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哪里有捉鬼师傅图片的师傅啊。如果有人知道帮忙说一下,在这谢谢各位了。

  我从小和师傅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  他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瓜娃子,为师要出去办事了,你在家好生念一遍道德经。”  每当这时候我都欢呼雀跃,当然,并不是对于念书的喜悦,而是对师傅办事回来后,会带来怎样的故事有所期待——师傅是个道士,会捉鬼的那种。  他每次办事归来,都会给我讲述一个异常精彩的故事,也只有这时候,我会搬着小板凳端端正正坐好,嘴上恭敬念一句:“张天师!”  师傅总是佯怒呵斥:“锤子的天师!替天行道罢了!”  师傅经常出去捉鬼驱邪,所以带回来的故事也多,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秋后的早上。  那天师傅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北京来的,内容很简单,有人病了,经过熟人介绍,请师傅去帮忙‘看病’,但到底是谁病了?什么病?一概不知。只从写信的仓促程度来看,‘病情’很紧急。  师傅衣服也不换,穿着平日的旧衣裳火急火燎赶到了北京某家大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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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年轻夫妇焦急等在医院门口,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男的带着个金表,面容疲惫,女的穿的病服,手上的翠玉镯子也掩盖不了她病态的肌肤。  “请问是小王同志吗?”师傅操着乡土气息十足的普通话问道。  王姓夫妇看了眼师傅,疑惑问道:“请问是张天师吗?”  一路颠簸赶来,师傅灰头土脸、旧衣裳的样子的确不像捉鬼拿妖的天师,倒像是乡下老农。  师傅不介意,淡然点头道:“正是,王先生有话直说。”  “我内人她病很重……”王先生扶着妻子的肩膀,焦急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傅挥手挡下,转身要走:“如果是夫人病了的话,那么我还是走了。”  王姓夫妇一下愣住,连忙拉住师傅:“天师您这是……”  师傅把两人的手打开,淡淡道:“您夫人的病医院就能治,如果只是夫人病了,又何必找我?”  王先生听到这里,猛给了自己一巴掌:“天师,天师,您别介……”  师傅他老人家眼睛眯了眯:“无需试探,有话直说便是,如果耽误了时间,责任我可不负。”  原来王姓夫妇从写信开始,就计划着试探师傅,怕他只是江湖骗子。可师傅是什么人啊,王夫人身子虚,他一眼就看出来,但这绝对不是邪祟作怪。  “天师,我这就带您去。”王先生扶着王夫人在前领路,在医院众人惊诧目光中,到了三楼。  医院很大,即便是在80年代,也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来看病的地方,据说是军区附属医院,因此王姓夫妇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儿往里走的时候,四周医师全好奇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或许是被看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姓夫妇对师傅毕恭毕敬,到了三楼儿童病房,王夫人隔着外边的大玻璃,指着靠边的一张婴儿床哭泣起来:“天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只见那张婴儿床上躺着个小婴儿,小婴儿眼睛闭着,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看上去干干瘦瘦奄奄一息。  “你先别慌,具体给说说是个什么事?”  王夫人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都哭成泪人儿了,哪还说的出话,王先生扶着泣不成声的妻子,生怕漏了一点似的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孩子已经出生三月了,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可把王家夫妇喜坏了。  他们一家也跟着那个乐,王先生的老爹有心脏病,一看是个大胖小子,当场就喜昏过去,差点一口气没续上,好在是在医院及时抢救了过来。  王家老太太也乐啊,连忙给医生塞了两封大红包,红包鼓鼓的,这叫喜钱,生了儿子,不管有钱没钱,都给医生包点,图个吉利。  但医生硬是没要:“老太太您别慌。”  王家人一听,愣了,连问怎么了。  接生的医生是个实在人,抱过孩子笑道:“您看,您家孙子还没哭呢!”  王家人刚才也是喜昏了头,才想起孩子没哭,心道还以为是医生没打屁股呢。  医生小心倒提婴儿,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王家人全翘首等着胖小子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可等了半天也没听个声儿。  医生眉头皱了皱眉,又拍了两下,始终不闻哭声。  老太太是过来人,虽然迷信,但读过两年书,知道其中利害。  婴儿在母体内时是用脐带呼吸,在出生的那一刻。空气大量涌入婴儿的肺部,才造成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所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越响亮越是好事情。  婴儿不哭,问题就大了,十有八九是肺有问题。  王家人急,医生也急,连忙把婴儿送去做了检查。  但结果是没事。  不仅没事,由于王夫人伙食不错,婴儿甚至比平常婴儿还健康。  但孩子一直不哭,王老太太心里总不是个事儿。催促着医生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结果依然是孩子很健康。  王家夫妇二人受过教育,虽然也担心孩子,但比较想得开,比较相信科学:“医生都说孩子很健康,兴许不哭是好事呢?”  王老太太这才作罢。  可问题又来了,两天后就出了幺蛾子——婴儿不吃奶,喂多少,吐多少。  这把王夫人急坏了,王太太去照顾心脏病复发的王老头去了,王家夫妇不敢惊动老两口,偷偷叫来医生检查了一番,结果依然是没事,也许是喝不下人奶,原先也有过这种例子。  王家有钱,连夜弄来美国进口的奶粉,可小宝宝是还是喝多少吐多少。  医生又来查,还是没检查出任何问题。
  王家夫妇那个急啊,想尽办法都难得喂进去一口奶,不管是母乳还是奶粉,小宝宝就是不喝。这一下就惊动了医院的医生,王家有钱有势,他们不敢得罪,几十个医生会诊了三天,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王家夫妇一怒,顶着压力把孩子的毛发跟血液差人送到美国去化验了。  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十年,但出国还是稀罕事,虽然王家夫妇并没有出去,但派人送婴儿毛发和血液到美国大医院化验,比本人出国还要惊天动地一些。  医院没面子,但也没辙。  毛发和血液送美国去化验的这两周,全院的医生想尽办法都只能勉强维持小宝宝的生机。  等两周后化验结果从美国飞来,王家人又傻眼——从美国得来的化验结果依旧是没事。  医院里本来紧张的氛围才松了些,明面上没说,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个结果才是医生们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否则他们医院的面子往哪里搁?  老太太终于沉不住气出马,把王家夫妇痛骂一顿便四处找人。  找谁?当然是找师傅。  老太太六十多,经历过抗战也经历过解放战争,见过的事儿多了去了,让她完全相信科学?这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过师傅的名号,顺藤摸瓜找到了师傅的地址。直到联系上师傅,已是三个月后的事情。  这三个月,小宝宝抢救了不计其数,医生们也疲于应付,早通知王家人准备后事。  师傅知道这一切后,也不进去,就绕着病房外走了两圈,把整个三楼逛了一遍。  医院很大,师傅又走得很慢,以至于等他逛完花了半个小时。  王先生扶着王夫人守在婴儿旁边,老太太则很耐心安静跟在师傅后头。  师傅逛了一圈,肚子不雅的叫了起来,舟车劳顿,星夜赶来饭都没好好吃过。  老太太知书达理:“天师,您先休息一阵,我们家的事不慌!”  师傅摆摆手,摸着肚子又到了病房前。  老太太是个人精,喊人送来了菜,送菜来的人穿着笔挺西装,提着两个食盒,清干净一辆推车,放上四菜一汤,请师傅坐下就在病房外吃了起来。  师傅虽然没有跟我明说过到底是什么菜,但光看他回味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这些菜十有八九是哪个五星大饭店端出来的。  师傅吃的满意,老太太一直在边上陪着没说话,王家夫妇想问,也被老太太拦了下来。  吃饱喝足,师傅抹了抹嘴,大大咧咧说了句:“没事,走胎了,孩子几号生的?”  “农历七月十三,下午三点十七分。”王夫人抢着答道。  师傅掐指算了算八字,然后不急不忙道:“刚算了算,你家孩子八字不好,福薄,又刚巧快到鬼节,一惊吓,走了胎。”  王家夫妇满脸疑惑。  老太太冷不丁插嘴解释:“走胎就是说魂魄跑到别人家孩子的身体里边去了。”  王家夫妇哪听过这个,傻了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师傅见到王老太太是个见世面的人,也放松了:“既然老太太懂一点,那么我就直说了,你们先去找份七月十三日的报纸来,最好是人民日报。”  王家夫妇刚想问为什么,就被老太太拦下吼:“照做!”  三月前的报纸好寻,不过这也花了王家人一个钟头的功夫。期间师傅一直跟老太太闲聊,顺道也问了王姓夫妇二人的八字。  等到报纸送来,师傅拿着也不慌,翘着二郎腿在门前端着报纸读了起来,一面看一面吩咐:“剪一撮头发,还有一小片指甲下来。”  王家人照做,没一会婴儿的头发跟指甲就送到师傅手上。  师傅又说:“你们让人准备些柴火,就放在楼下花坛。王夫人随我来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其他人就在这里呆着,哪都不去。”  王夫人刚生完孩子身子本来就虚,她又一直为孩子的事情操心,身子更虚了,医生都说她落下了病根。  王先生不忍妻子操劳,连道:“内人身子虚……天师,您这是……”  老太太一挥手:“小孩子懂什么!”而后转头对王夫人说:“小露,你愿意跟天师走一趟吗?”  王夫人爱子心切,连连点头。  师傅想了想,解释道:“你们家娃福薄,八字与你相克,有些事情命中注定该承受,想他安稳度过现在的难关,你这个做母亲就得帮他担当着点。”  王夫人眼圈一红,又要哭。  师傅吊着嗓子说:“哭个啥子,人世间最干净的两个地方就是产房和殡仪馆,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啊,也就是在这两个时候最干净,你要是喜极而泣还好,指不定给你儿子招来点喜事儿,可你现在伤心而泣,就不晓得会招来什么脏东西了。”  王夫人一听,立马忍住眼泪,穿着病号服随师傅往外走。  师傅带着王夫人到了医院楼下花坛,从花坛中挖出湿泥巴,又拿出婴儿头发跟指甲混着泥巴捏成了个小人儿,泥人递到王夫人手上:“拿好!”  王夫人目瞪口呆,这是干啥?  师傅也不解释,又吩咐对方端着泥人在花坛正中站好。  “小孩有名字吗?”师傅问。  王夫人点头。  师傅又说,喊,喊名字,我说停你再停。  才过正午,虽然是十月份,但秋老虎余威仍在,王夫人病怏怏的哪扛得住这样暴晒。  喊了扯着嗓子喊了半个小时,就差点晕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在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这样扯着嗓子喊,自然引起了不少人围观,不过立刻就有医院的保安来维持次序,把人都给赶跑。  王夫人喊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师傅掐指算了算,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香,点着,四周无风,香上青烟无风自动朝医院正门口飘去。  师傅这才让王夫人停下来,接过她手中泥娃娃,将早已准备好的柴火点燃,把娃娃扔了进去。  半个小时之后,泥娃娃被烧干,师傅灭了火,用报纸把烧干的泥娃娃裹紧,对王夫人认真说道:“你拿着这东西随便找个十字路口,期间千万不要回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等到了路口,用全力把娃娃一摔,摔碎就成了!你千万要用全力,如果娃娃没摔碎,后果……”师傅没说太细。  王夫人连连点头,脸色惨白接过报纸裹着的泥娃娃,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找十字路口去了。  等到她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这会儿病房外王先生正欣喜抱着啼哭不已的婴儿,几个医生围着婴儿啧啧称奇:“三个月,这孩子是第一次哭吧?”  婴儿虽然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多了两分精气神,就跟突然找回来魂一样。  王夫人连忙抱过孩子,眼泪哗的涌了出来。  这时候王老太太才想起来师傅,可师傅哪会一直留在那,见到婴儿没事,他老早偷偷回了。  师傅和我说起这些,我听的津津有味,问,这是什么原理?  师傅哈哈大笑:“让你娃平时不学无术,不知道了吧,王家夫妇的孩子魂魄被冲,走胎了,新生魂魄又脆弱的很,在别人身体里带了三个月,早虚弱不堪。我在医院三楼转了一圈,发现魂魄还在这儿,但三楼是产房,没办法直接喊魂。于是先让王夫人到楼下去喊,然后用泥娃娃固定魂魄,最后用火一烧。新生魂魄离体太久,孤魂野鬼缠身,没办法直接还魂,把泥娃娃一烧,烧掉这些孤魂野鬼,再让王夫人把泥娃娃在十字路口砸了,魂魄自己便会回去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问:“为什么要在十字路口呢?”  师傅得意笑了笑:“所以说你晓得个锤子嘛,王家娃儿魂魄被冲,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走胎走到别人身子里头去了。然而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医院产房属新生,是人走的道儿,鬼怪邪祟看到都得绕着走,王家娃儿的魂魄被孤魂野鬼缠过一阵,又在别人身子里带了一段时间,早就不是新生魂魄。因此不能直接从产房过。”  说到这儿师傅闭了嘴,夹着根烟摆谱。  我眼咕噜一转,连忙翻箱倒柜找出火柴给他点上。  师傅满意吐了口烟圈,才继续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我打断他:“说过了说过了,接着呢?”  师傅瞪我一样:“人鬼各有路,在人间少有鬼道,但是十字路口不一样,他既是鬼道也是人道,孤魂野鬼在这迷茫,人们也在这里茫然四顾,谁都想在十字路口找个出路。王家娃儿魂魄本来困在泥娃娃中,王夫人砸碎泥娃娃放出他,他便在十字路口迷茫,既沾了人气,也沾了鬼气。”  我又插嘴:“那他不是会在十字路口迷失一辈子?”  师傅摇摇头:“哪啊,你忘了王夫人?王夫人是他母亲,他看到王夫人在身边,自然会跟着王夫人走。到底是母子两,不论是否人鬼相隔始终会有感应,我让王夫人不回头,也是怕身子阳气本来就弱,一回头看到鬼魂,给吓出病。”  我连连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师傅翘着二郎腿,让我给他捶背。  我听完故事,懒得理他:“你让我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给你服务,羞羞脸!”  师傅却没说什么,摸着我的脑袋,喃喃自语:“你小时候也……”  我没听,做了个鬼脸跑了。
  整个叶家村都得玩完?我那时年幼,没有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个劲的唆面。  叶老头也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严重,一个撞了邪的老婆子怎么可能让叶家村玩完?  师傅放下红星茶缸,一脸严肃:“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你,你家老婆子什么情况你自己最清楚,稍有本事的人都能看出,这鬼胎已经转到第九世了,三魂七魄健全了三魂六魄,等你家老婆子死了,再转移到你女儿身上……”  师傅话没说的太细。  叶老头一脸惊恐。  师傅不再说话,突然起身进屋,把老太太床上符纸给撕了下来。  “嘻嘻,嘻嘻,来陪我玩吧……”老太太瘆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老头完全慌神,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个高瘦老头抱着师傅腿哀嚎道:“天师,您可得救救她啊!”  师傅扶起叶老头:“你不说我也会救,放任十世鬼胎出生可是要遭报应的,不过现在可慌不得,放心好了,你家老婆子一时半会死不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说着倒头就睡。  我这时候也累了,一大碗面也不吃完,跟着师傅也在条凳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就被鸡鸣给吵醒。  醒来的时候师傅已经不在,我则被抱到了另一件屋里的床上。  只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待出去一看,只见师傅和叶老头正扎着一个纸人。  好奇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两老头竟然拿柳条做框架扎纸人。  叶老头给我端来一碗鸡汤面。  “师傅,柳条不是聚阴的吗?”我吸溜了两口面条,好奇问道。虽然年岁尚小,懂的不多,但我知道,柳条聚阴,再用柳条扎纸人,这阴上加阴的玩意,不是邪门?  师傅叼着根烟,含含糊糊道:“你懂个锤子!我们就是要把鬼胎引出来!”  “鬼胎出世,不是会有天大的劫难吗?”叶老头对这事儿一知半解,只知道有天大的劫难。  师傅哼哼道:“都说了你们懂个锤子,跟我干就是了!”  我年岁小,扎纸人帮不上忙,只好听师傅的吩咐,把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雄黄跟黑狗血绕着屋子撒了一圈。  “黑狗血与雄黄可以辟邪,阻止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师傅解释道。  我歪着小脑袋问:“鬼不是白天不出来吗?”  师傅使劲敲了敲我的脑袋,骂道:“不学无术,鬼魂说到底也是魂魄,你体内也有魂魄,你怎么能在白天出来?况且黑狗血与雄黄,只是为了隔绝老太太体内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要让鬼胎知道我们正在扎纸人对付他,他还会被引出来吗?”  我虽算不上天资绝顶,但也能称得上聪明,瞬间明白了师傅在说些什么。  师傅满意点点头,笑道:“别到处跑,待会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我朝师傅做了个鬼脸,三口两口扒干净面条,一溜烟跑了出去,再呆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  叶家村好山好水,我自然玩的痛快,直到午饭时候,才饥肠辘辘的回到叶老头家。  师傅的纸人也扎好了,内里用柳条做骨架,外边大红大绿的扎成了一个小姑娘模样。  此时已近正午,叶老头却不在家中,但他家的门窗都蒙上了厚厚的黑布。  我正好奇,这老头就哼哧哼哧从外边跑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一把头发,跟一张纸条。  “天师,这是我女儿的头发,我给拿过来了,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师傅接过,看了看,将八字与头发扎入纸人中,而后取出一张符篆,贴在纸人胸口。  我从未见过师傅真正施法,在边上好奇看着。  此时叶老头家院墙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乡民。  师傅皱了皱眉眉头,没说什么,他咬破中指,在符篆上轻轻一点,这纸人竟然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明明只是这轻轻一点,师傅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指并不是将普通的将中指血滴出,而是真正的将自身元气逼出体外,这可是要折寿的!  纸人变得鲜活许多,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看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徒儿,等下你随为师进去。”师傅少有的严肃对我说道,“叶老头你就留在外边,看好别让任何人进屋。”  叶老头忐忑点点头,脸上爬满担忧。  师傅随后拿着纸人,带我入了被黑布封住门窗的土屋内。  一进到屋内,温度仿佛徒然降了十几度,明明是夏日正热天气,竟然冷的人不由自主打颤。  “十世鬼胎,叶老头真是倒霉。待会我要用这纸人引鬼胎出来,你站在旁边不要出声。”师傅满脸严肃,“纸人是叶老头女儿的替身,等鬼胎附在纸人身体里之后,我要烧了他,再把鬼胎打入你体内。”  我背心一凉,吓一大跳。  师傅又说:“放心好了,鬼胎鬼胎,自然是女人才能怀的,鬼胎要是附在男人身上,无伤大雅。”  我将信将疑,师傅摸着我的脑袋笑了笑,满脸温和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十世鬼胎了,要不是为了你娃儿,我才不会来这里遭这个罪,刚才那滴中指血,折了我十年寿数呢。”我记得师傅这个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  说完这话,师傅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低声道:“知道什么是阴阳吗?阴阳讲的是阴阳的落差,至阳转阴便是含阴,至阴转阳便含阳,正午时分,天地由至阳处往至阴处落,也就是说在这一瞬间,是相对的至阴点,到时候我们骗鬼胎出来。”  我点点头,忐忑站在一边,打量着这间阴森昏暗的土屋,由于门窗都被黑布捂了个严实,只能靠那个不断闪烁的五十瓦灯泡照明,因此此刻比夜间更加昏暗。  师傅则拿着纸人,右手微掐,闭目站立,一会之后,他猛然张开眼睛,双目如电,低喝一声:“动!”便将手中纸人给掷了出去。  说来也神奇,纸人被师傅一掷,仿佛有生命一般,欢快的朝着老太太的床边落去!  我吓一大跳,昏暗房间中,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不偏不倚在老太太床前落定,直勾勾看着床上的老太太!
  纸人似被什么牵引着,直直瞪着床上的老太太,师傅快步跟上,右手从兜里摸出一把黑色粉末,使劲一捏,竟然捏成了一团泥。  我记得那团粉末,昨日夜间,师傅就是将这玩意送入我鼻子中,才没有被吓丢魂的。  “这是死人土,也就是埋死人地方的泥土,当然不是随便一个坟墓就行。”师傅一面紧张盯着纸人,一面轻声解释道:“里边的门道多着呢,这死人土隔绝阳气,堵在鼻中,鬼怪就会以为你是同类了。”  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站在床边,死死盯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任谁都会觉得心里慌。  师傅将两团黑泥赛到我鼻子中,堵住鼻息。  而后又捏了两团泥巴把老太太的鼻子堵住了。  老太太睡的正沉,方一被堵住鼻子,眼睛竟然睁了老大,迷茫左右摇头,似是没看见我与师傅一般。  我在边上战战兢兢看着老太,不知她又要发什么神经。  老太太左右望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了纸人身上。  “嘻嘻,嘻嘻……”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极是瘆人。  师傅掐指头算了算,突然沉声说道:“就是现在!”我知道这是正午极阳转阴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话,师傅摸出一张符篆,我认得这张符,这是挡阳符,用以挡阳气,师傅曾教过,去阴宅捉鬼的时候,就必须佩带这种符。  挡阳符与死人土理论上作用是相同的,都是阻拦自身阳气,让鬼将自己认作同类,但死人土与挡阳符一同使用就不得了了,能欺骗鬼怪,让鬼怪以为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用师傅的话来说,挡阳符就是模拟的一个棺材坏境,再加上死人土,就是一个坟墓了。  师傅右手二指夹着挡阳符,啪一声贴在了老太太的心口,随着这张符纸贴上去,这老太太本来干枯的脸上,竟然更加干枯起来,仿佛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下一刻,一个白蒙蒙的影子从老太太的天灵盖钻了出来!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吓的一动不敢动。  白蒙蒙的影子说不清是什么模样,只是隐约看到是一个初生婴儿,小婴儿瞪着眼睛,脸上爬满笑容,相当诡异。我只是看着,便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绝望。  白蒙蒙的影子凑近纸人,在纸人四周晃了晃,却没见有什么动作,似乎很是怀疑。  我抬头看了看师傅,只见他皱着眉头,低声念到:“好家伙!”而后摸出死人土,撒了漫天,右手并指,做了个引的手势,死人土仿佛都随着师傅的手势朝纸人聚去。  “魂来!”师傅低喝。  声音仿佛有魔力般,鬼胎听到师傅的声音,嗖一下就钻入纸人内里,不见踪迹。  被鬼胎附身的纸人,更加鲜活起来,本来呆滞脸上爬上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在土屋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屋内那盏小灯闪烁的更加快了。  这时候师傅摸出火柴,一下把纸人点燃了。  大红大绿的纸人在火焰中,发出了尖声哀嚎,声音凄惨,让人不由自主捂住耳朵。  我看着纸人身上极大的火势,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鬼胎至阴,烧起来的是阴火,纸人上我做了法的,先烧烧他的戾气,等纸人烧掉之后,再把他打入你体内,省得为祸人间。”师傅说道。  我点点头,心里完全没了主意,事实上,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也的确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纸人足足烧了有一个钟头,才完全化为灰烬,这时候空中只剩下了一个闭目沉睡的婴儿。  婴儿飞在空中,身躯呈诡异的透明色,隐约还可见到心脏处有暗淡的灰色影子。我想,这就是鬼胎的本来模样了吧。  “徒儿,过来。”师傅说道。  我走过去,已经知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师傅怜惜摸了摸我的脑袋,一招手竟然将鬼胎引了过来,他说:“别怕,这可都是为你好。”  看到鬼胎越来越近,我越发害怕起来。  师傅引着鬼胎的手越来越靠近,就在快接近到我身体的时候,这个闭目沉睡的婴儿豁然张开了眼,发出一声怪笑:“嘻嘻……我们来玩吧!”  一个初生婴儿,在靠近你脸的地方猛然瞪大眼睛,怪笑起来,我顿时被吓的瘫倒在地。  而且情况并不仅仅如此,鬼胎发出那声怪笑之后,挣脱了师傅的右手,伸出双臂,嬉笑着朝我扑来。  我顿感惊恐无助,精神一阵恍惚。  “孽障!回来!”正当这时候,传来师傅一声爆喝,鬼胎就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他依然嘻嘻笑着:“我们来玩吧!”  “十世鬼胎好生厉害!死人土竟然还不能完全骗到他!”师傅皱着眉,“被吓丢了一魂,这下可怎么办……鬼胎已经出世,虽然不完整,但也不是好对付的,再拖一阵的话……”  我不知道被吓丢了一魂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此刻的自己相当恍惚,对于身遭发生的一切都只觉得模模糊糊,就像是清晨起床后的那种迷糊感觉。  “瓜娃子,你挺住!”片刻之后,师傅突然出声道。  恍惚间,看到了师傅在我身上贴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符纸,而后把鬼胎拍到了我身上。  鬼胎方一入体,全身要爆掉了一般难受,视线开始模糊,全世界都变得不再清晰。  “瓜娃子忍住!我马上回来!”只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身边才响起师傅紧张的声音,这声音竟成了我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  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身体才舒畅了许多。  一直紧绷的精神一放松,眼前就一黑,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个婴儿一爬行者追我,对我笑道:“嘻嘻,来陪我玩吧,来陪我玩吧。”我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也跑不过他。  这种甩不掉的恐惧越积越多,最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瓜娃子,好了,好了,没事了。”突然一个人用力抱住了我的脑袋,语气中满是关切。  我张开眼看到了师傅那张脸,还有他通红的眼圈。  这个老头子竟然哭了!  他带着哭腔说道:“可把老子急坏了!”
  后来一了解,才知道。原来昨日师傅是准备把鬼胎打入我体内的,岂料我被吓丢了一魂。  如果我魂魄健全,鬼胎打入体内,师傅再在旁辅助,是万万不会出事的。可是我偏偏被吓掉了一魂,这可就倒霉了。  十世鬼胎虽然尚未成型,缺一魄,但我一个缺了一魂的小孩儿绝对没办法关住他。再加上师傅强行引它出世,并且烧了他周身的煞气,导致鬼胎怨气加重,如果再拖得一时半刻,他真醒来,整个叶家村同样得遭殃。  后来师傅没辙,只好将鬼胎拍入我体内,而后使用引阳符,接引天地阳气,随后用红绳系成锁阳结,锁住我身体内的阳气,用以镇压鬼胎。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师傅那时候很慌张,安顿好我之后,就出去帮我喊魂。  师傅将这些事情一笔带过,并没有说很多,年幼的我也没有感觉到其中危险,只是觉得师傅突然变得愈发苍老。  “你师傅可紧张你了。”叶老头端来一碗鸡汤。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身心疲惫至极,端起鸡汤狼吞虎咽起来。  “你师傅拿着灯笼在村里转了一宿,就在喊你的名字,脚上被蛇咬了都不知道,还好不是什么毒蛇。”叶老头一脸唏嘘,“那灯笼可神气了,发的光都是冷的!”  师傅摆摆手:“引魂灯罢了,我乖徒儿也会做的。”  我抬头看到他温和笑容,然后低头喝汤。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那夜师傅到底有多慌张,直至我成年后,将师傅一身本领学会两分才清楚其中艰难。  在异乡丢了魂魄之后,因为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魂魄会如孤魂野鬼般四处乱跑,而且我丢魂的时候正是白天,为了躲避阳气,魂魄方一离体,就躲入不知何处。  师傅那时候怕我魂魄跑不见了,用一下午时间布置了围绕整个叶家村的迷魂阵。  迷魂阵布置起来并不复杂,甚至连那时候的我也会,叶家村虽不大,但也不小,要布置一个如此大的阵,一下午时间绝对是不够的,可偏偏师傅做到了。  有了迷魂阵阻拦,魂魄迷失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叶家村乱晃。  师傅还怕阳气冲散了魂魄,逆天的在村子中央起了个聚阴阵——在人群居住地起聚阴阵可是要损功德,日后要遭报应的!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师傅为我做的这些,直到今后报应到师傅头上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又沉沉睡了过去,按师傅的话说是,身体内突然多了一个灵魂,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为了安心度过这个适应过程,我和师傅在叶家村住了下来。  叶老头家情况安定下来,老太太晚上也不再哀嚎,神智渐渐清晰,但师傅说,老太太被鬼胎寄居了一辈子,元气大伤,没几年好日子了。  叶老头的儿子叶庆平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到看的开:“老妈能活这么久,也够了。”  他媳妇也在边上唏嘘不已,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鬼胎在老太太身上寄居了一辈子,现在才爆发出来?  师傅摸摸我的脑袋笑道:“鬼胎并不是一开始就寄居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前半生只是普通人,鬼胎是在她母亲死的时候才有的。”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师傅又说:“十世鬼胎不同于其他,通常鬼胎都是孕妇所怀,短期内便能夺人性命。但十世鬼胎每一世只养一魂,或者一魄,因此伤人性命并不快。我和你打个比方,例如说,甲是十世鬼胎的第一世,而后甲生了乙,乙便可以算是十世鬼胎的另一具躯壳,以此类推。严格上来算,十世鬼胎的十世,就相当于投了十次胎。”  “这可就不得了了,人活一世,便能成人精,十世呢?等他完全出生,凑齐三魂七魄,开了神智,再加上纯阴之身一出生便有大能力,即便是祖师爷重生,估计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我知道师傅在吹牛,没搭理他。因为记得他曾跟我说过,鬼怪再厉害,也逃不出一个范畴,太厉害的东西,根本用不着人去收拾,老天爷就会抢着收拾的。  我心中估摸了下,这十世鬼胎出生后顶天跟僵尸一样,不能再厉害一分了。  师傅摸出根烟,叶老头识趣的帮他点上:“多亏了天师您,要不然……”  我在边上冷不丁问了句:“到底是什么形成十世鬼胎的?”  师傅神秘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我撇撇嘴,懒得理他。  师傅又朝着叶老头说道:“叶家村山水不错,我们师徒两决定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有没有什么好去处?”  叶老头想了片刻说道:“我儿子过一阵子要搬出去,女儿早嫁出去了,您要不嫌弃……暂时先住在这里。”他指了指屋后的柴房。  柴房不大,但住一个老头跟小孩搓搓有余。  师傅也不介意:“收拾收拾,还是可以住人的。”  我一个小孩子,也不在意这些,跟着师傅搬了个大床,铺上软铺,垫上草席,就欢呼雀跃的住了进去。  师傅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但对于起居方面却有着异常的怪癖。  不管地方住的有多艰苦,环境一定得整洁。  这不,他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把不大的柴房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一张大床,一个小书桌,一个木凳,桌上整整齐齐放了几本书,书边还用花瓶装着清水放着花。  屋子环境简陋却整洁,唯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就是师傅随身带着的吸尘器了。  我一直没问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今天好奇心来了,捧着吸尘器想要看出个所以然。  师傅却忽然苦笑了起来:“别看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吸尘器,你是不是很好奇那天吸尘器的电源灯会亮起来?”  我点点头满脸疑惑。  师傅又笑:“还记得叶老头家的灯一直在闪吗?十世鬼胎被收之后,灯是不是好了?厉鬼之类的邪物,不过就是一段磁场罢了,况且是十世鬼胎这种磁场强大的鬼怪。”  我却更加疑惑起来了,师傅怒了,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让你瓜娃子好好学习不听!电磁学不知道?傻眼了吧!”
  师傅这样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吸尘器是半路他一个友人送的,这种玩意怎么可能用来捉鬼?  想来,他肯定是临时起意才决定用吸尘器试试看能不能亮起来的……  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叶家村住了下来,岂料这一住就住了几年。  叶家村好山好水,风景的确不错,村中几个池塘,一到夏天,全是暂放的荷花与墨绿的荷叶。  绵延一片稻田,还有高山。  在叶老头家住的这段日子,我听说了关于叶家村的许多故事,这才发现,原来这块看上去风水极佳的地方,竟然还闹过这么多鬼。  师傅颇有先见之明的翘着二郎腿说道:“好山好水跟好风水有个JB毛关系,就算是好风水跟闹不闹鬼也有个毛关系,只是闹鬼程度大小罢了。”  我最烦他这样,偷偷把他凳子给踹了,这老头砰一声摔在地上,待发现是我,拿着鞋底子就冲了上来。  叶老头没心没肺的在边上笑着,他老伴儿也坐在一边笑着—— 这时候叶庆平和他媳妇已经搬出了叶老头家,不在村子里住了。  师傅狠狠把我抽了一顿后,坐下来继续听叶老头讲故事。  我一时也很感兴趣,顾不得屁股疼痛,也跟着听了起来。  叶老头娓娓道来。  70年代时候,叶家村还比较贫穷,那时候村中住着一个小媳妇,名叫王凤轻。王凤轻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听说改过几次嫁,克死了几任丈夫后,就没人敢娶她了。  叶二罗是个老光棍,四十多了也个没媳妇儿,听媒人介绍,这老光棍也没管那多,何况王凤轻还是一个大美人儿,于是喜滋滋的把人家娶了回来。  王凤轻也的确是个美人,水嫩的皮肤大眼睛,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头两年相安无事,就在大家都放下心来,还一个劲的夸叶二罗娶了个水灵媳妇的时候,叶二罗突然就死了。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那日王凤轻见到男人没回来吃饭,便出去喊人,结果在田边找到了叶二罗的尸体。  叶二罗死的极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到田边的水沟里,被人捞出来的时候惨不忍睹。  他死的邪门,警察来勘探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叶二罗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仿佛是自己掐住自己往水沟里按似的。  后来连续查了半年,依然毫无线索,只好定性为自杀。  因此王凤轻克夫的名声就愈发响亮起来。  那时候叶老头也才40出头,与叶二罗家住的极近,发生这种事情之后,自然是绕道而行。  不过就在叶二罗死后半年,叶老头有一次去外村吃酒,喝多了,回来也没挑路,从王寡妇家门口过的,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哗啦、哗啦,像是有人在院中洗澡。  叶老头人虽然老实,但刚吃完酒回来,脑子正热,又是在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家门口听到这声音,胆儿一肥,趴着院墙,就想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结果刚探出头,脖子上就一凉,一抹竟然摸到了一手滑腻的、湿乎乎的东西。  叶老头吓一大跳,借着月光,把东西拿到手上一看,好家伙,这东西竟然是一长条湿漉漉的头发!  月光清冷,叶老头的酒也被吓醒了两分,慌忙准备往外逃,岂料这长条湿漉漉的头发恍若有生命力一般,把他的脖子缠了住,而且越缠越紧。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仿佛浸入了水中一般!大量水顺着鼻腔呛入,叶老头就快窒息。  就在他意识越来越迷糊,越来越绝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响:“干什么呢!”  听到这声音,叶老头突然醒转过来,呕一声吐出大口水,瘫倒在地。  再一看,手上哪还有什么头发!  王凤轻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脸警惕道:“口渴回自己家喝去啊,特地翻墙来我们家水缸喝水?你喝醉了?”  叶老头这才注意到,刚才自己哪里是被头发缠住的脖子,分明是自己用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而后往水缸中按的!  他双腿都被吓软了,眼中的王凤轻也越来越怪异,他张着嘴,连惊呼都发不出,连滚带爬回到了自己家。  叶老头的媳妇是个实诚人,见到男人受到惊吓的样子,还以为半路碰上打劫的了,于是关切问着发生什么了。  叶老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堂屋中的椅子上,惊魂未定道:“见,见鬼了!”  老伴儿递来一杯水,叶老头看了看,心有余悸把水杯推开,生怕那厉鬼从水杯中钻了出来。  叶老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伴儿,当然隐瞒了自己想要偷窥王凤轻的事情。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王凤轻家更是没人敢接近了。  “然后呢?”师傅抽着烟问道。  叶老头说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之后,王凤轻家更是没人敢接近,平日就算乡亲们在村子里见到王凤轻,也是远远打声招呼,不敢多说什么,再之后几年,大家就很少见到他了,有人说,她又嫁人了,嫁到外省去了,也有人说,她搬家了,反正是没人再见过她。”  我在旁边切了一声,嘟着嘴不满道:“这都没个结局呢!真没劲儿!”  叶老头朝我无奈笑了笑,而后转头对师傅问道:“天师,您看着是个什么回事?”  师傅掐着道决,一脸高深莫测模样:“难说。”  我不满撇了撇嘴,师傅最喜欢装腔作势,估摸着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接下来他又说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你们真确定王凤轻离开叶家村了?”  叶老头点头,肯定道:“那是当然,咱们村子里多少人啊,这么多年都没再见到过她,而且她住的那地方,我们后来去过,的确是没有人继续生活在那里的样子,衣裳似乎也少了几件,值钱的东西也都没了。”  师傅哦了一声,笑得相当神秘,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堆。  我知道师傅每一次这样笑的时候,都有大事儿发生,于是赶紧问道:“师傅,到底怎么回事儿?”   师傅得意笑了笑:“不告诉你!”
  师傅这番话让我更加好奇了。  王凤轻到底是不是天煞孤星的克夫体质?叶老头路过王凤轻家的时候,为什么会被厉鬼缠住?那头厉鬼又是什么来头?连叶老头这种老实人,都会被迷了心智。  更重要的是,听师傅的话,王凤轻还在村中?  本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既然师傅不说,我决定自个儿过去看看。  “你瓜娃子别给老子乱跑,你丢了一魂才找回来,身体里又有十世鬼胎,惹了麻烦,你娃儿一年别想吃糖。”师傅眼里训斥道。  那时才八岁的我,糖的诱惑远比知道事情的真相重要。  不过自那之后,师傅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总忍不住往王凤轻家方向看去。  由于闹过鬼,几十年来没人去过那,叶家村的小孩也是被三令五申不准靠近,所以王凤轻家显得异常荒芜破败。  只是每每路过那的时候,背心都忍不住一阵发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师傅说,这是我灵觉太强的原因。  我问,灵觉是什么?  他说,灵觉就是个屁。  王凤轻家虽离叶老头家很近,但我本着只有不惹麻烦才有糖吃的精神,几个礼拜来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叶老头的女儿带着孙女来看他。  叶老头的女儿叫叶露河,三十多岁,刚出生时便体弱多病,用只鸡请来了个和尚,和尚说命中缺水,于是起了这么个带水的名字。  我那时候撇撇嘴,这名儿起得太没水平了,命中缺水怎么不叫叶江河,多霸气啊。何况,和尚不是不吃肉的吗?怎么用只鸡给请回来了?  师傅敲了敲我的脑袋:“还想不想吃糖啊?”  叶露河18岁就嫁到隔壁村去了,收服十世鬼胎那次,叶老头跑断了腿才在正午把她的头发取回来。她还有个女儿,与我同岁,叫叶晶。  还好那时候我不知道液晶显示屏是个啥,否则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铁定笑出声。  叶晶方一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跟你说,这是我的地盘,今后你得喊我姐。”  我蹲在门槛上,一面捧着碗面条,一面数蚂蚁,完全没把这个气势逼人小女孩当回事——我可是见过鬼的人,哪能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砰一声,我的碗摔了。  再一抬头,一只穿着布鞋的脚伸到了我面前。  我恼了,霍地起身,和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扭打在一起。  不得不说,女孩子发育比较早,十二岁之前欺负个男孩子跟玩儿一样,叶晶又从小生活在乡下,力气比我大了不少,结果打了没一会,就被这泼丫头压在了身下。  这时候师傅赶了过来,揪着我的耳朵站了起来:“瓜娃子!又给老子惹事!赶快给人道歉!”  战败的挫败感,哪里容的我道歉,脖子一梗,仰着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脸,大声道:“老子不道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心中一急,就把电视上的台词给念了出来。  师傅一怒,说出了一句影响我一生的话:“就你瓜娃子这样,以后还怎么找得到媳妇儿?!”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师傅指的什么,直到十几年后我依然单身,才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  叶晶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看热闹,一脸看出殡不嫌殡大的模样:“羞羞脸,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赢。”  我顿时恼了,挣脱掉师傅,一面骂着仅知的两句脏话,一面往外跑去。  “哎,这孩子,怎么了?”叶露河刚从外面回来,便被我撞到,温和笑着问了一句。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见到是叶晶的妈妈,愤怒吼了出来。  师傅听到,脱下鞋子就准备抽我,我连忙跑了。  今天诸事不顺,明明是叶晶先欺负人,师傅却胳膊肘往外拐。  越想越生气,心一横,你越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偏要去做!  干脆头一甩,就往王凤轻家走去。  那时候正值傍晚,王凤轻家离叶老头家很近,我没一会就到了那。  只见这是一件极破落的带院子的土屋,由于长久没人打理,土砖围墙上破败的不像话,一扇木门腐朽的一推就开。  院子中长满杂草,院子靠右的地方有个布满青苔的水缸,前几日还下过雨,因此水缸里灌满了水。  想到这就是叶老头差点淹死的地方,我不禁害怕起来。  刚才只是凭着一时意气才走到这里,古语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胸中那口气散了,还真有些害怕。  但一想到师傅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心想,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自己。  我站在门口,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一咬牙,忐忑往水缸边慢慢凑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我都走的胆战心惊,因为刚进到院子中,背心一阵发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师傅说这是灵觉太强的原因。  短短几步路,我竟然走了有一分钟才凑到水缸边上,一闭眼,鼓起勇气往水缸中探去,什么都没看到,一秒便缩了回来,哈哈笑道:“也不过如此嘛……”  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男子汉大丈夫,董存瑞炸碉堡都不怕咧,我怕个水缸干锤子。  心一横,干脆再往水缸中望去,这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所有事情,只有在他保持神秘感的时候,才会恐怖,看到这只是一个浮着一些青萍与小虫子的破旧水缸,我放下心来。  那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消失无踪。  此刻,这间被传得异常邪乎的院子,在叶家村夕阳余晖下,也变得美丽起来。  “也不过如此!”我豪气丛生,心中也畅快了不少,大大咧咧走到土屋门前,一不做二不休的想看看里边。  屋子的门可不似院子的门,王凤轻家屋子的门异常结实,几十年还没有完全腐朽,但门上的锁头早已烂得不见踪迹,自然也是一推就开。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却忽然有阵阴风吹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喷吐出来的气息打在耳畔,让我心脏猛一阵跳动。  这一紧一松,又一紧,心脏跟被人捏住一样,我顿时被吓的摔在地上。  再一回头,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眸子却异常明亮的姑娘抱着膀子站在我身后。  见到他,心中登时火气,跳起来大骂:“叶晶!你大爷的!吓死老子了!”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我妈让我喊你回去吃饭。”叶晶一脸不屑,“按我说,你吃不吃饭,管我什么事啊。”  我狠狠呸了一口,盯着她黑黑丑丑的脸,哼道:“老子不吃饭!你快滚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我在捉鬼你知道吗?算了,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沟通。”  叶晶眼睛一瞪,我明显见到她明亮的眸子在夕阳余晖下闪出一道光:“捉鬼?好玩吗?”  见到她这样,我心下得意,存心想卖弄下,便叉腰说道:“那当然,等下我一招手,一画符,这鬼就能被我收服,到时候端茶送水,都可以让他来做!”  “吹牛!”叶晶撇嘴道。  或许是小孩子心性,见到叶晶不信,我有些急了,大声道:“有本事跟我进来!”说着往门内走去。  “那个……还是不要了吧,我妈说,这里不太好……”  “我师父还说,吃西瓜不吐籽,会在肚子里长小西瓜,但大人的话能信吗?叶晶同志,拜托你成熟点。”我已经步入王凤轻家的土屋内,站在门槛后,吸着土屋内腐朽的气味,对她说道。  叶晶明显在外犹豫了一会,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女人果然还是女人,一个鬼有个什么怕的,你是没见过你外婆身上的鬼,青面獠牙,还能飞!两只爪子跟孙悟空的金箍棒似的,可以变长!后来还不是被我一张符给贴死了!”我吹牛道,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土屋内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一呼一吸,都能碰一鼻子灰。  叶晶没说话,黑黑丑丑脸上,明亮的眸子在屋内四下打望。  我也跟着四下张望,王凤轻家还算大,虽然只是间土屋,但好歹也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两间卧室的木门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木头打造,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没人打理,依然可以透过上边沾着的灰尘,看到墨绿色的光泽。  只是一间土砖房子,配上墨绿色的门,让人不免有些怪异。  我们四下看了一阵,堂屋中,不算平整的泥土地上(土砖房没有铺水泥,也没有地板,所以地面就是泥土地,特别不平整),摆着一张烂的不像话的八仙桌,两条破烂条凳在桌子边,叶晶轻轻一脚,就踢断了条凳的一条腿。  堂屋的墙壁上,还贴着毛爷爷的画像,画像上布满灰尘,四角都烂掉了,竟然还没有掉下来。  毛爷爷的画像边上,还挂着一个相框,这相框已经算是这间屋子里较为完整的东西了。  透过厚重的灰尘,还有层层的蛛网,依稀可以看到相片里有两个人。  我和叶晶对视一眼,极少有了共同的默契:“拿下来看看!”  相框挂的极高,两个八岁大的小孩儿肯定够不着,于是把那张破破烂烂的八仙桌给搬了过来,把桌上的两只茶杯清了开。合计了一下,作为男子汉,当然要身先士卒,于是我小心翼翼爬了上去,把相框取了下来。  期间,叶晶一直抓着我的腿,怕我摔倒的样子。  可待我下来之后,却看到这丫头蹲在卧室的门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时我还小,没想那么多,只道是这丫头贪玩。  于是自顾自看起相框中的照片。  相框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擦了半天擦不干净,只见清相片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男人样貌憨厚。  叶晶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结婚照,这人就是叶二罗吧?”  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算了算,叶二罗是70年的时候和王凤轻结的婚,那时候的结婚照的确是这样的风格。  “怎么看不清王凤轻的样子啊?”叶晶抢过相框,使劲擦拭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拆开!”我当机立断。  此刻日头已经落了下去,天色已暗,屋内越来越黑,于是我们俩走到屋门前,准备拆相框。  岂料刚走到屋门前,大门吱呀一声,竟然关了!  屋内顿时黑了下来!  突然发生这种情况,我袖子一紧,紧接着听到叶晶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怎么了……”  我也是惊惧不已,差点就被吓瘫,但即便年岁尚小,我还是知道男人面子最重要,只好强打精神道:“应该是风吹的吧……”但我们都知道,就这么大的屋子,哪来的一阵风……  黑暗中,我见到叶晶点点头:“那……你去把门打开。”  我吞了吞口水,屋内只有一丝亮光,借着亮光,看见大门方向没有异常。只好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叶晶一直抓着我的袖子,让我行动有些不便,但我心中也十分害怕,所以并没有甩开她。  到了门前,我鼓起勇气伸出手,触手处却一片潮湿滑腻,忐忑推了两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我慌了神,顾不得面子,哭丧着脸回头冲叶晶说道:“完了……打不开,看来我们要死在一块了……”  “你要拉……”  我感到我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土屋的木门并不是双向的,进来的时候是推开,出去的时候自然是要拉开……  尴尬咳嗽两声,硬着头皮拉了拉门,果如叶晶所料,大门吱呀吱呀的缓缓打了开。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回头对叶晶谄笑着,刚才丢人丢大发了。  可当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叶晶因为恐惧而瞪大了的眸子,从他明亮的眸子中,还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影浮在空中!  我吓的立马回头,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院子。  “啊!……”叶晶大叫,我的背后也一紧,被这丫头抱住。  我死死盯着院子,眼睛不敢离开,刚才那一幕太惊悚,心脏都快吓跳出来了。  吞了两口口水,右手放在身后,护着叶晶小心走出了土屋。  后颈上突然凉凉一片,像是有水珠滴上,我苦笑:“都出来了,没事了,你哭个什么!”  结果听到叶晶恐惧的声音从身后有些远的地方传来:“我……我……我没有哭……”
  叶晶的声音明显离我有一定距离,但后颈冰凉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我很恐慌,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恐怖的鬼脸。  我从小跟着一个会捉鬼的师傅,可学到的东西寥寥可数,按照师傅的话来说,是时候未到。  捉鬼也是讲究缘分的。  所以,我现在只会两样,一样是,引魂灯,另一样就是迷魂阵了。  引魂灯是招魂时候用的,制作复杂不说,现在基本也没啥用处。  迷魂阵布置起来倒简单,或许真能迷惑这个厉鬼两分钟,然后回去唤师傅来收了她。  趴在身后的厉鬼,久久没有动静,我咬牙脱下裤衩,布迷魂阵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往裤衩上撒了一泡尿,童子尿可辟邪,虽不知道作用有多大,但聊胜于无。  人有三盏灯,头顶一盏,两肩各一盏。  三盏灯都在,百邪辟易。  我不敢回头,怕一转头,带动的风把三盏灯灭了。怕灯灭,更不敢直接兜头把沾了童子尿的裤衩往脑袋后的厉鬼脸上拍。  只好把裤衩系在胸前。  童子尿属阳,裤衩往胸口这一系,后颈处冰凉的感觉也淡了许多,但鬼还是没有离开。  “叶晶你先出去!”我大喊。  “好……好的……”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等到叶晶走到我跟前,我差点吓得瘫软在地。  叶晶背对着我,然而她身后竟然也背着一只鬼!  “别回头!站着别动!”我大喊,“我先布置一个阵法,你千万别动,否则要害死我的!”由于害怕叶晶出事,我并没有说出真相,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样拥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好……好的……你真会吗?”叶晶颤抖说道。  “放心好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我故作镇静。  叶晶背上的厉鬼扭头死死‘盯’着我,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恐怖的一张脸,青色的皮肤,瞳孔呈灰色,整张脸异常虚幻,仿佛一只吹了气的皮球。她,亦或者是它在看着我,又仿佛在看着我身后的某样东西。  我注意到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花格子衣衫。  愣了半晌才想起,这衣服在我刚刚才见过——照片上,王凤轻就是穿的这身衣服!  师傅说的没错,王凤轻果然还在村中!只不过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有些想不通,既然王凤轻变成了鬼,那么又是谁害死的她?  定了定神,将杂念抛到脑后,先布置迷魂阵,逃出这里再说。  迷魂阵的原理很简单,鬼属阴,自然是喜欢呆在阴气多的地方,人为的破坏这个环境,塑造一个阴阳混乱的场景,鬼就晕头转向了。  阵法说起来很逆天,真正布置起来也有些困难,需要做寻穴定位等种种准备,但只是扰乱阴阳平衡片刻的话,还有一种简单且暴力的方法。  那就是,往至阴之地投入纯阳之物。  但有一个关键点,纯阳之物必须放在阴位,也就是至阴之地的至阴之点。  这地方就有点难找了,即便是最有经验的风水师傅,也得凭着罗盘等一系列工具才能找到。  师父曾教过我,单纯的靠风水寻找阴位,肯定是最难的,但一般的风水师父都知道结合一个地方的各种传说故事,来寻找阴阳位。  事情说起来玄乎,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  例如说,一栋大楼闹鬼,闹鬼最多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阴位。  王凤轻家的阴位在哪呢?我想到了叶老头差点被淹死的那个水缸。  忐忑走到水缸前,我才突然发现,我身上唯一的至阳之物,童子尿,刚才已经被我尿了出来,现在是万万再憋不出另外一泡尿的。  师傅他老人家又没有送过我什么法器,或者辟邪的至阳之物,正皱眉苦恼的时候,后颈处却越来越冰凉,我知道这是童子尿已经快镇不住后头那只厉鬼了!  心下一急,干脆狠心张嘴咬破中指,滴了几滴中指血到水缸中——人体三大阳,舌尖血,中指血,心头血,虽然只是几滴中指血,但足以搅乱此间阴阳片刻。  这一下咬的太重,十指连心,我痛的都叫了出来。  几滴中指血方一滴入水缸中,就漾了开去,本来浮着的浮萍,竟然也被这几滴血染红。  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了轻微‘啵’的一声响,再紧接着,身后就一轻。  抬头看去,趴在叶晶背上的厉鬼此刻飘在空中,很是迷茫。  我当机立断,上前拉住叶晶的手,一溜烟跑出了院子,头也不回往叶老头家奔去。  跑到一半,叶晶慌忙甩开我的手:“你……你……你快把裤子穿上!”  我这才注意到,我正光着屁股蛋子。沾了童子尿的裤子系在胸前,哪还能再穿,只好撇嘴道:“我这都是为了救你才脱的裤子!”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叶晶泪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说这个啊!连个谢谢都没有!最毒妇人心!”我哼哼,没再搭理她,其实是心有余悸,没有功夫和对方争个高下。  方才在王凤轻家发生的事情,把我吓的不轻。  一前一后,与叶晶回到了叶老头家,师傅正端着饭碗,蹲坐在屋门前和叶老头说话。  得知方才发生的事情之后,这老头拿鞋底狠狠抽了我一顿。  好在最后有叶晶她老妈包庇,这才没有被师傅打死。  “你个瓜娃子!老子不是跟你说了,不准去那里吗?”师傅脸被气的涨红:“听完叶老头说的,我差不多就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正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去解决的,你瓜娃子倒好,先去惹了一身腥!”  我没敢说话,我打小就这性格,凡事只有错过之后才知道后悔。  叶晶她妈在一边说着好话,叶老头也跟着帮腔,叶晶这丫头机灵,知道自己也错了,一直躲在边上没敢说话。  这时候叶老头的老伴儿端了一大盆凉拌毛豆跟几瓶冰镇啤酒出来,师傅的气才消了一些,把王凤轻家的事情详细讲了一下。
  听师傅详细说了一遍之后,我才知道,王凤轻家的事情不简单。  王凤轻的前几任丈夫肯定死了没错,但她到底是不是命中克夫就不得而知了。唯一知道的是,叶二罗肯定不是被鬼杀死的。  师傅喝了口冰镇啤酒,缓缓道:“一般这种会主动索人性命的厉鬼,执念颇深,所以都只会在特定的地点,与特定的情况下害人性命。”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叶老头一家更是云里雾里。  叶晶倒是人小鬼大,颇为成熟的来了一句:“也就是说,厉鬼也和人一样,需要杀人动机?”  师傅摸着叶晶的脑袋哈哈笑了起来,而后扭头对我说:“看到没,这就是悟性,你瓜娃子什么时候有人家叶晶一半聪明,我这身本事早传给你了。”  我撇撇嘴,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老光棍,谁要学你本事啊。  “鬼到底是人变的,既然要害人,自然是需要一个‘动机’,也就是说,必须有人犯了它的禁忌,它才会害人性命。”  “叶老头路过王凤轻家,只是往里看了一眼,就差点被鬼害死,就已经说明了几个问题。”  我注意到叶老头老脸一红,看样子是对当初企图偷窥王凤轻的事情还有些芥蒂。  “第一,王凤轻家肯定有鬼,她家上空飘着的怨气也说明,这鬼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那一块。然而,叶二罗死的地方离家十万八千里,他为什么不死在怨气冲天的家中,而死在外边呢?”  师傅一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全愣住了,其中略大的信息量,让我们没法完全吸收。  “第二,叶老头只是稍带歹意的往院子里瞄了一眼,就差点被害死,说明这鬼有很明显的保护意图,意图保护院子中的某样东西,那么它到底是要保护什么呢?”  两个问题,将叶老头家的所有人都问懵了。  当然,我也懵了,小声嘀咕着:“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那只厉鬼要保护王凤轻?!”叶晶突然惊呼出声。  叶露河赶紧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些什么!”  叶晶掰开母亲的手,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师傅笑了笑:“猜的很对,这只厉鬼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保护王凤轻,才出手伤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王凤轻一出现,叶老头你就得救了。也就是说,这只鬼十有八九是王凤轻养的,就算不是她养的,也跟她有密切的关系。”  叶老头心有余悸点点头。  我听闻这话,立刻就觉得不对了,疑惑问道:“既然厉鬼是为了保护王凤轻,那么又为什么要杀害叶二罗?会不会是王凤轻养鬼,大白天带鬼出门害了叶二罗?”  师傅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我两眼:“瓜娃子,你再想想,叶二罗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我愣了愣:“他是白天出去干农活的,日头还没落下来,尸体就被发现了……应该是下午死的……”  “那你瓜娃子再说,什么鬼能在大白天出来害人?”  “十世鬼胎……”我弱声弱气说道,也知道即便是十世鬼胎,师傅也废了好大功夫隔绝天地阳气,才把它引出。一般厉鬼哪有十世鬼胎厉害?光天化日下,更是不会出来。  师傅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抽死你……你娃儿好生听着,除非真是怨气滔天,一个鬼才有可能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大白天报仇雪恨。叶二罗忠厚老实,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哪有时间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哪有时间去得罪一个非杀他不可的鬼?”  我站在一边,没敢搭腔。  师傅接着说道:“而且就算是养鬼,大白天的带小鬼出门,不怕小鬼心生怨恨,然后回来反噬饲主?王凤轻如果真会养鬼的话,肯定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的。”  叶老头跟他老伴儿在边上听的一惊一乍:“养……养鬼?”  “就跟有人养狼狗看家护院一样,也有人把鬼当宠物养,养的好了,可以招来财运啊什么的。不过这事儿太邪乎,一般人还真养不来,像王凤轻家这种会主动索人性命的鬼,寻常人更是玩不转。”师傅一本正经道。  我对养鬼方面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好跟着点头。  “因此,杀害叶二罗的肯定另有其人,至于杀死他的到底是谁,就不归我管了,我只负责捉鬼,查案我可不擅长。”  “你娃儿今天看到两只鬼了?”师傅忽然转头问我。  我点头,那时才八岁的我并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只厉鬼,只好手舞足蹈比划着:“一只穿着花衣裳,青面獠牙的,身子跟被气吹起来的似的。另一只我就没敢回头看了,你得问叶晶。”  “另一只披头散发的,穿着白衣裳,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我没敢看太仔细……”  师傅冲叶晶微笑点点头:“好孩子,没看到算了。”  我嘴巴一嘟,不满道:“师傅,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  师傅没搭理我,继续道:“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王凤轻家有两只鬼,一只就是王凤轻本身,另一只十有八九就是她原先养的鬼。”  “叶老头那天晚上碰到的,就是王凤轻养的鬼。叶二罗死后,王凤轻不知什么原因,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养的鬼,直到最后被反噬而死。”  “再然后就碰上了你们两个娃儿。”  我听着师傅的话,心中有个疑惑,仰着小脸问道:“为什么那两只鬼没有立刻加害我们?”  师傅瞥了我一眼,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事后他偷偷给我解释了,这是因为我身体里有十世鬼胎,这可算是鬼王了,寻常鬼怪见到我,自然要掂量下自己的斤两。  “你们觉得王凤轻生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师傅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叶老头的老伴儿原先与王凤轻有过来往,这会儿颤颤巍巍说道:“性子挺不错的,看起来很温柔。”  师傅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不温柔,个性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在鬼找上叶老头的时候还主动出来解围?虽然后来被鬼反噬致死,但他的灵魂只是被所养鬼的怨气拘束,滞留人间。期间可能被小鬼的怨气感染,但大体上,还是不太会主动害人的,所以叶晶这丫头才没事!如果你们再在那里待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由于困鬼纹的关系,一般孤魂野鬼自然进不来,但困鬼纹也不是万能的,他困鬼有一套,但阻拦孤魂野鬼方面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总有两个孤魂野鬼机缘巧合进来之后便出不去了。”  “原先是有王凤轻坐镇,这些孤魂野鬼即便进来了,也会被立刻送出去,但王凤轻后来被反噬而死,这屋子中长年累月下来,早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屋,不过这些小鬼远没有王凤轻养的鬼强大。王凤轻养的鬼在王凤轻死后,没人饲养,便靠吸收这些孤魂野鬼身上的阴气为生。常年下来,这些孤魂野鬼也虚弱无比。”  说着,师傅从手边的蛇皮袋子中摸出一片柳叶,往我双眼处一抹,说道:“别动,这是帮你开天眼,好在你灵觉强,否则光凭柳叶可不行!”  我眼睛一痛,再一张眼,就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王凤轻家竟然真如师傅所说,一屋子‘人’!  一群穿着黑衣,面无血色的‘人’,说是人,他们的形体却异常模糊,他们躲在屋子中的黑暗角落,张嘴哀嚎,全骨瘦如柴,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只见屋子中央的八仙桌两边,还趴着两个面目全非的鬼,面目极其恶心,眼珠子都掉了出来,他们伸着手,不断在桌子上扒拉着,也不知道在抓些什么。  “你灵觉强,那天是不是感觉一直有人扶着你?就是这两个了,你那天以为是谁?”师傅不怀好意笑着。  我那时候不过八岁,哪里见过这种境况,差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别哭!成个什么模样!以后要你要见的可比这多多了。”师傅突然叹了口气,“你得慢慢适应,今后这种日子可有的过。”  说完师傅用大拇指沾了些口水,往我双眼一抹,我眼前一阵模糊,方才的那些人影竟然就看不到了。  “等会我要先把这屋里的鬼都给收了,然后再去解决剩下两只。”说着,师傅从蛇皮袋里摸出了桃木剑、黄符等工具。  我突然好奇起来,师傅如此正正经经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捉十世鬼胎那次,他都没有这样正式过。  似乎是看透了我,师傅一面布置法坛,一面抬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法术才需要开坛做法。像十世鬼胎这种穷凶极恶的鬼怪,一般术法对他毫无作用,开坛做法自然也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说话间,师傅已经布置了个简陋的法坛。  这法坛简陋之极,桌子就是拿叶老头家的小板凳凑的,凳上三株清香,几叠黄纸,一柄桃木剑,师傅难得的穿上一身黄色道服,左脚向前,右脚向后划了一个圈,右手捏着桃木剑便在屋子中央动了起来!  如果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在屋子中发神经罢了,但我知道,师傅这里边有不少门道——因为我感觉到随着师傅的动作,四周突然冷了许多,让人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屋外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这阵风把凳上的几叠黄纸吹的漫天飞舞!  师傅在漫天黄纸当中起舞,桃木剑时不时戳出去两下,偶尔还迈开大步像碾着什么东西似的。  数分钟过后,只听得师傅口中一声大喝:“收!”片刻后,屋外的风便停了,黄纸散了一地。  我左右看了看,身上暖和了许多。  师傅放下桃木剑,专心收拾起地上的黄符,叠好,随后小心装到口袋中。  “刚才那些小鬼都被封在符纸里了,改天送庙里去,找个和尚念两遍经,超度了,这事就算完了。”师傅拍了拍口袋。  我小声问:“那王凤轻、还有她养的鬼呢?”  “估计就在那个屋里。”师傅指着其中一个卧室道。  我看着那扇墨绿色的卧室门,好奇问道:“那只鬼不是住水缸里吗?”  师傅瞪了我一眼:“刚才不是还说了,养鬼缸中没有水,还怎么发生作用?那只鬼难道一直呆在水缸中,然后等大白天被晒死?这间卧室才是王凤轻家的阴位所在,里边的阴气虽然不多,但却是整间屋子最浓郁的地方,鬼当然愿意呆在那。”  说着师傅一脚踹开墨绿色的门,门一开,突然一股潮气袭来,仿佛有人往我背上泼了一桶水般。  我抬头,只见到师傅眉头一皱,右手握桃木剑,左手摸出一张符纸,贴在剑上,随后纵身一跃,跃入门内,仿佛和什么人正打了起来。  师父身手如此矫捷,我都忍不住叫了声好,但只看到师父一人在那手舞足蹈,我干脆回头捡起了师父扔掉的那片柳叶,往眼睛上一抹,凝神之下,竟然也看清了战况!  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糟老头子,提着桃木剑上蹿下跳,桃木剑上有黄符,把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厉鬼逼得狼狈逃窜。桃木剑每次打在厉鬼身上,都嘶一声仿佛烙铁丢在了冰水中。  厉鬼几次想要从屋子里冲出去,都被拦了下来。  三五回合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被一剑劈在头顶,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厉鬼消失不见,师傅连忙取下剑上的黄符,叠好,摸出朱砂封好口。这才对我笑道:“待会把这张符烧了就成,至于王凤轻……”  “她怎么?”我连忙问道。  “我没找到她。”师傅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我一愣:“不是说她在这屋里吗?”  师傅掐着手指头没说话,良久后,才沉声道:“你在这等着。”便进了另一间卧室。  屋内鬼魂全被师傅收了去,整间屋子竟然顿时就敞亮了起来,呆在屋子中间,也能感受到夏日炎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外面都快睡着了,师傅才从屋里出来,只见到他面色沉重,道袍也被脱了搭在手上。  “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我迷迷糊糊点点头:“王凤轻呢?”  师傅沉默片刻嘴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他突然笑了笑拍着荷包:“在这呢,藏太深了,还好被我找到。”  年幼的我并没有感觉到师傅笑容中的勉强,只是一心想着回家找叶晶炫耀下今天的奇幻历程。  如果那时候我能细心聆听的话,或许今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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