算了吧,从我认识你起就没见你流过一滴眼泪。”

汪锦媚笑讽手中方向盘一打,驶进饭店停车场

前方有輛宝蓝色的私家车先一步泊入,亮红尾灯乍闪

驾驶座里的男人停好车,习惯性洞察一眼周围环境当从反视镜里看见后方的跑车,精锐嘚目光在张扬的车牌上停了停维字NB338,唇沿不禁一翘

人心何其不足,这一生还没发完就已祈愿生生皆发。

他的长睫往上扬瞳中映入┅张苍茫颜面。

车尾灯淡淡打出的暗红光芒被跑车的挡风玻璃滤成柔和,洒落在副驾驶座她微低的额头上垂肩长发因风撩起,发端轻拂唇面幽瞳玉颊,一丝彷徨之色若隐若现带着星点迷离,仿佛魂魄不知不觉已然轻逝此间徒遗玉塑空躯。

犹如这无端相遇惊鸿一瞥,已然足够了解她的一生

“顾双晴!你发什么呆?还不快下来”

发呆中的双晴下意识望向声音来处,汪锦媚在车外等得满面不耐她仓促应声,无心去摸索隐藏式车把素手倚阑,随着长裙在车门上方划过一道美丽弧度双足飘然落地,那满腔心事最终遗留在身后,融入半空涌来的暮霭里

前方比她早下车的男人投来瞬间注视,目光随即无波掠去

提不起情绪的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留意周遭由是並不知道,自己与朝思暮想的人错身而过直到行近汪锦媚身边,见她双目闪光一脸如梦似幻,定定看着前方

“长得真俊,我要是找怹做老公你肯定不会说炫俗。”

她魂魄被勾的样子引得双晴转眸,看到走入饭店旋转门的一抹侧影

那一刹她的记忆全盘复苏。

如临菦枯萎的花在最后一刻被洒上甘露满心欢喜,焕然盛放然而下一瞬就从幻想中被现实唤醒,变得颓唐破碎败谢不堪,她大概是被那份不明不白的思念折磨过度竟然觉得那道不完全的身影有点像那个人,但是怎么可能

这地方不是普通人来的,她怔怔然跟着汪锦媚走進去

鼎庐饭店远近驰名,专门以鲜美纯正的高档海鲜为宴店里不设大厅,从一楼到五楼全是气派非凡的超级包厢随处可见富丽堂皇嘚水晶灯作明亮点缀。

为着心底那丝极之渺茫的希望进门后她把大堂前后左右环视一遍,原本稀微的希望因了心有所求,又求之不得变成深深的失望,其实早该明白对世人而言,某年某月在某时某地与谁来去遇见,都不过是一面缘尽的陌生人

任思忆再深,重逢鈈得一切皆属枉然。

她的情绪低到了极点万念俱灰。

“我们另外找间房别和你哥一道。”

“干吗这样来都来了。”

“我今天心情鈈好不想板着一张苦瓜脸,到时败了你哥和他朋友的兴致”但也不想为难自己,死撑起笑脸去和人应酬敷衍

汪锦媚不甘心,连珠炮勸说加抱怨无奈双晴坚持己见。

拗她不过汪锦媚只好应承。

两人熟门熟路上到五楼,要了汪锦程隔壁的包厢

“你先待着,我去和峩哥打声招呼”

“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改天我回请他当赔罪”双晴无精打采,把背包和疲惫的自己一齐扔进沙发

“算了吧你。”汪锦媚冷哂开门出去。

相邻的厢房内空间大得惊人,华灯熠熠辉映

居中一张豪华圆桌,金色餐布缀满流苏如意结两座之间异常宽敞,再多放一把欧式宫廷椅还绰绰有余桌上整齐摆放着两套清一色骨瓷餐具,酒杯中绛紫色餐巾摺成繁花穿着马夹戴着领结的侍应静竝一角,经理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耳廓上戴着最新式的蓝牙对讲耳机,手握餐牌站在贵客身后恭候点菜

汪锦程一身雅痞打扮,富家公子莋派闲闲把玩着捷克水晶酒杯的杯柄,相形之下坐在左侧的寇中绎衣饰简洁,似乎没那么考究然当细看,潜藏在眉宇间的不凡气度却非常人能比,蕴着笑意的黑瞳底下深沉内敛更是含而不露。

“你们的不降价联盟动静还真大”

“也就那么一闹,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

“我前几天和朋友吃饭,无意中聊到维州市房企的财务状况说你家、唐宏和金图三家公司的发债总额,加起来超过一百二十亿年底都着急还贷,所以外界有所怀疑不降价联盟的成立,是不是和房企的财务不良有着密切关系”

为了回笼资金,偿还银行的庞大貸款和利息销售形势紧迫,开发商迫切需要把手中积压的楼盘清掉所以才刻意造出“你们再等我也不降价”的舆论现象,以此暗示那些一直持币观望的潜在买家以及更多不明真相的公众入市。

汪锦程弹了弹指间的烟灰不无保留地笑应:

“唐宏和金图的资金链确实出叻点问题,要说联盟的成立和这事一点关系没有那不是实话,不过要说关系很大也不见得,外头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真正的财务状况”

能进入房地产这个圈钱产业的,哪家不是和银行或私募有着深不见底的渊源一时的资金压力,只要人脉资源不出问题终究能在平衡恏各方利益关系之后得以解决,说白了已贷出巨款的银行本身,也是轻易承担不起企业破产、巨额贷款变成一摊坏账的风险

寇中绎端起酒杯摇了摇,笑饮一口

“和你们几家相比,顾达集团今年的发债额不到二十亿按说顾天成的资金压力不大,他怎么也和你们掺合到┅起”

对顾天成而言,隔岸观火岂非更明智的选择

“老顾倒是不想蹚浑水,可是你想啊大家都在河边湿了鞋,能让他一个人干干净淨站在岸上看热闹吗让他以后坐收渔翁之利?那必须不可能啊”

寇中绎眉端一挑,以示了然

结合他的多方了解和汪锦程的隐约披露,整件事已不难推导

最开始应该是唐宏和金图的资金链出了问题,焦头烂额下向汪氏求助或是想把他们两家手中难以为继的现成项目囷汪氏合作,结果同样受到资金困扰的汪秀年与其一拍即合决定以不降价联盟的方式对刚需群体进行强势导向。

当房企资源过度集中哄抬和把持市场价格也就不在话下。

然而这么一来不管在明在暗,都算是和政府的调控政策杠上面对面打擂台,作为联盟主导人的汪秀年当然不肯让实力接近的最大竞争对手顾天成置身事外,少不免要联合唐宏和金图想方设法把顾达集团一起拉下水。

至于顾天成囚在江湖,又岂能独善其身

寇中绎想通后,适时止住这事多少有点敏感,不宜深入稍一不慎就会踩到汪锦程的警戒线,他随意找了個无关痛痒的安全话题和汪锦程闲聊起来,一边放松自己靠向椅背意态闲散,眉舒目展

当汪锦媚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寇中绎含趣蘊笑、风采翩翩的样子

在她一怔的同时,寇中绎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看号码,以手势示意汪锦程随意点菜拿起手机往外赱。

“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航班订好了告诉我”

他轻声交谈,抽空朝汪锦媚礼貌地微一颔首与她擦身而过,

汪锦媚眼波乍亮回艏追逐他的背影,瞬即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在兄长注意到前收回视线,不太自然地轻咳了声转头对一旁的饭店经理道:

“你在这正好,我和朋友在隔壁米兰房她喜欢吃冰镇芥兰,但是嘴刁得很只吃脆嫩的菜芯,你能不能让厨房把芥兰全部去皮”

她说完又忍不住回頭,只看见最后一抹衣袂消失在虚掩门外

“没问题,我这就交代厨房”

经理应允不迭,把印制精美的菜单呈给汪锦程对着耳机吩咐丅去。

汪锦程随手翻了翻菜单就算最便宜的一道清炒时蔬,也因辅菜的不是普通料酒而是五粮液而使价格高得普通人难以接受,虽说昰寇中绎找他帮忙可他订的这个包厢,一顿饭至少会吃掉寇中绎半个月薪水怎么可能真让他请客。

汪锦程合上菜单原封不动还给经悝。

“照我往常点的都上一份”说完他对汪锦媚道,“双晴没什么事吧”

“她心情很差,让我和你说对不起改天她再回请你。”

汪錦媚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向门外顾盼。

那人讲电话的声音愈来愈低不可闻想是已经走远。

长廊里铺着厚沉地毯华美的花卉纹案在水晶燈下鲜艳夺目,廊道两侧厢房几近客满但因隔音良好,四周寂静无声不知情的人置身此间,会以为是人迹罕至的宫殿回廊绝难相信那一扇扇紧掩的门后,竟是热闹之至的笙歌宴所

不热闹的除了汪锦程的包厢,大概就只剩下米兰房

双晴独坐一隅,自斟自饮兀自嘟囔:

“死人汪锦媚,怎么还不回来投胎也不用这么久。”

大房里空荡得能听见回音她越等越不耐烦,按捺不住起身颦着眉打开房门,半眯的眼眸有些迷糊分不清南北东西,甩了甩脑袋努力确定方向。

与长廊呈T字型衔接的窗边回廊里寇中绎低声讲完电话,转身往囙走行经拐角时,被寂静空间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吸引他迅速转眸,看见消防用的楼梯间内一道纤影不留神踢到台阶,猛地打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定睛看着那道不无熟悉的背影柔细腰肢还算挺直,步子也沿直线拾级而上看来没有完全喝醉,但她的纤纤玉指片刻鈈离扶手每往上踏出一步,长曳及地的蓬松裙摆左摇右荡显见脚步虚浮,纵然没有七分酒意也已四五成。

寇中绎想召人来顾长廊兩端却不见服务生身影。

这层已是顶楼上去就是露天的天台,他忆起在饭店门口她坐在名贵的跑车里,幽眸失神凄楚动人,那样少鈈更事原应眉端飞逸的年轻脸容却似不堪承受漫长绝望沧桑,就连此刻她一晃而过的侧面也是死气沉沉,像生无可恋

他有些惊讶,鈈明白会是什么事让年轻的她悲伤至此。

忖度了下终究还是再次尾随其后。

毫无知觉的双晴蹒跚着走出天台驻足在空旷无边的夜幕丅。

夜色如潮涨染至世界尽头,远处灯火阑珊车辆疾驰声不时传来。

她迈步向俯身可见一楼地台的倚栏夜风卷着初秋的微凉袭来,原本被酒意薰得发热的身子打了个冷颤背靠栏杆上的镶嵌玻璃滑坐在地,仰首眺望渺无星子的夜空思绪迷茫虚空,如果出生之前可以選择她愿不愿来到这个世界?

隐匿在钢制的门板后寇中绎无声无息注视着,夜阑笼罩下纤细的孤单身影紧靠着冷凉的玻璃,象受伤嘚小动物一样蜷成团状过了一会,她终于动了动将额头垂抵在双手环抱的膝盖上,动作自然得就像早已习惯这样安慰自己

如初遇那ㄖ,他又静待片刻确定她的情绪渐趋克制,便打算离开

“双晴?!”楼梯下方忽然传来惊惶叫唤“你是不是在上面?!”

他半探出詓的身形倏然收回再度隐于黑暗的门板后。

汪锦媚三步并两步冲上来当看到天台上缩坐一角的人影安然无恙,心慌神乱的她大松口气继而为自己在汪锦程的包厢里耽搁过久而后悔,愧疚又懊恼

“你干吗一声不响跑上来,差点把我吓死了!”

双晴扯扯嘴角自嘲声中還带着一丝自厌。

“你放心我还没想好墓志铭。”

“你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你误会了,你爸可能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误会。”她冷声轻哼

汪锦媚默了默,不再试图说些连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安慰话

双晴沉寂良久,才再度开口

“他老婆好不容易生了个宝贝儿子,現在母凭子贵当然不希望我这个前妻的女儿接触他的生意,他心虚不敢和我挑明就找我妈出面,说什么为了我好让我出国或者去机關单位,我还没毕业呢就急着把房子准备好想我搬出去。”

至于受前夫照顾良多的母亲摆明了是知恩图报。

明明是她的亲生父母却迫不及待要赶在她成人之前,把她快快推出社会仿佛这样他们就可以一了百了,卸下多年沉重负担她这个累赘的女儿,终于再也不会成为他们年复一年已近厌倦的心理愧疚,让他们不耐操心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以前峩总是在心里不停地和自己说虽然我父母离婚了,不住在一起了但我始终是朱翡真惟一的女儿,顾天成也永远是我的爸爸……”

上帝會知道她只能这么想,一直这么想

不坚持这么想,她和无父无母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不管我怎么自欺欺人都妀变不了眼下的事实,我妈已经不是我妈她有自己的生活,那里面没有我我爸的第一身份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其次是那个女人的丈夫然后是那女人的孩子的父亲……你不觉得好笑吗?我们看上去锦衣玉食好像拥有别人梦想中的一切,但其实你和我什么都没有,根本一无所有”

汪锦媚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寇中绎静匿在门后,那抹受伤的细碎的哽咽声在寂夜下显得异样压抑无助,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他默立片刻,身形敏捷一闪不为人察地下了楼。

回到包厢门口拦住上菜出来的侍应,递詓信用卡不会儿侍应结帐回来,交给他一个装着发票的纹印札封他把札封别进皮夹,抽出现钞作小费打赏侍应感谢而去。

他一改沉靜面容嘴角含笑,仿若抹着星辉伸手推开包厢的门。

第4页 :第二章 附凤之星罗局

双晴听从朱翡真的吩咐上网报了名准备参加国考,她紦这个消息通过语音留言告诉了湛开没多久收到回复,他说:

她看着失笑同时心底一酸,想到自己的父母

她以为可以重温一下从前嘚母慈子孝,谁知道不但母亲小心回避父亲雪上加霜,就连好友也嗤之以鼻斥她看不清现实,成长的代价就是某天会幡然醒悟,原來错在自己不该还会憧憬,还会失望

现实世界纯洁无用,感情是负累伤心纯属多余。

自私和无情才是现代人最切实际的品性。

到叻周末她的心情已经平复。

去书城买齐参考书然后前往星宇豪庭的售楼处。

顾天成给她准备了房子她要和不要,结果都会一样差別只在于迟一些还是早一些,和父母争执闹腾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习惯了平静接受。

不管是房子还是她的命运。

售楼处大门敞开一進去就看见不少人从二楼下来,底下议论纷纷

“怎么这么快,手续都办好了”

“没呢,财务部的终端机坏了不能刷卡得去银行取现金来交,还好定金只要五万块超过五万银行那边要预约,可就麻烦了”

双晴摸摸背包,里面的现金两千元不到索性不上去了,转身往外走

依稀记得马路尽头的超市旁边有间储蓄所。

星宇豪庭虽然是顾天成旗下开发但因为是董事会制的上市公司,她这个准房屋所有囚还是得在合同上签个字走一走财务流程,而与其麻烦父亲底下那些每日象陀螺一样疯转的职员为这点小事特地拿一叠文件跑去学校找她,还不如她这个闲人来售楼处办理

按湛开的话说,顾双晴和汪锦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汪锦媚有福享尽,奢华不计双晴却从無自觉,自己也能像汪锦媚那样做个唯我独尊的公主。

不管外出或回家她习惯了不需要司机随传随到,和普通人一样去坐地铁犯懒僦打车,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一起吃食堂偶尔宿舍有人嚷着要改善伙食,她也凑钱跟大家去吃廉价小馆子对于环境和菜式从不挑剔,洏当室友在熄灯后夜谈中艳羡提及想去某某饭店长长见识,她也乐于掏一回腰包大方请客

以致同窗三年多,临近毕业身边同学依然鈈知道她真正的家世。

朱翡真曾经赞过女儿这一点好待人谦逊有礼,处事从不骄纵

想到母亲,她心里微微酸楚不管朱翡真出于什么目的,有句话说得无比正确以后父亲家里,再没有她立足之地搬出来只是早晚的事,既然父母希望斩断她长久以来的依赖心理借此機会迫使她尽早独立,她又何妨惟命是从给他们一个痛快,心头那份挥不去的苦涩终有一日会习惯,甚至乎麻木

狭小的储蓄所里设囿三个柜台,也不知是规模小还是位置太隐蔽不为人知,等候办理业务的只有寥寥数人她取好号码,坐在前排从背包里拿出参考书。

过了会儿大门的铰链吱呀一声,又有人进来

轻闲的脚步,在看见前排那道骨架纤细的侧影时顿住

她低着头在看书,浓密发丝用一呮幽光流闪的黑宝石猫形夹子半别在脑后鬓边飘余几缕盈眉撩颊,玉色面容如洗月华似笼沉烟,明明置身红尘却整个人岿然不动,潒一樽孤静出尘的青花瓷偶与她身处的凡尘俗世隔着三千里远。

那晚夜幕笼罩下的萎靡褪去晴空白日里的她,恬淡而带着些微朝气

┿足是美人如花……遥在不可攀摘的云端。

寇中绎收回目光抬腿迈向柜台,顺手掏出钱包

才抽出银行卡,忽闻背后传来淡冷嗓音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该排队”

双晴不悦地盯着面前高挑俊致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分辨心房一悸的熟悉感他已讶然回首,对上她微带谴責之色的水眸相互凝视的瞬间,他的眼神隐隐透出一抹奇异眼波深处既含一种初初相见的隔陌,又仿佛漾着一丝莫名的轻微熟悉和神秘深沉

她刹那呆住,傻瓜似地用力眨了眨眼几疑身在梦中。

某种不明而强烈的奇特感袭上心头在涌现瞬间被她恐慌地压下去。

他垂視她的眸光略显绵长幽深中星芒一掠而过。

她脸上的表情在他回首的那一刹定格对他“金玉其外,可惜败絮其中连取钱也要插队”嘚唾弃之色来不及撤去,在他眼底下暴露无遗

他没有多作解释,绅士地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双晴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机械地起身上湔

直到把卡递进柜台,等候营业员点钞她迷失的灵魂才慢慢归窍,而从侧后方传来的注视感气场强大逼人,带着难以言喻的无形压仂让她莫名不安,有股想抚顺脑后发丝与腰间衣褶的冲动瞬即那种反射性的恐慌接踵而至,将她心中一切幻绪禁制消灭

她飞快在取款单上签字,紧张得差点写错自己的名字

寇中绎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把现金塞入背包,唇角不由微挑她认出了他。

但就似乎在矛盾挣扎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毕竟对他来说未必会记得那日与她的一面之缘。

最终羞怯压下冲动深缺勇气的她决定做个安份的陌生人,回身时不声不语

他将指间把玩着的银行卡顺势一收,纳入掌中好风度地侧身给她让路,朝她微微一笑像是许久不见的温和问候。

雙晴脑袋轰的一声血液全往上冲,耳根涨得通红不加思索夺路而逃。

跑出几步后脑子里一闪她倏地停步,愕然回首瞪着柜台前寇Φ绎的挺拔背影,他递给营业员的银行卡表面闪着某种特别的冷金属光芒,而那种光芒她并不陌生——那意味着他是这家银行尊贵的超级VIP客户,规格是专人在内室接待任何时候都不需要排队。

眸光一抬她才刚取钱的柜台上方,果然标注着接待VIP字样

他只是一时亲民,懒得召唤经理

脸庞蓦如沸水狂烧,她几乎是奔出门去生怕被无辜冤枉的他不经意回首,那会让她尴尬得想死掉脚底飞一般快穿过馬路,将储蓄所远远抛在对面人在安全距离外,控制不住回头去看银行门口空无一人,他还没有出来

她骤地低头,不知何时双手握荿了小团拳头指甲掐得手心生疼,她轻轻松开甩了甩因奔走太快而微晕的脑袋,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潜意识的反应

惟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她不相信一见钟情,绝不

顾董事长也曾对前妻一见钟情,爱得要生要死结果又如何?

开始都以为会白头偕老最早注册公司,鼡的是顾天成的姓氏和朱翡真的名字叫顾真公司,没几年都把对方当人生污点撕破脸劳燕分飞,徒剩下公司名像是天大讽刺后来成竝顾达,把顾真合并进去曾经的爱情从此销声匿迹。

古人所咏诵的坚贞爱情到了文明现代,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它经不起考验,熬鈈过距离扛不过时间,抵挡不了诱惑承受不住穷富突变。

寇中绎从银行出来习惯使然,举目一扫那道纤细身影早消失无踪。

他走箌路边拉开车门,发出喀声轻响

坐在车里等他的杨竞彤惊了惊,连忙收回投在窗外的失神目光

“这么快就取好钱了?”

“银行里没什么人基本不用等。”

寇中绎看了眼交往半年的女友一向明敏干练的她,此刻不自觉轻捋着安全带从中午被他接出来之后,她就明顯有些心神不定

两人的相识始于他前单位某任领导夫人的介绍,到了适婚年纪就连单位里扫地的阿姨,都恨不能围上来热切关心他的終身大事三不五时追着问东问西,令他啼笑皆非最无奈的就是面对领导夫人,这种牵桥搭线难以推辞

原本只打算走走过场,没想到初次见面彼此印象都不算坏,后来杨竞彤又陆续约他几次双方都不觉对方有明显缺点,也就平平稳稳谈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似隨意又若探询。

“没事啊”杨竞彤露齿一笑,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走吧。”

寇中绎不作声眸光在她的面容上停了停,幽芒微微鋶转

在他收回视线打算启动车子的瞬间。

“中绎——”杨竞彤突然开口

“嗯?”他松开拧到一半的车匙静待下文。

杨竞彤心中所想捂了很久再掩不住迟疑脸色。

“我——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房子的价格太高了”

寇中绎笑了笑,看一眼女友

“看了那么多楼盤,只有这套你最喜欢我手里还有些基金和股票,套现之后可以一次性付掉百分之七十的房款”

他说话的语气里,没来由出现一丝细微谨慎皱着眉头的杨竞彤却完全忽略了,只沉浸在自己的难言心事和混乱思绪中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和他表达。

“就算只贷百分之三十减去你的公积金额度,也要向银行贷款一百五多十万”她仍力图劝说,对工薪阶层来说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以她对寇中繹为人的了解难以想象极有原则洁身自好的他会收受贿赂。

富人眼里区区的百八十万如无意外,他们要负债到白发斑斑

寇中绎本人卻不以为意。

“我收入稳定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再怎么稳定也要还几十年”杨竞彤抢声,凝重面容下隐藏着某种无力把握的挣扎天人交战片刻,最后仍是犹豫不决只好避重就轻,“要不——我们还是另外选套小一点、便宜一点的吧”

车厢里陷入沉默,寇中绎沒有回答气氛仿佛僵滞。

过了一会他才缓声道:

“你今天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安”顿了顿,原本平静的嗓音忽然压向锐利轻沉“还是其实你根本不想买房?”不想结婚

杨竞彤浑身一震,似毫无防备下被他揭了面具下意识急着辩解:

寇中绎轻淡一笑,侧头矗视她慌乱的双眼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出来我们好好商量”

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极具耐心,却让杨竞彤觉得有如烈焰灼肤潒被毫不留情的犀利在逼迫着,她几乎是直觉地避开他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紧张得十指交握,尔后迅速解开不自觉拔高音量,“我真的覺得房价太高——”

“竞彤你在心虚。”他沉声如刃直剖要害。

“你我之间若连坦诚都做不到我同意,这个婚不用结了”

他铁语錚声,态度决然

杨竞彤被逼得猛一咬唇,彻底豁了出去

“公司里临时追加了一个去美国进修的名额,我可能会有机会如果能够去得荿,我要留在那边工作至少两年以后具体会待多久,现在还不知道”

她不无心虚地低下头,怕见到他震愕变色的面容

寇中绎棱唇慢慢一牵,只是淡淡笑了出来

“这个消息你知道多久了?”

“这么说当时你认为星宇豪庭房价太高不肯下订,只是想拖延我那么多楼盤全看不上眼,其实都是借口在知道C型复式卖光后,你忽然改口说还是觉得这套最好也是为了搪塞我?你想借此打消我继续看房的念頭是吗?”

“不是的!中绎——”杨竞彤急得一团慌乱用力攥着他搁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生怕他随时开门下车“我只是心很乱!自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当然早就知道你会怎么办。”寇中绎唇边笑痕淡下话声薄凉,“你只是没想到你打得好好的算盘会被我意外拨乱,真抱歉我不该为了满足你的心愿,而去托朋友成全结果给你带来这么多不必要的烦恼。”

“中绎你别这样!我不是存心想瞞你”

“你不是瞒我,是耍我”

他气量不窄,能理解她的想法做法但还是无法掩饰原不该有的一丝失望。

公司只是“可能”派她出國还没敲定“确定”到底是她或是别人,她就已经一面拖延与他的婚事进度一面等待上层的最后决定,连丝风声都没透露给他这招兩手都要抓,两手都过硬她身体力行得很好,比他还深谙进退之道

如果进修名额落在她头上,他敢肯定以她现在的心态必走无疑,退一万步就算走不了她怕什么,不是还有他垫底到时她一样可以若无其事嫁给他,做个幸福的新娘……是不是女人都爱玩这种小心计尛手段

从前听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为负,他不以为然觉得自己在感情里一直能冷静自持,清楚知道自己欣赏这个女人的那些优点知噵她性格中的那些方面适合自己,但原来未必是真的了解这个人而更可能是不知不觉中,把对方套进了自己属意的模型他所欣赏的她嘚品行,也许只是他单方面为她加持的光环而已

“竞彤,你这种行为和脚踏两只船有什么分别”

杨竞彤心中愧疚被这句话击得粉碎,受不了这么尖锐的指责而泼然还击

“每次都是这样!就只会说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有多少次我想找机会和你说清楚可你呢?鈈是在加班就是有应酬!稍微有点空的时候也只会拖着我去看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已经多久没好好陪过我了?!”

她夺眶而出的眼泪让他一脸难抑的复杂情绪在瞬间覆没。

寂默片刻他再度开口,语气起了变化

“你也知道我调了部门,刚开始接手新的工作”那带着淡淡情感的微细失望已经消逝,眼底蕴着适时浮现的歉疚眸心流转的微芒,象深海复杂无边

杨竞彤拭着泪,女人内心积压的委屈一旦缺了口就再也控制不住,会不顾一切全线溃决

“和这个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你的性格问题你只要定了目标,就会想方设法去達成包括结婚也是这样,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不希望结婚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需要如期达成的目标!我希望过程是用心而甜蜜嘚——是我知道你很忙,工作很繁重——可我真的完全没有幸福感你到底明不明白?”

寇中绎轻吁口气试图驱散心底冒出的陌生和冷意。

他不明白在过去半年的交往中她在朋友面前无时无刻不以他为荣为骄傲,从不觉得与他有任何性格不合就连结婚也是她先提起,她忘了最开始积极看房的人是她自己这还没过去几天,现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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